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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正风心中起疑,道:“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
黄衣汉子只言自己奉命行事,不知其他,言语间非常客气。
刘正风又微笑道:“不必客气,你是千丈松史贤侄吧?”
他虽然面色慈祥,心下却有些动怒。洗手仪式被人打断,而且还是两次,饶是他老实人脾气好也有些受不了了。
那汉子正是嵩山派门下石登达,见刘正风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外号,心中有些得意,向刘正风行个礼后又拜了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等人。
刘正风一副笑脸仍勉强维持着,说道:“今日金盆洗手乃刘某私事,既不违背江湖道义,更与五岳剑派不相干。更何况金盆洗手筵的请柬,我是早早派人送上嵩山,左盟主若是有意阻拦,何不早说?”
“就是就是!那左冷禅狼子野心,对衡山派不怀好……”王昊话没说完,就被灵珊拽着捂住嘴巴。
“荒谬!你身为江湖后辈,怎能如此说话,快给诸位嵩山派高足道个歉。”岳不群使了个眼色道。
他虽然也觉得左冷禅确实狼子野心,但你这么说话可是要跟人结下死仇的。
“何人大放厥词!我师父为了江湖正道殚精竭虑,怎能受你如此折辱,出来领死!”
石登达震怒,将令旗交给其他弟子后抽出宝剑,冷冷地指着华山派众人。
“史贤侄小心了!此人与魔教妖人纠缠不清,诡计多端,你小心上了他的当!”
余沧海见王昊又与人起冲突,急忙提醒,意图不言而明。
“你们嵩山派的人鬼鬼祟祟控制住刘府家眷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是正道行径?”王昊道。
群雄再次大哗,好家伙,今天这台戏越唱越刺激,都竖起了耳朵静悄悄地等着他们继续。
此时,忽然听得后堂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曲非烟这个姑娘想出来却发现后院已经被嵩山弟子团团围住。
本来王昊已经告诉了曲洋嵩山派会对刘正风不利,但刘正风是个倔脾气,不管曲洋说什么也不肯将家眷送走,非要光明正大的退隐江湖,死活不信在诸多正道人士面前嵩山派会将自己怎样。
曲洋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孙女在后院保护刘正风的妻儿老小。但他毕竟是魔教人士,不敢现身,只能藏在暗处照看。
此时嵩山弟子也不躲藏了,直接光明正大地将十几个男女老幼带了出来。
一群黄衣弟子押着刘家老幼,手持短匕。领头的姓万弟子远远喊道:“刘师叔,你不住手,你妻儿老小可就要没命了!”
刘正风见这一幕,气的身子微颤,朗声道:“嵩山派好大威风,今日天下英雄在此,若是敢动我家人分毫,你数十名弟子皆身为肉泥!”
说完便转头欲将手放入金盆。眼见这次再也无人能阻止,忽然银光闪动,一件暗器破空而至。
叮~地一声打在金盆上,将其掀翻,一盆清水哗哗洒在地上。
刘正风喟然一叹,知道今天这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此时,屋顶跃下一人,端端落在金盆上,把金盆踩成了一张金饼。
来人约莫四十岁,中等身材,留着两道鼠须,正是嵩山派大嵩阳手费彬,他拱手说道:“刘师兄,奉左盟主之令,不准你金盆洗手!”
刘正风心中百念横生,脸上却面无表情,他开口道:
“嵩山派虽执五岳盟旗,但行事却如此霸道,难道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坏了五岳剑派名声?”
见费彬面带笑意不理会他,心下一沉,又道:
“嵩山派诸位请一齐现身吧!若是只为对付刘某一人,费师弟一人足矣,若是想要对付这里诸多英雄豪杰,只怕力有未逮!”
费彬哈哈一笑道:
“刘兄何必挑拨离间,费某来此,只为了千千万万武林同道的身家性命,故此相求刘师兄不可金盆洗手!”
听得此言,在场群雄皆震惊,不知这费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刘正风洗不洗手与他们有何干系。
台上尔虞我诈,听得王昊呵呵冷笑,正欲开口讲话,却被岳灵珊一把拉住,语气不善道:
“王昊!你昨天在回雁楼说什么尼姑师妹你全都要是什么意思?”
华山派众弟子见气氛不对,纷纷远离了二人几步。
王昊头上落下几滴冷汗:她怎么会知道这事?
身为萌新后宫王,和谐之道还不是很熟练,只好顾左右耳言他:
“嘘!你也不看这是什么场合?刘师叔此刻危在旦夕,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救他。”
“我不听我不听!我才刚和你分开一天,你就去勾搭一个尼姑,你还是人吗?”
