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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时,少年天冲殷和老人李绣缘一起走了出来。
“嘿,殷小子,好久不见。”
“福叔叔,你咋在这儿喃?”
“哦,我来找李老先生,没想到你也在这,打你十二岁来就没看过你,长帅了差点没认出来。”
“呵呵,原来是殷儿的叔叔,来寒舍有何贵干啊。”老人打断他的人情牌,明知故问,语气淡淡地道。
“还请先生为我白水楼算上一卦,这是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福满楼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佩,移到老人桌前。
老人喝着茶,手上摩挲着玉佩,“蓝田日暖玉生烟,呵呵,玉是好玉,抵不得老头子拿命换,不算。”
“呵呵。”福满楼陪笑道:“这只是见面礼,自然是不够的,事成之后,自然另有表示。”说完,福满楼用恳求的眼光看看天冲殷,希望他帮忙说两句好话。
“我什么都不知道。”天冲殷挑着茶点吃,也不再看福满楼,“福叔叔,我干爹一周只算三卦,刚刚他已经算了两卦了。”天冲殷伸手“嘿嘿,他的卦可比金子还值钱,错过这次就要等下周了,你掂量着吧。”
“呵呵。”福满楼用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素闻李老先生目光独到,一枚蓝田玉佩入不了您的眼,正常,再看这个,可能让您算上一回?”
福满楼满脸肉痛地从囊袋里掏出一物,看得老人直皱眉头,看得八个少年眼睛都直了。
“洋枪!”
“好像是真的哎。”
“哇,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要。”
“我想玩枪。”
老人轻咳两声,喝着茶也不看福满楼,“枪哪来的?”
福满楼嘿嘿一笑,“来路正得很,从崇明会里找熟人拿的。”
老人嘴角一扯,正个屁,“从洋人手里面抢东西,我喜欢,但这东西我要不起,老头子最怕的就是麻烦。”
“麻烦?”
“对,麻烦。”
“哎,您觉得麻烦我还觉得麻烦呢,李老先生我和您说啊,这枪,确实见不得光,您用,也没用。但给孩子还是不错的嘛,给您配三百发子弹,你看够不够。”
“三百发,这枪哪能开三百次,最多百来次。”
“哎。”福满楼拉着老人的手,拍了拍,又紧紧攥着,“这只是定金。”
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正好,吃饭。”老人大手一挥,李启明端着盘子就上来了。
“乡下玩意,但是,有鱼有酒有菜有肉。”
“好吃,有品味。”福满楼挽起袖子,伸出手比着大拇指,“容老弟多个嘴,就您这身份,本事,在这穷乡僻壤里待着,那不是明珠暗投嘛。”
“哦?明珠暗投?我怎么觉得,是如鱼得水啊。”李绣缘笑眯眯地抽了口烟。
“哈哈,李老先生,不瞒您说,比之一池,一江如何?”
“江,更大。”
“对了,现在江湖上就是一条江,平国内就是一片海。有道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知道李老先生愿不愿意换个地方。”
“福叔叔,你是要请干爹出山?”天冲殷吃掉一块兔肉,捧哏道。
福满楼一喜,这孩子真会说话,“正有此意,若是先生有意,白水楼以诚相邀。”
“有的鱼,在池子里活得好好的,在江在海,就死了。”老人仍然是笑眯眯的模样,不过语气却有些淡了。
福满楼会意,“只是一个建议,先生不要在意,您见多识广,眼光自然不是我一个小小的香主能够比拟的,我敬您,您随意,随意。”福满楼和李绣缘碰上一杯,一饮而尽,将杯底面朝李绣缘,示意喝干净了。
“哈,痛快。”
“酒饱饭足,就不需要酒过三巡了吧。”李绣缘说道。
“您说了算。”
“哎,毕竟远来是客嘛,不能让人家说我们礼数不周到。”
“哪能啊,我到了老先生这里,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啊。”
“哈哈哈,好,我也不拖沓。”李绣缘沉吟片刻,拍了拍李柏谟的背,“收拾一下。”又对福满楼说:“这边请。”
等到了那已经焚了香的屋子,李绣缘仍是拜上三拜,取出先天八卦盘备用。
“福香主,问卦吧。”
“是。”福满楼不管有没有用,先对着李绣缘手上的先天八卦盘就是一拜,“请问白水楼出路在何?”
听此,李绣缘写下六个数字。
“坤卦,利北方。”
福满楼一喜,“早说先生一卦算天,我还尤有不信,今日看来,着实是闻名不如见面,多谢先生。”说罢,福满楼对老人行上一礼。
“您卜了这卦,我心理可就安稳多了,正要向楼主交差,不便多留了,一应报酬,明日送到。多谢多谢。”
“呵呵,客气客气。”老人也不挽留,等送走了福满楼,拿起枪,对着破木板就是一枪,直打得木板四分五裂,粉末纷飞。
“这玩意可比武功好使多了。”老人抚摸着长长的枪身,犹自笑道。
“干爹,这玩意普通人都能用,要是平国百姓人人一支,倒也不至于怕了洋人来。”
“洋人造的东西,始终是洋人的,等什么时候我们自己能造出来了,才不会怕洋人,什么时候都不会怕。”
“嗯……”天冲殷死死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说:“我想学这个。”
天冲殷抬起头,“我明白了,干爹,毒方在这个时代,对我,对七绝教已经不重要了,比起天南海北地去找一张只有少数人能用的毒方,不如学会造洋枪的技术。听说,洋炮更厉害,飞机,大炮,火车……”
“嗯,时代变了,殷儿。”李绣缘看着他喃喃自语的样子,摸着少年的头,慈祥地说道:“那咱们不找毒方,咱们走江湖。”
“是要去福叔叔那里吗?”
