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卡比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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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校门口,莫之文也想去陆业征家里,陆业征没让他去。

    莫之文隔着校门跟程展心遥遥相望,见着程展心坐进陆业征车里,就发消息问他:“阿业怎么突然跟你那么好?”

    程展心看了看,抿了抿嘴,回他:“可能是因为我免费给他写了十二份物理卷。”

    莫之文消息还没过来,程展心的手机就被陆业征抽走了,放在杯架上,他用手搭了搭程展心的额头,道:“你消停会儿。”

    程展心靠在副驾椅背上,他烧得身上很冷,但又一点也不困,思维仿佛逃脱了理智的束缚,天马行空地在大脑里飘。

    他手机又响了,程展心忍不住要去拿,手背又被陆业征拍了一下:“干什么。”

    “万一有生意呢。”程展心小声反驳。

    陆业征瞥他一眼,把他手机扔到了后座:“省省吧,莫之文不在你客户群体里。”

    程展心看了看后座上的手机,还是坐直了身。

    “你到底缺多少钱?”陆业征问他。

    程展心顿了顿,道:“不缺钱,但是我要多存一点。”

    他很少跟人说实话,不过陆业征不太一样。

    陆业征是除了齐穹之外第一个见过他伤的人。齐穹看见他趴地上,要来踩一脚,陆业征却没有。程展心多少对他有点不同的情结。

    好在陆业征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带程展心回了家,让医生给他开了瓶退烧药水。

    程展心看他扎上针,附上胶布,看医生坐在一旁,像是准备要等自己挂完水再走,程展心就开口道:“您先回去吧,我自己会拔针。”

    陆业征在一旁问:“你自己怎么拔?”

    “我会的,”程展心说着右手就搭上自己的左手背,炫耀,“我还会自己注射。”

    医生站在一旁有些为难,也不知是走是留。程展心一再坚持要医生走,陆业征就发话让他走了。

    门被关上,程展心又偷偷伸手把手机抓了过来。屏幕上有个未接电话,是一个高一学弟,跟他买过几篇小论文和一个演讲稿。

    程展心瞄了一眼陆业征,见陆业征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就给学弟回了电话,学弟果然要找他干事儿。

    程展心就让学弟稍等,放下手机问陆业征要纸和笔。

    陆业征从书包里给他拿了笔记本和笔出来,程展心又要求陆业征帮他拿着电话,他要记录学弟的要求。

    陆业征念在他是个病号,帮他拿着手机,看程展心快速地在纸上记。程展心的字龙飞凤舞,普通人都认不出来。

    学弟那头说了五分钟,才把要求提完,程展心又跟他确认了薪酬,要学弟打到他的老账户上。

    等到挂下电话,陆业征第一个问题就是:“程展心,你手机哪里买的,怎么这么烫?”

    程展心放下了笔,摸了摸手机,道:“没有很烫啊。”

    “很烫,”陆业征说着,坐远了点儿,高贵地问,“不会爆炸吧?”

    程展心看着陆业征矜贵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就说:“怎么会呢,不过真的比平时烫。”

    陆业征又坐得远了点,道:“那你关机吧。”

    程展心低头操作了一下手机,装作奇怪地说:“关不了机了……”

    陆业征皱皱眉头看向程展心:“你这什么破手机?”

    程展心问他:“你帮我看看可以吗?”

    陆业征没有戒心地走过来,想从程展心手里接过手机,程展心趁他不备,倏地一下拿手机贴住了陆业征的脸。

    程展心的手机内存小,打了很久的电话就是温度很高,冷不丁贴到脸上,陆业征还真的被烫得僵直了一下。

    贴了陆业征两秒,程展心就松了手,握着手机倚在沙发上笑。

    “程展心,”陆业征回过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几岁啊?”

    不过是发个烧,程展心竟然变得这么幼稚,可见程展心本质就是很幼稚。

    “你被吓到的样子好好笑。”程展心躺着,笑得白牙都录了出来。

    陆业征俯视他,作势要打他,程展心奋力抵抗,把手机伸过去吓他,被陆业征一把扣住手腕,抵在沙发背上动弹不得。

    吊水挂得很低,两人一打闹,程展心没留意挂着水的左手,抬起来推着陆业征的肩,陆业征一低头,就看到程展心的血从软管里倒流出来,赶紧把他手按了下去。

    “行了行了,你别折腾了,”陆业征没收了程展心手机,给他开了电视,质疑程展心,“哪个高三生像你这样。”

    程展心反驳:“你就像高二学生吗?”