岳灵珊越想越气,本来她也不是想为难王昊,只是时时刻刻盯着他,生怕他乱说话惹事。
所以刚才一见他想开口,立马寻个理由将他拉住。
可话说出口后自己一想也觉得是这个理,立马将王昊缠住,今天不好好解释不能轻易放过他。
“这…我只不过是和令狐师兄说着玩的,况且那小尼姑对带师兄情根深种,我这种纯爱战士怎么可能会干那种事!”
“当真?”岳灵珊听得这话,心头一喜,对令狐冲的歉意也淡了许多。
她当即松开了掐着王昊的手,拉着他跑到角落里说起了悄悄话。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开口了。
不然他自己被打死事小,要是连累了华山派让她如何对得起自己父母。
另一侧的折轻岚看的牙直痒痒,说好的对人家一心一意呢,转头就又找了一个,这是人干的事?
终于,场上气氛已然剑拔弩张,在费彬说出刘正风与曲洋勾结时达到了顶峰!
只见那刘正风沉默良久,然后道:“不错!曲洋曲大哥,正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
霎时,群雄哗然变色,议论纷纷。
费彬脸上露出笑意,道:“左盟主有言:刘正风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一时疏忽,误交匪人,以至于入了歧途。我五岳剑派恪守侠义之道,岂可如魔教一般残暴,故给他一条悔过自新之路。”
见众人点头称是,他又道:
“刘师兄!左盟主限你一个月之内杀了魔教长老曲洋,提头来见,则过往一概不究!”
“哈哈哈哈!费师弟此言甚是!你有所不知,那魔教长老曲洋不止设计陷害刘师弟一人,连华山派两位俊才昨日也与他混在一起,险些着了道!”余沧海趁机说道。
费彬一愣,一旁姓万的嵩山弟子见状立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听后表情微变,然后道:
“王昊小贼何在!方才见你轻视我嵩山派,以为你只是一无知狂徒,却不想你竟然和那魔教妖人混在一起,今日饶你不得!”
岳灵珊一听这话就知道要遭,立马想拉住王昊,却晚了一步。
“好响的臭屁!臭不可闻!是哪条疯狗在大放厥词!”
说完纵身一跃,跳到大厅边上,手搭在额头朝费彬瞧了一眼,直接打断他的话道:
“好家伙!远远看着一条狗,走近一瞧原来是小嵩阳手费彬!”
“放肆!”
说完便是一掌拍出,直奔王昊面门。
王昊不躲,鼓起内力和他对了一掌。
“砰~”地一声后,二人分开,那费彬腾腾腾向后退了五六步,撞在了房梁柱上。
“好深厚的内功,不知阁下出自何门派?”
费彬被震得五脏移位,略作调息而后问道。见识了王昊深厚的内功,此刻他谨慎了许多。
“怎么,刚才还说我是魔教妖人,现在又问我是何门派,难不成你们嵩山是根据武功给人分类的吗?”
见王昊又要出手,他立马朝刘正风喊道:“刘师兄,如今魔教妖人就在眼前,你还不快快将功赎罪,与我一道擒下他!”
“哈哈哈!费师弟且慢动怒,王少侠初入江湖,不懂得许多道理。但他曾挽救我门下不成器的弟子、还斩杀田伯光,非但不是魔教妖人,将来也许还是正道武林中的支柱,些许失礼,还请不必放在心上。回头我带他亲上嵩山给左掌门赔礼便是。王昊!你还不下来?”
岳不群一把甩开拽着自己衣袖的女儿,朗声说道。也算是第一次为王昊站了台,承认了他自己人的身份。
王昊看着远处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的快要哭出来的岳灵珊,心下无奈,好好一个江湖,怎么老是让人畏手畏脚的。
冷哼了一声,跳下高台,回到了岳灵珊旁边。
费彬打又打不过,只好顺着这个台阶下来,继续逼问刘正风。
刘正风一声惨笑,面色凄凉地说道:
“费师弟何必强人所难,我与曲大哥一见如故,倾情相交。常常抵足而眠,探讨音律。他是七弦琴的高手,而我则擅长洞箫,二人相见,只是琴瑟和鸣,箫管联奏,武功一道,从来不谈。”
他说道这里,见群雄皆若有所思,便微笑着继续道:“……总之,曲大哥虽是魔教中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听得出他性行高洁,大有光风霁月的襟怀。刘正风不但对他钦佩,抑且仰慕。故刘某虽一介鄙夫,却决计不肯加害这位君子!”
众人见他说的真切,不由得相信了几分。
“愚蠢!魔教妖人诡计多端,他不过是投其所好,引你上当罢了。此等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之辈怎能得你如此青睐!”
