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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逐渐安静下来,船身摇荡,片刻后归于沉寂,看来,这帮人已经离开了。
头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李九抬眼望过去,只见司马苏凤探出半个脑袋,看到李九被捆成这般模样,不禁咧嘴笑,“可需要帮忙?小九九?”
“你还不快些追上去,便什么都查不到了……”李九白了这无赖一眼,懒得搭理他。
“放心罢,我司马苏凤好歹也是江边长大,人称浪里小白龙,这点距离若我都追不上,往后可莫要再混下去了。”苏凤四处观望,瞧着被搬空的船腹,微扬嘴角。也不知道李九是如何做的戏,这帮人竟是没有半分怀疑。
“滚……”一声低喝带着长长的尾音,李九的白眼将要翻到天边去,狠狠的剐着苏凤。
“得得得,我滚……”苏凤轻笑着摇头,一个侧身,不见了踪迹。
李九望着将要燃尽的灯火,将手中的短刀隐入袖中,静静等着人来。
木船还是那般稳稳的漂浮在江面,不快不慢的速度,一如初始,似乎这片刻的变故并未发生一般。蜡烛终在流逝的时日中燃尽了最后一丝烛心,火舌吞卷着落下的烛泪,忽而爆发最后一瞬的光芒,继而微暗。渐渐熄灭,一丝火绳沁出一缕青烟,四周渐渐陷入如死寂般的黑暗。
李九微微攥拳,这般漆黑她有些不太习惯,虽是早有预料,却难免几丝不安。
“九爷?九爷?”上方传来轻声呼唤,一人,两人,许多人。李九静静的听着,微微扬起嘴角,黑暗,终是不会太长的。
“方大哥!我在这里!”李九扬声,脆语悠悠。楼上的人们顿时有了回应,本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顿时噪杂起来,朝着李九发出声音的方向涌来。
“莫乱走,入口在这边。”是方兰的声音,李九盯着入口处的船板,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船板被掀开,灰尘与火光一同落了下来,将上方的人影映照在地面,群魔乱舞一般。
“方大哥!”李九配合的出声,向寻找自己的人传递着讯息。
几个小兵捧着火把跳下来,挥舞着火光四处探,轻易的便发现了捆在柱上的李九,急忙上前。
“方大哥!九爷在这儿呢!”走在前面的小兵放下手中的火把,取出匕首,道声得罪,急急帮李九松绑。
“即是救我有何得罪的,”李九笑着叹气。
“九爷你没事吧?”方兰翻身下了船腹,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瞧着李九,眼中满是紧张。
“无碍的,不过捆得久了些,手脚有些麻痹。”李九甩开身上的绳索,双手成拳,扭动着手腕。“方大哥没事吧?我四哥没事吧?”
“四爷胳膊上挨了一下,不过只是轻伤,只动到皮肉,并无大碍,我命人扶他去船舱休息上药了。”方兰上前扶李九。
“只是皮肉伤的话倒无所谓,”李九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需搀扶。
“这……船舱中的粮草?”待瞧见李九无碍,方兰将火把移至船舱,声音中带着愤怒与颤抖。
“都被夺走了。”李九叹口气,眼中的灯火忽明忽暗。
“……这帮贼匪!”方兰赤红着双眼,一拳锤在帷柱上,船板上落下细细小小的灰尘与碎屑,宣告着主人的愤怒。
“究竟是何情况?方大哥可知道这帮贼匪是何人?”李九冷着一张脸,表情并未比方兰好看多少。
“皆是统一装扮,面罩黑衣,瞧不出身份,”方兰硕大的块头,在黑暗的船腹中却显得十分苍凉,透着浓浓的挫败。
“一众弟兄可是无碍?”李九上前拍拍方兰的肩膀,无声劝慰。
“至多不过轻伤,大都无碍,”方兰情绪极低,“适才清点了人数,少了俩人。”
“我瞧见了一个,”李九抬眼,“应是那般贼匪的内应。”想着那个年轻的小兵,李九微微皱眉,“可是知道是谁不见了?”