老人摇了摇头,笑道:“不是,天机所显,你要去天御学本事。”
“天御宗?”
“嗯,天御宗,这是天御宗的入宗介绍信。”李绣缘拿出一封信,“有人介绍你到天御宗深造,送来了这封信,这封信来了许久,直到刚才,我才看见你的命。”
“皇帝的地,我去干嘛,皇帝都要倒台了。”
“哈哈。”李绣缘笑笑,“你把皇帝想得太天真了,他一日不死,便一日是天子。”
李绣缘抽着烟枪也觉得没意思,搁着细细跟天冲殷道来:“皇帝和朝廷,只是打不过洋人,你眼看他被崇明会,被复兴教欺负,好似阿猫阿狗都能来踩一脚。呵呵,只是示敌以弱罢了。”
他眯着眼,看向东方,“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更何况管天下的皇帝。你别看现在复兴教霸占北边,崇明会盘踞南边,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其实跟走钢丝也没两样。”
“那皇帝岂不是稳坐钓鱼台?”
“那不是,你以为崇明会和复兴教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皇帝要他们挡枪,好,他们真就顺杆子爬,爬到了皇帝老儿头上拉屎拉尿。现在就看谁先忍不住了,谁先忍不住,就要遭另外三方的联手打压。”
“那我为什么要去天御宗?要去帮朝廷?”天冲殷难以理解。
“不,恰恰相反,你是去搞垮皇帝的。”
“搞垮皇帝?”
“是,但搞垮皇帝,不是为了搞垮皇帝,是为了百姓有粮吃,有棉袄穿。你知道洋人管我们这个叫什么吗?叫封建帝制,扯淡。”
“人家怎么知道我的。”
“我哪知道,去就行了。”
“怕不是鸿门宴哦,知道我名字,那也就知道我身份,我是七绝中天冲族的人,姥姥既是天冲的祭司,也是全教的大祭司,要是抓了我这唯一传承人……”
“我问你,鸿门宴是谁请谁。”
“啊?项羽请刘邦啊。”
“刘邦后来干什么去了?”
“当皇帝了。”
“项羽呢?”
“那,赴宴?”天冲殷豁然开朗,瞪大眼睛笑得嘴都合不拢,“高,实在是高。”
“高不高以后再说,我现在就想一件事。”
“赶紧进天御宗?”
“不是,追星赶月。三个月之内你学不会追星赶月我把你腿打断,让人抬着你去报道。”
老人提着烟枪,笑呵呵地走了,徒留下满脸黑线的少年天冲殷。
“啊啊啊,有这个必要吗?有这个必要吗?”
站似一棵松,卧似一张弓,不动不摇坐如钟,走如一阵风。大概就是描写这段时间天冲殷的修行过程了,就是一个认真。
不得不说,在打断腿的威胁下,他进步得很快,真的很快,让李柏谟等七个徒弟达到了叹为观止的地步。
“果然,殷哥不是人吧。”
“我听说八十大山里的人都是千年老妖变的。”
“何止啊,我还听说他们要吃小孩,特别是不听话的小孩。”
“切,太假了吧。”
“你看这,人否?”这是李淡钦看着天冲殷练武淡淡地道。
天冲殷确实在这门功夫上显得游刃有余,不出三月,便能在一刻之内去街上买上一笼包子回来当早点吃了。
“不错,的确算是登堂入室了。”
“嗯,干爹,我觉得自己掌握到了诀窍,但是却怎么也不能更快了。”
“呵呵,王蛊只能让你入门更快,但要精通,还得靠个人。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要想精进,还得水磨功夫才是。”
“我明白了,干爹,那我何时去天御宗,也许毒方在天御宗也说不定。”
“要真是,你小子可走狗屎运了。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即刻启程。”
“那我学成归来,又到何处寻您?”
“哦。”李绣缘拿出张委任状,“我利西南,就买了个县长。”
“什么县的县长。”
“鹅城。”
“懂了。”
“懂了?”
“嗯,我走了。”
“殷哥慢走!”
“殷哥我会想你的!”
“殷哥,这个给你。”李茯苓上前来,给到天冲殷一把手枪和十发子弹,“崇明会那里弄来的,保重。”
天冲殷兴高采烈地收下枪,拱手道:“保重。”
孑然一身,硬是让他走出了意气风发的样子。
“呼。”看着天冲殷的背影远去,李绣缘长舒一口气,“走吧,上任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