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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雪停风住。
秦忘赶着羊群上路,羊群放在木屋这里,吃是一个问题,狼群来袭更是一个问题。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羊,可不能便宜了冰原上的狼。
风暴过去,天朗气清,太阳好似鸡蛋黄一般形状正自地平线升起,雪地映衬得一片金黄,不远处有小鹿在晃荡,而饥渴的饿狼则潜伏暗处伺机而动。
有时候幸运的小鹿能逃脱,饿狼则活活饿死,而有的时候饿狼则能饱餐一顿,那种鲜血淋漓、热气腾腾的画面秦忘已见过很多次,最开始觉得血腥残忍,到了后来开始变得平静对待。
尽管前世在各种纪录片中见识过动物世界的残酷,弱肉强食是唯一的生存法则,可真正身临其境来体会感觉却又不一样了,那凄厉得刺破耳鼓的嘶鸣,那涌入鼻孔的血腥气味都让人不寒而栗。
秦忘用了十四年来适应这个世界的唯一生存法则,弱肉强食。他虽然想要摘掉神源,还给白狐自由,但并不意味着要将自己置之于死地,他已用了四年时间做准备,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但同时他还需准备一些后手,用以保证自己在成为一个凡人之后,能够在神灵环伺的冰巫泽活下去。
回到古堡后,秦忘再次来到画室,雪景图安安静静平摊在案上,他将紫檀镇尺移开,然后仔细端详。
白雪皑皑,旭日彤彤,画面用色对比强烈,物象极具形式感,而蜿蜒长城与涛涛黄河更是将一种巍然雄壮的气息呈现眼前。这些前世记忆中的雄伟景象被秦忘勾勒在画上,一半是出于怀念,一半是秦忘觉得,这副壮阔画卷能更好的引动天地灵力。
前世作为一名学习国画的学生,秦忘的画工自认为还不错,若无意外他本应顺理成章地考入某个艺术学院成为一名大学生,没想到最后竟然穿越了。秦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觉得谁都可能会穿越,唯独自己不会,因为自己一没作死跳楼,二没遭天打雷劈,他之所以穿越,只是因为在临摹某一张幽谷图的时候赞叹了一句真美啊,好想到那个世界里去生活啊。
然后秦忘就到了茉莉大陆。
秦忘欲哭无泪。
‘阵图’因威力强弱被分为六个等级,从最低的一阶阵图到最高的六阶阵图,威力层层叠加,一阶阵图可以发挥出堪比血境神灵施法的威力,而传说中六阶阵图,甚至能够展现出神的力量。
影响一张‘阵图’品质的因素主要有三个,分别是‘图’与‘阵’与‘源’,‘图’指的是画的好坏,是不是契合天地神韵;‘阵’指的是分灵源入节点的神灵对于节点的把握;‘源’指的是分入节点的源力品质。三个因素相互作用,最后才能决定‘阵图’的品阶,而不是单纯的说,由神制作出的‘阵图’就是一定是六阶,由血境神灵制作出的‘阵图’就一定是一阶。
在这之间,充满了不确定性。
“血境的秦忘”与“神源白狐划分出的源力”加“前世国画学习者所画的画”,秦忘觉得自己是有可能作出二阶卷轴的,他很期待自己将会作出怎样的阵图来。
同时秦忘无比凝重,他已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浪费,只要能够制成‘二阶阵图’,这无疑又能够成为他活下去的底牌之一。
张开手,熟悉的白色光晕荡漾出来,秦忘控制着源力一点点地渗透进生绢当中,直到整张生绢都被一层洁白光晕所包裹住,他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是很关键的一步,控制不好的话源力会直接摧毁生绢。
接着源力开始在生绢之中流淌,渐渐地向着五个点凝聚而去,一部分凝在一片飘雪上,一部分凝在了旭日上,一部分凝在了溅起的水花上,一部分凝在了山尖上,还有一部分凝在了横亘的长城高墙上。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天色渐渐暗下来,细密汗珠从秦忘的额头渗出,直到夜色完全降临,窗外开始传来嘈杂声音的时候,秦忘才收回了僵直的手臂。
此刻所有的白光都已消失,只有壁炉内炭火在释放着温暖的光。秦忘小心翼翼伸手拂过平整的雪景图表面,顿时感觉到澎湃灵源内藏其中,隐而不发。
一阶,还是二阶?
这个程度的波动,绝对不止一阶,秦忘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制作出了一张二阶阵图,其威力甚至有可能远超一般的二阶阵图。
初入血境的秦忘,制造出了二阶阵图,这话若是传出去只怕整个神灵村的人都会为之震惊!虽然说理论上血境是能够制造出更高一阶的阵图的,但实际上制作起来却不那么简单。三个条件,一个条件没有达到二阶程度那么另外两个条件相应的就必然要高出二阶,才能弥补另一个条件的不足。
世间画师地位尊崇,因为学画本身不易,想要在作画上有所成就并不比修炼到高深境界来得容易,需要耗费很多的心力去钻研,才能走向巅峰。
而神灵通常少有在这方面钻研的人,因为精力有限,有这样的时间,为什么不直接提升境界呢?
