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漏端倪

粗枝肥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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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红去了门外守着,绿秧给夏央沏了茶水。

    孙氏先开了口:“姑娘这是?”

    夏央说道:“按理说,这过继到我名下该是好事,可王爷压根就没考虑过。”孙氏拉住夏央发凉的手。

    “孙姨,这里面有蹊跷。”夏央思忖片刻低声说:“去查查,我的吃穿用物,能翻过来查的都查一遍。”

    夏央放开孙氏的手,往后靠在褥子上又道:“悄声另请了可靠的大夫来,记得从侧门进,别叫人看见了。”

    孙氏连带着两个在场的陪嫁丫头听了吩咐,各自去做事了。

    第二日,天不亮,大夫被孙婆子领进了门。

    夏央说:“有劳了。”

    大夫便为夏央问诊把脉,收了药垫子,放回医箱里,对着夏央说:“夫人这是宫寒才导致的不孕,倒也没什么好好调理一番,或有何转机。”

    夏央回说:“那这宫寒可否有什么说法。”

    那大夫摸了摸胡子,道:“夫人可有经期不调,且来时疼痛难忍,手脚发凉,血色发黑。”

    夏央答道:“确有其事。”

    那大夫又说:“夫人这怕是长期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伤了身体。”

    听了这话,房里的人相互看了看,神色难辨。

    一旁的绿秧倒了茶于那大夫,让他少坐片刻。

    夏央一言不发的坐在塌上,孙氏附耳低语道:“这一概吃的穿的用的都查过了,东西都是干净的,没什么异样。”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接着又说:“抄份单子拿了去问。”

    夏央点了头,孙氏使了眼色,让翠柳出了卧房,交代她去抄单子了。不需多时,翠柳就拿着单子来了,交予那大夫。

    只这素来吃食使用之物冗杂,一时还未有头绪,那大夫就言要回去仔细对了才能知道,夏央有点不放心这风口,孙氏就解释说是以前相爷帐下的,夏央亲自交代了此事切不可告知夏父,那人答应了,这才叫孙氏给了银钱出去。

    东陵王府这还没折腾明白,京城就出事了。

    有民请愿,说苦不堪言,强占民女,杀人未偿命,官官相护,老父为女儿想求一公道,但却因此惹怒了县太爷,活生生的逼死了这家人,且其贪污受贿,侵占百余亩的民田,这些年死的伤的人不计其数,特来京城告御状。

    今上大怒,下令彻查,一并连带着整肃朝纲,夏相等一干人被捉拿,押入大理,严加调查,一时间风起云涌,人人自危。

    看押之事无需多时便已然传开。刚听到消息的夏央,还在心烦自己一箩筐的麻烦事,哪成想这老天爷根本不想让人喘气,娘家又遭此大祸,真是时运不济。

    映红一脸慌张地朝夏央奔来,到夏央跟前,咚的一声就跪倒在地,眼泪刷刷往下淌,哽咽说:“姑娘,老爷和公子哥进了大理,外面,外面都在传,夏家要完了,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啊。”

    细白的手里端着的赭色茶杯,在冰凉的地上被摔了个粉碎,夏央瘫在塌上,连头也一起埋了进去。

    半晌,直起身子,只见湿了的衣袖,湿润发红眼角,嘴唇上细密的咬痕,她打眼一瞧,院里的陪嫁丫头婆子都红了眼,于是用沙哑的声音对着也掉了泪的孙氏说:“孙姨,去看看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孙氏抹了把脸,回到:“哎”,赶着紧出了门。

    夏央厉声对着哭的不成样子的丫头们说:“这人还在大理,定论还没下,这幅出丧样子做给谁看。”

    丫头们听了这话抹了泪,就见夏央起了身说:“映红,去告了大人们,说儿媳失礼了,实在是家里事紧,得亲自去一趟,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接着又道:“绿秧,快去叫了小厮,套了马车。”

    闻言丫头们各自忙了各自的事,夏央脑袋里疯狂转着最近的事,想着法子,看着铜镜里映着惨白的一张脸,哪里有一点朝气,拿起口脂擦了擦。

    少顷

    孙氏来回话了,并拿了桌上墨玉簪子一边给夏央插头一边说:“姑娘,王爷身边的小厮前些时候,给家里递来话,说约莫吃晚膳的时候回来。”

    夏央盯着梨花桌面愣了一瞬,好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他该是得到消息了。

    不一会,绿秧说马车备好了,那边公婆也带来话说是该去的,夏央一刻不敢耽搁,乘车前往了夏府。

    快马加鞭赶到,夏央下了马车,丫头敲了紧闭的朱红色大门,门那边许久才响起动静,只见门那边的人开了一个缝,溜了一眼,瞧见来人是夏央忙开了门说:“姑娘回来了。”

    门一开便见着一个跑着往里去了,一个则挂着笑脸,请了夏天进来,又极快的关了门,转头引着夏央去见夏夫人。

    夏夫人卧房里头坐着姨娘,以及姨娘房里的那几个,夏夫人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唇色全无,似一下老了,至此夏央已湿了眼眶。

    夏央悄声过去,轻轻坐在母亲床边,掖了掖母亲的锦缎被子,又替母亲擦了擦手脚,就被姨娘叫着出了门,到了偏房里,紧闭了门。

    姨娘焦急询问:“姑娘,可还有办法,家里根本听不到半点消息。”

    夏央看着眼睛都熬红了的姨娘,说道:“未尝没有办法,保命尚且可以一试,姨娘可愿?”