    陆业征给他调了个少儿频道,出现一个粗制滥造的面向五岁儿童的动画片,程展心拒绝道:“我不要看这个。”

    陆业征把遥控放到了电视柜上,对程展心说:“按你的心理年龄,你也就配看这些。”

    程展心闭上了眼睛,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程展心一向来有点透支精力,闭着眼没几分钟就睡着了,陆业征把电视关了静音,坐在他旁边用电脑看了会儿资料,又开始做物理题,还得不时看着程展心的吊水。

    程展心要挂两袋药,一袋快挂完了,陆业征本来想把他叫醒,但程展心睡得很香,陆业征就百度了“怎么换吊水”,看了好几个视频,才笨手笨脚地把程展心的吊水换了。

    就换个吊水,陆业征换出一身汗,看程展心还酣然在梦中,就先上楼洗了个澡。

    谁料洗完澡下来,程展心正拿着他的物理卷津津有味地看。

    “好看吗?”陆业征走下楼,打断了程展心的阅卷,道。

    程展心绕过了陆业征的问题,反问:“你帮我换的吊水么?”

    陆业征默认了,程展心就对他招招手:“我免费给你讲题。”

    陆业征过去,坐在他旁边,道:“我答案是对的。”

    “你的答案没问题,过程有问题。”程展心刚想用左手去点题目边上的草稿,胳膊就被陆业征摁住了。

    “讲就讲,手别动。”陆业征道。

    程展心收回了左手,大致给陆业征说了说他在解题的时候多绕的路,又延伸到了整个概念,足足说了半小时,一袋水又挂完了。

    他抬头看了看滴壶,右手掀开了贴着针尖的胶布,迅速地把针拔了,然后用棉签按住了针口,转头问陆业征:“懂了吗?”

    陆业征看程展心熟练的动作,皱眉道:“你怎么这么……”

    “我小的时候给我妈拔针,”程展心说,“她身体不好,常常要打吊水。”

    陆业征看着程展心,程展心又问他:“我说这些你会不会很困扰?”

    陆业征的“不会”还没说出口,程展心手机震动起来,陆业征瞥见一眼,来电人是程展心的爸爸。

    程展心看到那个“爸”字,整个人都从自在变得紧张,拿着手机说了句“抱歉我接个电话”,就跑客房去了。

    他关了客房的门,接起电话,程烈在那头扯着嗓门吼他:“你死哪儿去了?”

    程展心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六点了,他给陆业征讲题讲得时间也忘记了。

    “我在同学家,”程展心说,“现在就回来。”

    “你死在外面老子都懒得鸟你,”程烈道,“老子就是跟你说一声,齐穹今天给你送了五千块来,说让你交学费。老子已经花了。”

    程展心呆住了,他问程烈:“什么学费?”

    “老子怎么知道?”程烈被酒精和劣质烟弄得粗嘎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到时候别说老子没告诉过你。”

    说罢程烈就把电话挂了。

    程展心被齐穹送的五千块弄懵了,但他实在不想和齐穹联系,也不想回家,就装作无事发生,走出了客房门。

    陆业征拿着额温计在门外等他了,一见他出去就在他额头上“滴”了一下。

    “温度降了,三十六度九。”陆业征看了一眼电子屏,道。

    程展心仰头看着穿着睡衣的陆业征,对他说:“谢谢,我要回家了。”

    “我叫了外卖,”陆业征说,“吃了再走吧。”

    “我爸要我回家了,”程展心摇了摇头,坐沙发上理书包。

    就在这时候,陆业征家里门铃响了,他走过去看视讯,莫之文站在他家楼下,手里还提着吃的。

    陆业征给他开了门,回头对程展心道:“外卖到了。”

    程展心有点惊讶,问他:“什么外卖这么快。”

    陆业征没说,只询问他:“吃了再走吧?”

    “也好,”程展心过去拿起了陆业征的卷子,对他说,“其实还有几个知识点……”

    陆业征赶紧把自己的卷子从程展心手里抽走了,对他说:“先把饭吃了好吗?”

    程展心撇撇嘴,感叹:“现在的高二学生一个比一个不上进了。”

    陆业征没理他,走门口给莫之文开门去了。

    莫之文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跑程展心边上去搭他额头,紧张地问程展心:“烧退了吗?”

