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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柴宗训正着手肃清叛乱余毒的时候,枢密使魏仁浦却呈上南边的急报。
当日将弗南与荆南收归版图后,慕容延钊曾谏言让潘仁美一鼓作气拿下南汉。
但因南汉势大,柴宗训认为应当缓图,所以没有采纳慕容延钊的谏言。
此时弗南守将王全斌发来急报,南汉突然在边界增兵,且时常入境骚扰边民,是战是忍,请皇上圣裁。
柴宗训气得一拍桌案,骂到:“好你个刘鋹,朕没去找你的麻烦便已是厚恩,你竟敢趁着朕处理内乱,陈兵边界滋扰。”
“皇上息怒,”魏仁浦奏到:“如今国中余毒未清,以臣之见,当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一切以平稳为要。”
“想那南汉,不过蕞尔小国,便是闹得再凶,于我大周也不过疥癣之患;待我朝中平定,届时皇上再发天军将其收归版图不迟。”
赵匡胤率精锐出征灵州未归,且须防着他回师进攻汴梁,目下的确不敢乱动,柴宗训有些悻悻,不甘的将奏折合上。
“皇上,臣有本奏。”一旁的副相王溥忽然开口。
柴宗训扫了王溥一眼。
身为宰相,却与赵匡胤勾结,现下赵匡胤的心腹皆被擒获,不知作为盟友的王溥作何想。
“卿且奏来。”柴宗训淡淡到。
王溥拱手到:“启禀皇上,魏枢相奏对看似有道理,实则是误国。”
魏仁浦一瞪眼:“王史相你,”
柴宗训压了下手:“魏枢相勿急,且听王相奏来。”说罢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且看王溥演什么把戏。
“回皇上,”王溥接着说到:“诚如魏枢相所言,南汉不过蕞尔小国,即便陈兵边界,亦非我朝之大患。”
“然正因如此,皇上更该速发天军予以小惩大诫,若非如此,安能震慑周边宵小?”
魏仁浦摇摇头:“王史相此言差矣,当务之急乃是肃清叛乱,待国内平定,收拾南汉不过举手之劳。”
王溥呵呵一笑:“南汉不过举手之劳,南唐不过举手之劳,北汉还是举手之劳,那么在魏枢相眼里,孟蜀定然也是举手之劳。”
“的确,南汉不伤及根本,设若不及时平定南汉之乱,如南唐、北汉辈跟着举兵,我中原天朝威严何在?”
“所以,恳请皇上速发天军,不求灭其国,只暂安边界,则我天朝威严仍在,生民亦幸甚。”
王溥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大周虽未统一全国,但一直以天朝上邦自居,天朝怎么能被人骚扰边界呢。
柴宗训脸上一直阴晴不定,王溥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并不是他一定要得罪魏仁浦力主出兵,只是现在朝中形势对他大为不利。
全天下都知道他和赵匡胤勾结,如果赵匡胤失势,跟着倒霉的就是他。
现在只有让皇帝分心,出兵南汉,若赵匡胤回攻汴梁,胜算也大一些。
就算赵匡胤没有那个胆子攻打汴梁,皇帝如果要收拾他,也得掂量掂量,多处用兵,是否腾得出手来。
眼见柴宗训犹疑,作为王溥死对头的宰相范质急忙躬身到:“启禀皇上,臣亦有本奏。”
“哦,”柴宗训抬起头:“范师相有良策?”
范质对到:“启禀皇上,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臣赞同魏枢相的看法,暂且忍耐,待国内平定后,一举荡灭南汉,如此仍不失我天朝威严。”
现在正是收拾赵匡胤和王溥的时候,怎么能分心呢,如果被他们喘过气来,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即便叛乱之事与赵匡胤无关,范质仍是他的老观点,不能一直让武将出风头。
“皇上,”王溥急到:“南汉势大,占有岭南、安南六十州,若灭其国,岂是三言两语可成?若战事日久,南唐、北汉趁势而起,对我大周可是非常不利。”
“不若趁此时出兵,不求灭其国,只震慑诸宵小,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柴宗训内心里是有点想出兵的,虽然南汉幅员数千里,很难一举攻下,但不灭其国,试探一下虚实也好,反正最终还是要将其拿下的。
王溥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他趁热打铁到:“皇上,臣举荐一人,若有此人出马,当能平定南汉边患。”
赵匡胤已出征,这王溥还能举荐谁?
柴宗训问到:“何人?”
王溥说到:“回皇上,衡州观察使张仁宝,出身武将世家,膂力过人弓马娴熟,有万夫不当之勇,兵法韬略无一不精,况衡州近岭南,若有此将出马,臣担保边患旬日可平。”
张仁宝?