    姨娘连忙点了头:“能一家子活着就好。”

    夏央说:“能有姨娘是我父亲之幸,现在父亲和哥哥已是凶多吉少,但是我估摸着,父亲太大的罪过没沾着,唯一怕的就是数罪并罚,可轻可重,全看今上的裁决了。”

    姨娘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又听夏央解说:“咱们今上如今这阵仗,是在为自己的太子清路。国库空虚,外敌虎视眈眈,内里朝野动荡,治外现在是有心无力,只能耗着,就这内部还能动动,最起码捞点银钱。整肃朝纲一则是要平民愤,二则捞钱,三则扫清威胁太子的朝廷党羽,看似简单,实则是一箭三雕的好事。牵扯到我父亲只不过是要打压东陵王,但我父亲对今上忠心,今上也看在眼里,故前几次只对父亲斥责,已是警告,现下咱家所有的钱财都留不的了,还得要父亲自己在大理想的明白,呈上罪己诏要求带着一家人,去最苦的边关。”

    思忖片刻,夏央接着说:“姨娘且让祖母穿着诰命服,在宫门关闭前,去找皇后,就说愿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分忧。”

    “可即使不放你父亲,抄家不也可以,这今上当真愿拿了钱放人?”姨娘问到。

    夏央冷笑一声:“这就是天家最难的地方,即要达到目的,也要得到美名,两者都占全了,才算圆满,父亲素来爱惜自己的名声,且是天下寒士都推崇的大儒之士,何况有历代夏家功名顶着,今上想必已经拿齐了证据,现在引而不发,只是看押了一众人,并未定罪,为的可不就是我们的识趣。”

    至此姨娘定了神,应了下来,夏天将事情交代清楚就知不可久留,走之前托付姨娘照看自己母亲,家里的事还得她多多费心,并让姨娘见了祖母给自己告个罪。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身心疲惫也不及对自己母族身家性命的担忧。

    马车外是小贩的叫嚷声,里面夹在着笑语,谩骂,哭声,人间烟火鼎盛,这鼎盛下却覆盖着普通老百姓难以企及的富贵与挣扎。

    夏央回了府就听说楚慕去了苏氏那里,也不恼,只让孙氏送了两道菜去。

    钟爱阁

    东陵王正和苏侧妃以及几个孩子一起吃着饭,就见孙氏领着一众人来了,见到王爷看向自己,孙氏说:“王爷,我家主子说王爷这两日幸苦了,特意做了点吃食给王爷补补。”

    楚慕瞧见,呈上来了一道乳鸽汤,一碗甜豆翠玉糕,说:“放着吧,给你们主子说,晚些时候我会过去。”

    苏侧妃未曾言语,只给东陵王填了点菜,笑着敦促孩子们多吃点,楚慕用余光扫了一眼苏晴儿,纹丝不动,便觉不亏高门望族摸爬滚打出来的。

    孙氏看在眼里,心里叹了口气,可惜了自家姑娘,也不敢多说什么,拜了两位主子就带着人回了。

    夏央得了回复,沉默地看着窗外橙红夕阳笼罩下越发显得明艳的白海棠。

    孙氏叫了人备了水,亲手挑了件衣服,开口道:“姑娘,该洗了,衣服也备好了。”

    夏央一点一点让那舒缓温香留在玉质的肌肤上,而后也不擦零零散散的余露,穿上杏色纱衣外披,端坐富贵牡丹帐顶下。这样的场景让夏央有点恍惚,一如新婚当晚。

    鸳鸯戏水本是情深至极,可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再难成全。

    事毕,夏央对着躺在一侧的楚慕说:“王爷,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楚慕知道她要求自己什么,倒也不怪,应道:“你说。”

    “家父年纪大了,怕是难敌这大理的寒气,王爷能否送去几件衣物。”夏央说完。倒让楚慕有点不解了“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你何不求我去探探情况。可还要带什么话?”

    夏央回说:“臣妾只怕给王爷填麻烦。”

    楚慕觉得这女人只读些闲散诗文,果然没个筹谋,“你到懂事,本王今日已经探听过了,岳丈大人所犯之错不重,你且安心。”

    夏央愣了片刻,连忙谢道:“多谢王爷。”

    好一场同床共枕,笑叹心思各异,难免同床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