    “退了。”程展心说。

    莫之文一来,程展心就变得比在陆业征面前更保留一些,也不多说话了,帮莫之文拆开了餐盒,三个人围在餐桌边吃晚餐。

    程展心吃了块肉,手机屏亮了,他打开一看,是齐穹发他的消息:“钱拿到了吗?”

    程展心先是把手机放下了,吃了一会儿,才回齐穹:“没有。”

    没过几秒齐穹就打电话过来了,程展心不在意地接了起来,齐穹听了几下程展心的呼吸,确定程展心接了自己电话,才问:“叔叔没给你?”

    “没有。”程展心说。

    “这是给我这个月的生活费,”齐穹说,“等下个月我爸给了我,我再给你。”

    程展心很是不解:“你给我那个干嘛?”

    齐穹在那头顿了顿,说:“我想给你。”

    “……”程展心沉默不多时,对齐穹道,“你这是何必。”

    齐穹没有回答,只说:“我下个月直接给你吧。”

    程展心挂了电话,看到莫之文和陆业征都在看他,他不想解释,就把盒饭盖了起来,说自己吃饱了,想先走。

    “不行,”陆业征重新把他饭盒打开,指着剩下的肉和饭,说,“这些吃完。”

    莫之文刚想打圆场,程展心就乖乖低头又吃了起来。

    按陆业征的要求吃完,程展心就真的告辞了,走的时候莫之文想送他下楼,陆业征叫住了莫之文,拿了车钥匙,对程展心道:“我送你回去。”

    莫之文愣愣看着他们俩,总觉得自己冥冥中错过了什么。

    陆业征还是不知道程展心家住在哪里,他开了个导航,程展心家离他家两公里都不到。

    “这么近,”陆业征说着,把手机放程展心手里,道,“帮我拿着。”

    “……我认得路啊。”程展心说。

    陆业征愣了愣,把手机拿回来,关了导航,质问:“你不早说?”

    程展心觉得陆业征笨死了:“我不是给你送过外卖吗?”

    陆业征不说话了,开出小区,程展心指路道:“右转,第二个红绿灯右转,再一直往前开,就到了。”

    陆业征按照程展心的话往前开,开进了一条单行道,街边的环境不大好,一看就是城区的老旧小区。

    “到了,”程展心指着前面一个不大的铁门,道,“在那里放下我就可以,我自己进去。”

    陆业征停在了铁门口,看见里面是三四十年前的旧楼,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说:“我送你进去吧。”

    程展心张望了一下,道:“不用了,里面不好开。”

    他开了车门,对陆业征说了谢谢,就下车了。

    陆业征刚往前开,瞄了一眼后视镜,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了一个人。

    齐穹站在路灯下,盯着铁门的方向,他把手里的烟丢地上,用鞋底碾熄了,往前走去。

    陆业征警觉心顿起,他好好照顾了程展心一个下午,可不想看程展心被打死在家门口,他看了看后面没车,就直接掉了头逆行了一小段,开进了那扇狭窄的铁门。

    程展心说的没错,这小区确实不好开,路窄的很,陆业征开进去,正好有个车位,直接停了进去。

    他一下车就看见齐穹在第四幢楼的口子转弯,便也小跑过去,跟做贼似的跟在齐穹后面。

    齐穹进了一个单元,陆业征等他上了两层,才慢慢走上去,他听见齐穹叫了一声:“心心。”

    紧随其后的是钥匙落地的声音,程展心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听上去有些紧张:“你来干什么?”

    “我又跟我爸要了点钱,你拿着吧。”齐穹说。

    齐穹的语气并没有陆业征预测的那么凶悍,反而带着不明显的小心翼翼。

    “你又想干什么,”程展心有点困扰地说,“你给我爸的钱我明天还要取了还给你。”

    “心心……”齐穹声音轻了些,问程展心,“中午那个人是谁?”

    “哪个?”程展心反问。

    “上次踹门那个。”齐穹说。

    陆业征发现程展心和齐穹的关系并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他不满足于只听声音,遍又往边上靠了靠,轻手轻脚往上走了两步,陆业征人高,从铁栏的缝隙中看见了齐穹和程展心的腿。

    两人靠的很近,程展心背贴着防盗门,退无可退。

    “国高部的学弟。”程展心这么形容陆业征,丝毫看不出下午拿手机贴陆业征脸那幼稚熟稔的模样。

    齐穹手按住了程展心的手背,从陆业征的角度看,齐穹整个人都覆到了程展心身上去。

    程展心似乎用力推了齐穹一把,齐穹的腿后退了一步,又更紧地贴上去。

    “你干——”程展心突然失声几秒,然后剧烈挣扎起来。

    “心心,”齐穹说,“你开门,我们进去说……”