场下定逸、岳不群等人皆劝刘正风及时醒悟,但刘正风只是微笑着摇头,最后道:
“魔教和正道百年恩怨,其中是非早已说不清楚,刘某只想退出这血雨腥风的纷争,从此归隐山林,再不出现!”
“如此说来,刘师兄是决计不愿诛灭妖邪,取那曲洋的人头了?”费彬调息后气力恢复,面色狰狞地问道。
“左盟主若有号令!费师兄不妨动手杀刘某全家!”
“好!今日虽当着江湖同道的面,我五岳剑派也不得不清理门户,将此丑事传扬天下了!”
“动手!”
押着刘正风家眷的黄衣弟子得令后正欲动手,看的众人心里一紧。
只听“叮~”的一声响起。
王昊手中的石子和曲洋发出的暗器同时打在了正欲刺入刘夫人心口的匕首上,将其打落在地。
“是谁!”费彬大怒,他看到了王昊出手,但不敢直接叫人,只好大喊一声缓解尴尬。
只见一个人影从大堂外闪烁几下,接着几道暗器飞过,一群擒住刘正风家人的嵩山弟子被击退,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地。
一个老头从墙外翻了进来,救下了刘正风的家眷。
“曲兄!”
“贤弟!”
两人一见面就是一声激动的大叫,那副模样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贤弟,曲洋来迟了,让你受了这些委屈!”
“兄!你不该来的。”
“为了贤弟,我上刀山下火海又何妨?”
……
“住口!曲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今日正道豪侠皆在此地,你休想走出这个大门!刘正风!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要如此执迷不悟?”
费彬暴怒的话打算了你依我浓的二人。
就连本打算救下刘正风的王昊都改了主意,当初他看电视的时候只觉得嵩山派的人咄咄逼人简直坏透了,刘正风全家真是可怜。
可现在身处其中更看得明白,刘正风这个固执老头本有无数种活命的办法,可他偏偏死咬着君子之交不放,仿佛他所谓的君子之交一点江湖纷争都沾不得。
岳不群说他着魔了也未必不对,这俩老头是真的有几分不疯魔、不成活的意思。
“费师弟休要再劝,刘某只想和曲大哥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否则就让我二人同死一处!”
“好好好!”费彬连说三个好,其他群雄也是暗自惋惜。
“既然如此,费某无话可说。左盟主令:自古正邪不两立,魔教与我五岳剑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刘正风结交匪类,归附仇敌。五岳剑派弟子当共诛之!接令者请站到左侧!”
天门道人、定逸等人劝了几句,见无用后便走到令旗左边。岳不群也与刘正风说了半天,却也劝他不动,只好率弟子往左侧走去。
灵珊抬头看了王昊一眼,拉起他的手,不知该不该带着他走过去。犹豫之间,岳不群已经带着弟子们站到了天门等人旁边。他见女儿犹豫,沉着脸喊了一声:“灵珊,还不过来!”
岳灵珊抬头期待地看着王昊,想让他跟自己一道过去。
王昊低头看着少女,只见一双闪烁的眼睛中写满爱意和期盼,扁着嘴将眉头微微皱起,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如此灵性的少女让人如何拒绝?
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想通为何自己来到这后一直觉得饱受掣肘,干什么事都不爽利,远不如和令狐冲在一起喝酒时自在。
这个世界无论正道也好,魔道也罢,所行之事无非互相攻讦,你死我活。
嵩山派、青城派自诩正义,干的却都是些灭人满门之事。岳不群整日以君子自居,其实也不过是个醉心权势的小人。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什么正邪不两立,其实不过是他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的私仇罢了,与正邪何干?与这衮衮江湖何干?
他本是一个江湖路人,完成任务后就拍屁股走人,那自然为所欲为。
可如今得了美人爱慕,行事便不能肆无忌惮。接受了爱的同时就要返还相应的期待,就得被一些无形的条条框框所束缚。
他叹了一口气,怜爱地抚了抚少女的手背,被她拉着站到了华山人群后面。
本想上台大放一阵厥词的他叹了一口气,怜爱地抚了抚少女的手背,被她拉着站到了华山人群后面。
要是没岳灵珊这个姑娘,早一口一个伪君子喊上了,不把在场诸位挨个打一顿怎么能名扬江湖?
就像无数桀骜不驯的风中少年一样,被一个让他不惜低头扮作小丑去取悦的女子拉进现实的漩涡。
与故事不同,生活的残酷会让少年们碰的遍体鳞伤,丢掉曾经成为英雄的梦想,忘记了身为正义伙伴的孤傲,连睡觉前做的梦也从拯救世界变成了彩票中奖。
也许有一天他回首往事,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被磨平的是棱角,不变的是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