这个时候秦忘前世的经历便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他是一名艺术生,并且穿越过来这些年并未搁笔,反而由于两种世界观的冲击,他的眼界变得更加开阔,他的画开始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气象。
就像是干涸的土地被暴雨淋湿过后,开始有了一些绿芽冒出,总有一天能绿遍整片天地。
秦忘有心想拿人试验却又舍不得,毕竟耗费了那么大心血才制成了这么一张阵图,若是随手扔出去试验威力浪费掉,再想制作就不见得能成功了。
这之间有个成功率的问题,秦忘可不认为自己每次都能控制得那么好,整个过程稍微出一点纰漏阵图就全毁了,不然之前也不会浪费那么多上好的生绢了。
秦忘还有数十张生绢,在摘取神源之前,他想要将这些生绢全部制成阵图,用来应对后面可能会遇到的麻烦。神灵村中天才辈出,沈开只是站在最亮眼处的那一个,却绝不是最强大的那一个。
如果有一天秦忘不再是神灵,如果这件事全村人都知道了,他将会面临怎样的麻烦?或许顾忌神碧的存在,那些长老们不会动手,可小辈就说不清了。他想在这一天来临之前,尽可能做好更多的准备。
秦忘伸了个懒腰,准备稍微休息一下,若是太过频繁的使用源力,他怕自己识海中又冒出些精神锁链来,到时候白狐又得受苦,虽然它受的苦已够多了,但秦忘还是想尽量减轻一些它的苦楚。
秦忘将沈开帮忙制作的巨石图与自己制作的雪景图放在一起,然后转身朝楼下走去,夜晚降临过后的碧落城堡正是一天当中最为热闹的时候——晚宴时刻。
碧落城堡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城堡的主人神碧本身就充满了神秘色彩,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她很强大,强大到神灵村都只能与她和平共处而不是直接铲除,她自称为巫,于是人们都将她称为巫大人。
是碧落城堡先巍峨矗立于冰巫泽的土地上,后来才有了神灵举族搬入冰巫泽,神灵的长老们与神碧似乎达成了某种协定,齐心协力将他们共同的敌人阻挡在了冰巫泽之外,而后相安无事的过了这么多年。
虽然如此,很多的神灵仍然对碧落城堡持敌视态度,因为冰巫泽内很多的凶恶物种似乎都是神碧创造的。这种能力听起来近乎匪夷所思,创造生命,即便是神灵也无法做到。
“你们都给我注意点,要是压到了一点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要你们今晚都没饭吃!”一位身材高挑,着黑色仆裙的中年妇人正立在门前怒斥,她手持一根长长的鸡毛掸子,给秦忘的感觉就好像前世拿着粉笔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一样,一鸡毛掸子下去,与激射而出的粉笔头有异曲同工之妙。
秦忘下到辉煌的大厅,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冷硬如镜,反射着天花板上巨大水晶吊灯的光芒,使得大厅里一点也不阴暗,但也不会显得特别刺目,因为吊灯上种着的是极为罕见的巨型烛光草,散发的光芒非常柔和。
秦忘走到乌云身边,她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说道:“少爷快去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钟声敲破夜色,前院内奇奇怪怪的客人们各就各位去到了他们熟悉的位置。
一颗高大的古榕树根须蠕动如蛇,它最后一个走进院子,伫立在院门处,明明可以并排两辆马车通过的院门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它的声音十分低沉:“我说,可不可以……不要挠我的夹肢窝?”
一条青色的小虫子从古榕树粗大的树干分叉处钻了出来,仰头无辜道:“我也不想啊,你知道那只该死的鸟总是觊觎我这一身优质蛋白……啊,该死!它又来了!”
一道灰影掠过,小虫子一个猛子扎进树干,古榕树顿时全身发颤,一覆绿叶哗哗作响。
“哈哈……哈……痒!痒!”天知道小虫子被吓得钻进它身体的哪个部位去了。
罪魁祸首布谷鸟停留在树梢上,目光不停地在榕树身上被虫子钻出来的各个小洞之间来回巡视,道:“请叫我森林医生。”
“去!去你大爷的傻鸟!”古榕树怒不可遏,一枝条拍打过来,将布谷鸟抽飞。
“噢……”古榕树发出了满足的呻吟声。
“布谷!布谷!”布谷鸟腾云驾雾向前飞去,它被抽得眼冒金星,辨不清方向,忽然像是一头扎进了一团棉花里,有一些细小的绒毛被吸进了鼻腔,让它直想打喷嚏。可怜的是,它来不及打喷嚏,又一个巴掌将它扇了出去,这一次是一片叶子。
顶着硕大绒毛头的向月葵大骂道:“滚开!别打扰老娘看月亮!”
布谷鸟摔进了泥土里,吓得小蘑菇忙向一旁蹦开躲避。向月葵犹自怒气不消,叶子像是一只手臂似地指着古榕树道:“还有你!你舒服个屁,让你去找地儿理个发你偏不去,这么大的院子,你一头树叶遮了大半,老娘还看毛的月亮?!”
古榕树道:“今天没有月亮。”
向月葵道:“过几天就会有的。”
古榕树道:“那我过两天再剪。”
布谷鸟这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神志不清道:“信了你的鬼话,你哪次不是这么说,可是头顶四季常绿……”
古榕树盯着它:“你说什么?”
“说你四季常绿……”
向月葵插话:“老娘亲自给你理发!”
“我连老婆都没有!哪来的绿,小子我要杀了你……”
树叶与枝干乱舞,绒毛与鸟毛齐飞,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