    程展心不知小声说了什么,齐穹顿了顿,低声说:“让我进去,不然我在你家门口办了你。”

    两人又争执了一会儿,程展心俯下身,要把地上钥匙捡起来,陆业征立刻往下几步,没让程展心看见他。

    钥匙碰撞着开门锁的声音响了,然后是关门声。

    陆业征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感觉像是撞破了程展心的秘密,但又不仅止于此。

    程展心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异性恋同性恋更不关他事……而程展心身上的那些……

    陆业征心不在焉地走回了车里,坐了片刻,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给程展心打了个电话。

    程展心被齐穹逼着开了门,不知道齐穹到底发的哪门子疯,齐穹关上了门,把钱塞进了程展心的书包里。

    “齐穹,你到底……”程展心冷静地看着齐穹,“我不会帮你高考作弊的。”

    齐穹拉好了程展心书包的拉链,看着他说:“我不是要你作弊,我爸妈准备送我出国了。”

    程展心想去碰自己的书包,被齐穹拉开了手,齐穹压着程展心,手从他下摆钻进去,抚摸着程展心细薄的腰。

    “我爸随时可能回来的。”程展心推着齐穹,忍着恶心道。

    “不会,我刚看着叔叔走出小区的。”齐穹在外面站了很久,才把程展心从陆业征车上等下来。

    程展心头又有些晕,他说:“我烧还没退。”

    “心心……”齐穹低头,用嘴唇触碰着程展心的脸颊,就是不敢吻他的嘴。

    “我伤也还没好,”程展心受不了了,他按着齐穹的肩,指着自己额角的创可贴,问他,“齐穹,你中邪了?”

    齐穹把脸移开了一点,看着程展心厌恶而冷淡的表情,还没说什么,程展心手机响了。

    程展心接起来,陆业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程展心,你给我做的卷子错了一题。”

    “不可能,”程展心听到陆业征质疑他的业务能力,精神马上恢复了,断然道,“哪卷哪题?”

    陆业征那头顿了顿,齐穹听出来对方是谁,故意赖着程展心问他:“心心,谁啊?”

    他抓着程展心的手去碰自己硬着的地方,程展心正回忆着他给陆业征做的卷子,没注意齐穹的行为,只对陆业征道:“你说呀?哪卷哪题?”

    陆业征沉着地瞎扯:“第八卷第二道大题。”

    “正确答案是什么?”程展心问,“6根号2有什么不对?”

    陆业征语塞了,程展心就说:“你拍正确答案的解题过程给我看。”

    齐穹没得到回应,看着程展心认真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的样子,一言不发地折着程展心的腿把他压住,隔着裤子顶着程展心的臀*,程展心这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想让齐穹从他身上下去,拿着手机的手腕被齐穹一按,手机就掉到了地上。

    程展心的腿根被顶得很难受,他轻声呻吟了一句,抬起膝盖,用力顶着齐穹,齐穹才把上半身撑起来,跟要吃了他一样看着他。

    程展心却管都没管他,侧身翻下去捡起电话,对陆业征说:“我手机掉了,你拍照了吗?”

    陆业征那头顿了两秒,突然把电话挂了。

    程展心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又打开短信问陆业征:“你发图片过来?”

    陆业征开车回家,看见放在副驾上的屏幕亮起来,也没心情去看,整个脑子都是程展心那边的动静的回放。

    他魂不守舍地到了家,莫之文问他:“展心到家了?”

    陆业征点了点头,莫之文又说:“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展心么?”

    “现在也不喜欢。”陆业征开冰箱拿了瓶水喝。

    “是么,”莫之文也去蹭了一瓶,道,“我看你们关系很好啊,展心对你跟对别人都不太一样。”

    陆业征回头,冷着脸看了莫之文一眼,道:“他对揍他那个才叫不一样。”

    ——那个高三还吃了作弊处分的败类把程展心打得没一块好肉,程展心竟然还给他开门。

    程展心是没救了,从骨子里烂出来的斯德哥尔摩。

    “齐穹?”莫之文说,“展心很讨厌他,你看不出来啊?”

    陆业征想着刚才程展心家门口紧挨着的四条腿,又喝了口冰水,闷声道:“看不出来。”

    “不说这个了,我下个月生日会办在哪里,你替我参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