柴宗训搜肠刮肚,似乎历史书上没这个名字。
而一旁的范质突然变了脸:“启禀皇上,皇上如要用兵,可召张仁宝至汴梁,详询平边之策,若可用兵,则用之,若不可,还请吾皇暂息雷霆之怒。”
原来,这衡州观察使张仁宝是范质的妹夫,并不是什么不世出之名将,柴宗训没在历史书上见到也正常。
王溥现在病急乱投医,只要能出兵,将局势越弄越乱就好,管他何人建立军功呢,所以他才特意讨好范质,举荐张仁宝。
而范质一直苦于没有军中的势力支持,现在既然有机会,自然不愿意错过,所以他才突然变脸。
不过范质不确定张仁宝出兵就能打胜仗,为求稳妥,还是让皇帝问清楚的好,免得仗打输了他被连累分锅。
等张仁宝到汴梁,黄花菜怕是都凉了,王溥急忙奏到:“启禀皇上,此次南汉边患,我朝正不宜大动干戈,若召张仁宝进京,若泄了机谋反倒不美,以臣之见,不如八百里加急密令张仁宝,整兵平患,较为万全。”
柴宗训稍作思虑,既然是试探,也用不着那么多兵,朗州守将王全斌手下也还有几万兵士,不如拨一点给张仁宝,加上衡州的守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行。
眼见两位宰相要说动皇帝,一向中正的枢密使魏仁浦急忙到:“启禀皇上,我朝现不宜用兵,”
“卿勿复言,”柴宗训大手一挥:“传旨,命张仁宝速速出兵扫平边患,并收集南汉境况,同时严令其只准平边,不得挑起大干戈。”
张仁宝接到圣旨,即刻带着本部兵马以及朗州守将王全斌支援的五千兵马,与副将孙全兴一起进发。
兵行至武水江口,探子回报,江边有南汉兵倚水驻扎。
江对面便是北汉,这些水兵往常多会过江滋扰边界,只因王全斌求稳,等待皇帝圣裁,一直未做理会,所以他们愈发胆大,驻扎江边,没有暗哨,没有探子,且队形散乱。
“天助我也,”张仁宝大呼:“弟兄们,建功立业正在此时,跟着我冲啊。”
当官的身先士卒,小兵们更加不用说,拼了命的往前冲。
南汉水兵哪知道中原军士这么快杀到,丝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瞬间被冲散,一个个急于逃回江边上船,来不及上船的便往江里跳,试图游回去。
张仁宝指挥士兵船上放火箭,水里只管射箭就行,霎时间江面被染红,浮尸盖住半条江。
如此轻易便大获全胜,张仁宝很是兴奋,登上缴获的战船便要杀到对岸北汉去,却被副将孙全兴拉住。
“统领(我实在要吐槽一下黑岩,将-军居然是屏蔽词,一点感觉都没有了。),皇上有旨,只令我等杀退滋扰边界的北汉军,并未令我等杀至北汉国土。”
此时张仁宝哪里还听得进这些:“北汉军如此不堪一击,且我等秘密行军,北汉并无防备,正好趁此时杀入北汉,擒刘鋹献于阙下觅个封侯,岂不美哉。”
孙全兴继续劝到:“统领,北汉据有六十州,幅员不下于我大周,那刘鋹岂是轻易能擒住的,末将劝统领还是遵旨行事,莫挑起大干戈。”
其实孙全兴看到北汉军不堪一击,也很想趁胜追击,不过他是王溥一系的人,随圣旨一起来的,还有王溥的密信。
王溥郑重交代,此次出击,主将是张仁宝,就算一举拿下北汉,功劳的一大半也是他的,所以一定不能让他建功,最好能够和北汉拉锯起来,让皇帝多分心南边的情况,孙全兴就算完成了任务。
张仁宝其实也收到了范质的密信,此次出击,能成功便要成大功;若不能成功,有范质在朝中斡旋,即使败绩也无伤大雅。
眼见孙全兴不肯配合,张仁宝说到:“孙统领,我等不如分兵前进,我带着大军前去试探,若能行则行,不能行的话,你随后接应,我等再一起退回。”
眼见张仁宝急于立功,孙全兴怕再阻拦会露了行迹,便说到:“统领且小心行事,若不能行,尽早知会末将。”
自从柴宗训攻下弗南之后,北汉生怕被打,所以在边界集结了重兵,先前被张仁宝打散的那些水兵,不过是过境抢劫之后懒得回来的一批人而已。
就张仁宝这几千人,送进去连塞牙缝都不够。
孙全兴接到张仁宝的求援信,在江边犹豫了一会,调头便回去了。你一个主将都打不过,我副将更加打不过。
军中有谋士担忧的问到:“统领,我等就此放任张统领被围,如果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孙全兴冷笑一声:“皇上有过旨意,只让平边,没让打到北汉去。张统领好大喜功非要逞能,我阻拦不了,只能遵照旨意保存实力,对皇上也算有个交代。”
“大人,姑娘回来了,正在前厅要见大人。”正在汴梁家中等待前方军报的范质,听到屋外管家的呼叫。
范质问到:“什么姑娘回来了?”
“回大人,嫁到衡州的二姑娘回来了,神情哀伤,急着要见大人。”
朗州?莫非张仁宝有什么事?
范质连忙起身出门:“前面带路。”
才到前厅,却见张仁宝妻张范氏一把扑过来跪下:“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怎么了?”范质急忙问到:“发生什么事了?”
张范氏哭诉到:“大哥,我夫君张仁宝没了。”
“什么?”范质震惊到:“前儿才接到军报,说他打了胜仗,怎么突然就没了?”
张范氏说到:“打了胜仗不假,可夫君在趁胜追击时,与副将孙全兴约定前后进军,哪知天杀的孙全兴竟然釜底抽薪,带着大军回了衡州,我夫君寡不敌众,被凶残的北汉人给杀了,大哥,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好啊,”范质目眦欲裂,此时他完全忘记了密信让张仁宝建功的事,只大呼到:“好你个孙全兴,好你个王溥,不将尔等枭首剖心,难消我心头之恨。”
接着他扶起张范氏,笃定的说到:“二妹且放心,我一定会杀了这些乱臣贼子,替妹婿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