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医馆(一)

稼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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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牡丹城没牡丹,是座坐落在西北边陲一个六七线小城。满城两条主街,骑自行车从南到北五十分钟,从东到西五十分钟。两条街在25分钟处刚好相交,叉出一个规规矩矩的十字路口。城外就是一望无际、漫山遍野的黄土高坡,每年春秋,黄沙漫舞别提多土气了。当初有人落户这里起这个名字纯粹就是带着缺什么补什么的愿望。就跟有人八字缺木,起名字带个木,平衡下。

    当然,也有可能牡丹富贵花开,想着能给牡丹城增点喜庆。

    城里总人口几万,拉出来站一站乌泱乌泱应该也挺多的,可惜分散在这个小城就变得不一样了,谁谁谁的都认识,转个身就能攀上亲戚。仔细想想能认识小几万的人,挺恐怖的。都不敢有个风流韵事,一转眼就能让整座城沸腾几年,让你还敢抬头做人。

    洛丫丫就出生在这个小城,中医药大学研究生毕业,等工作安排的时候,又回到这座小城,准确说是被洛槐清拉回来——洛槐清是她爹。此刻正百无聊赖趴在洛家医馆的分药台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本草纲目》,过眼扫过的字只接收不翻译——就是一个字没看进去。

    医馆一个病人都没有,门口坐着洛家医馆的老仆人陈九叔——不对,是老员工,不计报酬在洛家医馆养老。陈九叔拥有常人不能比拟死气沉沉的气质,正翘着兰花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怀里一只圆头圆脑的老橘猫。老猫呼噜呼噜正睡得舒服,一定不知道它跟抱它的人形成诡异又妖娆的画面。

    洛丫丫已经习惯陈九叔的气质,也不在意。转身上下左右打量下身后古香古色中药柜,叹了口气,心想:洛家医馆也是百年老店,怎么现在沦落到这份田地了。想到这,伸手拉开离她最近还带着百年包浆的药屉看了眼,“啧啧啧”这当归,不知道放了多久,碎成渣了,一脸嫌弃关上抽屉。

    这时门口路过两中年妇女,就好像故意似的,一个大着嗓门说,“哎呀,陶大夫水平就是好,我才吃了几副药,病就好多了。”

    “是呀,是呀。我也是。”另一个附和。

    “唉?这是洛家医馆吗?怎么人那么少?”

    “哎呀,你这个人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两个女人呵呵笑着走远了。

    洛丫丫听到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气不打一出来,翻了个白眼。门口陈九叔好像没事人,继续撸着老猫。

    洛丫丫撇撇嘴,觉得没趣,转念一想人家说得也没错。

    两个女人说的陶大夫是洛家医馆隔壁的隔壁的陶氏祖传中医陶彩宏——二十多年前,无亲无故、无人知晓来到牡丹城开诊所。那时候洛丫丫还没出生。一副弱不禁风、尖脸猴腮、贼眉鼠眼的模样——这是洛丫丫的印象。

    “不好好看书,想什么呢?”冷不丁一声吓了洛丫丫一跳。

    洛槐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药柜旁边通向后院的门进来,“都是些闲言碎语”。

    “那人家也没说错。”洛丫丫嘟囔着。

    “难道也是”洛槐清声音高了一度。

    “爸~”,洛丫丫拖长音一脸不爽道,“我看了那个陶彩宏的方子,水平也不过如此,我就想不通怎么就他家病人多…”

    “咳咳”,坐在墙角的陈九叔终于活过来了,故意打断洛丫丫的话。

    洛丫丫看了眼陈九叔仍旧身子没动,怀里老猫应景“喵”了一声。两个活物继续半闭着眼睛,躲在门口半阴半阳的地方。洛丫丫觉得,百年老店陈九叔也是功不可没。

    “所以才让你回来振兴家业。”洛槐清到是无所谓,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块抹布擦台面。西北风沙不是一般大,隔半天桌子就是一层土,再等半天就可以留电话号码了。洛槐清擦到洛丫丫跟前指了指《本草纲目》示意她把书挪一挪,继续擦。

    “家业?爸,我看还是算了吧,这条街就俩诊所,目前竞争结果显而易见,你就干脆收拾收拾关门大吉,等省中医院入职通知一到,我们就走——嗯,带上陈九叔和猫崽”。

    “喵”,老橘猫透着点不乐意。

    “那你就留在这吃土吧。”洛丫丫对着快成精的老猫叫到。

    “我们也要留在这吃土”,洛槐清的态度不完全是护着老猫。

    “为什么?”洛丫丫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守着这个陈旧落败的医馆。

    “嗯…丫丫,省中医院不缺大夫。这里缺,你就留在这里不好…”,洛槐清说到这,顿了顿而后不知道怎么跟洛丫丫解释比较好……

    “爸~”洛丫丫刚要反驳,突然门口冲进一人。

    “洛大夫,洛大夫在不在?——刚好,快点,我们家老李又抽风了,你快点过去看看。”来人火急火燎说完刚好已经站到医馆正中间,喘了口气不忘转头对门口坐着的陈九叔埋怨到“老陈你就不能把你那脚收一收嘛,刚才差点把我绊倒”,西街李婶,为数不多从祖上三代开始就是洛家忠粉。

    洛槐清一听这话来了精神,扔下手里快擦到边的抹布,提脚冲出分药台,对着李婶一招手,两人非常默契冲出医馆。陈九叔眼疾脚快知趣的收了收脚,主要怕绊倒洛槐清。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行云流水,出乎洛丫丫意料,这一刻忽然觉得老爸焕发出不一样的光环。是真的。半秒后,她才反应过来,“老爸,等等我,我也去看看。”

    三人登上洛槐清放在医馆门口的三轮车,风风火火赶到李婶家。李婶家与洛家医馆格局相似,都是临街门面房,穿过门面房就是后院,用来居家住的。

    这时院子正中间趴着一个中年男人正是李叔,洛丫丫感到意外,因为病人的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正在研究地面微小生物就像法布尔。但当他嘴里配合着发出嗤嗤嗤、呵呵呵、咯咯咯地怪笑,就让人有点毛骨悚然连带着整个后院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