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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惜欢欢喜喜回到自己的房中，正拿起裁好的绿沉蜀锦，锦瑟就走过来说：“小姐，您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三小姐吗？”
“担心她做什么？”李惜漫不经心地比对挑出来的花样子，“锦瑟你看，绣哪个纹样，方老夫人会喜欢？”
大方向程氏给了，但这细节还要好好琢磨琢磨。
等了半天，李惜也没听到回话，扭头一看，却见锦瑟两眼泛红，快要哭出来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李惜诧然。
锦瑟抽泣道：“那佟绣娘绣技高超，小姐您要是输给三小姐，可该怎么办？这些年，小姐也不容易，眼看及笄快议亲了，若是出个什么好歹，姨娘肯定会伤透心的。”
“我能出什么事，有事的该是我三妹。”
锦瑟一下收住哭声，不明所以望着李惜。
李惜朝她勾勾手，锦瑟附耳过去，李惜悄悄说了几句话。
“真的？”锦瑟睁大眼喜道，片刻后却又担忧起来，“小姐，调包哪是件易事，先不说贺礼都是管事妈妈亲自盘点，一路上也有专人护送，想要做手脚只怕难上加难。”
听她这么一说，李惜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那怎么办？我去和姨娘说说。”
“小姐，先别去。”锦瑟拦住李惜，“姨娘是个什么性子，小姐难道不清楚？这件事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惜顿时慌了，“那你说，如何是好？”难不成真让李娥那死丫头占尽风头。
锦瑟来回走了一圈，想了半天，忽然一喜，道：“若是调包不成，何不当众揭发三小姐，那抹额并非出自她手。”
李惜一听，立即拍手，“这法子好！”仔细一想又皱眉，“如果她不承认怎么办？”
“小姐放心好了。”锦瑟胸有成竹，“佟绣娘绣技卓绝不假，可也正因为如此，福州不少官宦人家都请过佟绣娘做过衣裳，那些花样子盛行一时，很多贵家女子也都在效仿，若是想要分辨，轻轻巧巧一对比，三小姐哪里还说得清。”
李惜眼里闪闪发亮，一想到那死丫头会被当众嘲笑，就兴奋得很。
……
城南的一座偏僻的废院中，阿清几个将老和尚扔在角落里。
云生一把扯掉他脸上的细皮，露出原本黝黑的皮肤。
“丁振。”谢源用脚尖一勾板凳，坐在他面前。
丁振先看到一双常见的布鞋，顺着往上是一件素色的短褐，最终借着透进来昏暗的光线，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可是他却分辨不出这个人的年纪，这里的每一个人脸上都糊了泥灰。
“说说吧，你为何要冤枉周渊杀了许保长。”谢源直入话题。
丁振紧抿着唇，无论如何也不开口说一个字。
谢源不急，徐徐道：“你很聪明，懂得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追杀你的人，但你以为能藏得了一时，躲得了一辈子？”
先前出现在蒲家门口鬼鬼祟祟的人必定是丁振安排的，那人知道身处危险之地，所以步履急切又不稳。
而老和尚出来化缘虽然很寻常，但一个真正的和尚，是不会穿错袈裟的。
袈裟有两种穿法，一种是“偏袒右肩”，是指袈裟自左臂从身后绕右胁下，搭右肩膀上；另外一种是“通肩”，即将两肩同时覆盖。
但老和尚两种穿法都没用，而是露了左肩。按理说外出游行或入俗舍时，该披通肩。
显然他什么也不知道，谢源一眼就看出端倪。
丁振仍然不说话，谢源面容陡然冷道：“你说，如果我现在将你扔出去，那些人能不能找到你？”
阿岩、阿清立即上前钳住他，作势往外拉拽，丁振脸上终于变了色，惊恐地挣扎，“不要！我说。”
谢源示意，阿岩、阿清这才松开他。
“这件事并非我的意愿，”丁振吞咽一口，过了半晌，才接着说，“是浯州盐场盐课司大使魏长青让我这么做的。”
原来丁振当年屡考不中，心情郁结染上赌瘾，最终欠下巨额赌债无法偿还，丁母一气之下将他赶出家门，他也发誓不再回去。
后来得到当时还是盐课司吏目的魏长青帮助，到浯州盐场打杂，他尽心尽力报答这份恩情，以为是自己走了好运遇见贵人，正当他想回老宅将这件事告诉母亲时，魏长青露出本来面目，胁迫丁振帮他漏私。
丁振再也没脸面回去，只得在泉州扎根。
“这么说，是魏长青要灭你的口？”谢源道，“徐保长是被他所害？”
“徐保长是谁杀的，我真不清楚。”丁振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那天晚上我赶到茶肆时，徐保长已经死透了，魏长青就拿了一块儿玉佩出来，让我天一亮就去报官指证周渊。”
那玉佩上刻着“渊”字，是周大老爷的贴身物件，很多人都见过，因此算作铁证。
“漏私之事，背后还有什么人？”
闻言，丁振一怔，半天没有说话。
谢源道：“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泄密，你告发周渊，便有人要杀你，明显是要这案子死无对证，永远都无法翻案。”
手不知觉地哆嗦起来，丁振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恐惧。
“你不敢去澄清事实，揭发要杀你的人，也不敢贸贸然说出真相，只能东躲西藏……”谢源话音一顿，道，“你是在害怕什么呢？”
“我、我……”丁振突然抱头哭叫，“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那些人用你的妻儿威胁你，你又当如何？”谢源不让他有喘气的空挡，“背后的主谋是谁？只要你说出来，我答应你，安全护送你的妻儿离开福建。”
丁振顿时住了口，抬头望着眼前负手而立的男子，这样的气魄和沉稳令他肃然安下心来。
他莫名的就相信了。
“他是……”话刚出口，忽然废屋内传来“嗖”地一声，丁振应声而倒，嘴角不断涌出鲜血。
阿清立即推开被穿了孔的窗户，外头一个黑影身形如燕，一跃隐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