“还需清查。”方兰对于有内应并不奇怪,可这不代表他不失望,都是战场上一同赴血的弟兄,此刻却背叛自己,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先上去罢,我想看看四哥,”李九松开方兰的肩膀,轻轻叹气,“事已至此,自责也无用了,我们还是想想之后该如何应对吧。”
“你说得对。”方兰低垂着头,肩颈微微耸着,整副身子松垮而失落。
“扶四爷上去。”瞧着一瘸一拐的李九,方兰强打起几分精神,嘱咐下属。
“无妨,我自己可以走,不过有些麻。”李九摆摆手,从出口跨了出去。
船舱并未大动,看来这帮人是早有准备,直接朝着船腹中的粮草而来,并未因为寻找耽搁时间。李九侧脸瞧着整齐如初的船舱,黑着脸上了甲板。
不比下方,甲板上凌乱不堪,几根帷柱从根部断裂,又被刀劈斧砍,满目疮痍。李九远远的看像四周的围栏,八爪勾的痕迹狰狞而明显,这帮人是这样上来的,极其快速而熟稔。
水匪?李九轻轻摇头。
“我四哥呢?”收回了视线,李九看向方兰。
方兰正弯腰拾起一片撕破的船帆,眼中一点点燃着怒火,听闻李九的问话,强迫着将那赤红压制隐匿,哑声低语,“九爷随我来。”
甲板上的小兵皆是脸色灰败,惊惶不定的看着这两个头领,惶惶不安的猜测着即来的命运。
“你们将这儿收拾收拾罢,按原计划在凤落镇靠岸,届时莫声张。”李九跟在方兰身后,回头淡淡的嘱咐着受惊的兵士,“大家也莫这般担心,天塌下来有我和四哥顶着,不至于为难你们。”
“是,九爷。”小兵们低声回话,心境却依旧没有半分缓解,一个多月前接的差事,随着方兰进京押送粮草,想着该是多么美的一趟差,不仅轻松,顺带着还可以回京见见亲人朋友,可此刻却出了这等乱子,领头的是两个皇子,一个还是当朝太子,无论如何罪责也不会加在他们这种有权有势的人身上,可他们不过是小兵小卒,如何能当得起这般大的责任?
“你们都先出去罢。”方兰推开船舱的门,扬手挥退屋中的小兵,“派两个人在最外头守着,另外找副司使清点下人数,看是谁不在。”
“是,方司……”小兵瞧见了李九,倒是放下几分担忧,丢了粮草本就是大罪,若再丢了太子爷,那他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四哥,没事罢?”李九掩上门,轻轻的坐在床尾。
“皮肉伤,无妨。”李天风自嘲的撇撇嘴,抬头看李九,“莫说我这边了,你如何?没事罢?”
“依计行事,并无受伤。”李九微微扬了扬嘴角,“不过被人捆了掐了下巴,有些屈辱罢了。”大哥若是看到这般景象,定会瞧不起自己吧。
“倒是赶得巧了,九爷正好在船舱查看,免了一场戏。”方兰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倒了一杯水自顾灌下。
“没有方大哥这般戏足,将一众小弟兄吓得一愣一愣的。”李九轻轻笑着。
“倒是对不住他们了,”方兰轻叹,可不这么做,无法找出剩余的内应,思及如此,大块头的眉头又皱成了一团。
“先不说这些,你们与我讲讲,情况究竟是怎么样?”李九凑近李天风,细细查看了他胳膊上的伤势,血口虽有些狰狞,不过确是皮肉伤,心中担忧渐渐放下。
“是军船,舢板四口火炮,速度极快,”李天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顺手掩了被角,遮盖手臂的伤口。“待水手发现不妥时,那船已经开火。”
“行军船……”李九垂眉,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势力还要更大,安陵江已经通了运河,平日里虽不至于车水马龙,却也是不时有过往船只的。天子脚下动用炮火,这帮人的后台,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了。
“不过炮火并未对准船身,”方兰接话,“我们是货船,如若真的挨了那两下,现在已经沉了。”看了一眼李九,接着道,“他们打在船身旁的水中,趁浪滚船簸,从三面探三爪勾,将我们的船拉了过去,继而迅速上船。”
“因为一早的计划,我和方大哥便未指示兵士们做过多反抗,加上我们两个有意示弱,没有指挥的情况下,我方很快便溃败下来。”李天风接着道。
“确是有些赌博了。”李九叹口气,听闻他们话中的惊险。
“但也赌对了不是?”方兰轻笑,“两位殿下都不介意贵体安康陪方某演这一出戏,自然是要全力配合的。”
“方大哥又讲这种话,”李九不高兴了,“如今我们都是弟兄,再莫如此称谓,我和四哥会当你瞧不上我们兄弟俩。”
“方某小器了。”方兰耸肩。
“接下来呢?你们又是如何被制服的?”李九紧着追问。
“午间那一顿我们不是发觉被下药了?”方兰继续道,那帮黑衣人上船后便发了一种青色的烟雾,兵士们闻过之后便发了药性,很快便都被捆了,我和四爷便也学着他们的模样装作无力。”
“配合而发的毒物,急来急走。”李九垂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