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故人旧物

美苗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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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的生日在中秋节前一天。刚入八月,王宫上下就开始忙碌起来。母后已是七个月身孕,行动多有不便,却仍勉力操持寿筵各种事宜,连寿饼的大小、口味都要亲自过问。我很是心疼母后,她本就形体纤盈,如今大着肚子,越发显得四肢干瘦,脸色也苍白起来。我曾不止一次委婉地劝说她不要这么辛苦,可她总是笑笑点头,却一如既往。春汐告诉我,母后与父王伉俪情深,这是母后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我听后不置可否,只觉得母后这么辛苦是别有心事在其中,只是旁人看不出罢了。

    静柔姐姐如今基本大好,只是脾气像换了个人似的,整日无精打采的,也不大爱出门。我去看过她几次,多半时间都歪在榻上发呆,采莪在一旁呆呆打着扇子,主仆二人毫无生气。前两次我都略说两句话就走了,今天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静柔姐姐,你这身子还是虚吗?为什么这样不开心。”我扯着她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

    静柔双眼无神,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还是一旁的采莪忍不住了,说道:“伏依公主是真不知吗,我们公主为两件事烦忧,一是靳大将军的公子已定了亲事……”

    “哦?”我着实也吃了一惊,原旷哥哥居然都议亲了,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议的哪家的贵女?”我强按住内心的好奇和一丝失落,撑出得体的微笑问道。

    “说是右相的小孙女,长得十分玲珑娇媚。”采莪话虽似褒扬,嘴角却咧出一丝不以为然的讥哨之意。静柔姐姐忽地将手里的丝帕丢向采莪,“就你知道的多,你可亲眼见过?”又转向我道,“也不知道原旷哥哥到底是什么心意,我前天去求了父王,让他不许这门亲事,却被父王斥责一通。”说着说着眼中竟有晶莹之意,倒让我哭笑不得。

    我稍顿了顿,安抚道:“姐姐也是一时糊涂,这臣子婚嫁之事,父王哪能无理干涉。再说,那右相的孙女再好,哪比得上姐姐金尊玉贵?姐姐是符国的大公主,将来定是要嫁与他国,并且多半要当王后的呢。父王向来钟爱姐姐,姐姐要什么不给,可如今姐姐竟然去为了这个事求父王,未免父王生气呀。”

    我刚说完,采莪就接话道:“谁说不是呢,公主这几日闷闷不乐也是觉得主君不似往日般宠爱,上次公主中毒,竟然也不彻查……”话还未说完,只听到连夫人的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传来:“贱婢,主君也是你随便议论的,倒把公主带坏了!”话说着,哗啦啦一堆人就簇拥着连夫人进来了。

    采莪吓得扇子掉到地上,身子一软半坐半跪地上,说不出话来。

    我也是吃了一惊,连夫人虽素来骄纵,却极少震怒发威,采莪这回恐怕要吃点苦头了。

    静柔仿佛还未意识到连夫人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嘟囔道:“夫人为何这样生气,采莪也并未说什么。”

    连夫人刚刚坐下,又气的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我后冷笑一声,对着夏芷说道:“把这个乱嚼口舌的贱婢拖出去杖责二十!”

    静柔一听,挡在采莪身前,急道:“夫人这是怎么了,采莪是我贴身的侍女,最合我脾气,纵然有什么错,您责罚便是,为什么要她的性命,谁不知道二十杖的厉害?”

    我看情形不对,不好多言,也不好不说话,只得硬着头皮笑道:“夫人素来最是温和宽大,婢女内监无不夸赞,今天确是采莪多嘴,想来夫人也是一时生气,并不是真的要杖杀采莪,静柔姐姐也不要多心。”

    连夫人一副怒极反笑的表情,停了半晌渐渐平静下来,觑了我一眼道:“没想到王后这么安静的人儿,竟把公主养的这么伶牙俐齿,果然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是什么样的孩子换谁养都不会变。”

    我一听觉得话里有话,忙问道:“夫人此话怎么讲?”

    连夫人已然恢复往日姿态,浅笑道:“我不过是在夸奖王后,将公主教养的这样好。静柔虽大你岁余,却远没有你聪慧知事。罢了,采莪掌嘴十下,三个月不得近身伺候公主。”

    静柔刚想反驳,却见夏芷对她使眼色,又生生把话咽了下去,眼睁睁看着采莪被人拖了下去。

    连夫人又笑着对我说:“公主着实是个好孩子,也难为你几次三番地来关心姐姐,她如今也好了,你们姊妹有空多相处。不过今日我倒是要检查一下柔儿的女红做的如何,公主下次再来找姐姐玩吧。”

    我一听,便知连夫人是有私密话要与静柔说,便道了辞,连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诶”了一声将我唤住,“公主留步,夏芷,快将那天整理旧物时翻出的东西拿过来。”夏芷应声出去,我好奇地问道:“夫人这是做什么?”

    连夫人似有些尴尬,又有些勉强,笑了笑说:“这个说来话长,不过是你娘亲的旧物,不想竟然翻了出来,就交给你吧。”

    我娘亲的旧物?我的母亲不就是王后吗,为何连夫人这般言语遮掩?难道……我联系了刚才她发落采莪时对我说的一番话,不由得冒出一个吓人的念头:我并不是母后亲生的孩子?!

    正当我怔怔的时候,突然瞥见连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诡谲,又听见静柔姐姐不高兴地说道:“什么好东西,夫人也不曾让我瞧瞧。”我按下心中的波澜,乖觉地保持了沉默。

    当夏芷将一个绸袋递到我手上时,我手心一沉,打开来看,是一个雕刻精美小巧的铜镜,我愈加疑惑,却并不多言,道了声谢便要告辞。连夫人大概有点诧异我的反应,忙说:“伏依,这小物件大概王后也记不得了,你也不必特意拿给她看。”静柔姐姐倒是对这小铜镜不甚感兴趣,又蔫蔫地坐回榻上歪起来。我笑了笑,点了点头,携了采蔓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