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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请喝茶。”白露斟了一杯茶,推到孙老王爷面前。
孙老王爷端起茶杯,嗅了嗅,清香伴随着热气缓缓钻入鼻孔。小抿一口,茶水的清苦从口中蔓延开来。仅仅片刻,又冒出丝丝甘甜。他又接连喝了几口,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茶杯。
“好茶,好茶。师妹的手艺还是和当初一样好,这茶,还是原来的味道。”
“师兄,谬赞了。茶虽是原来的茶,人却不再是原来的人了。”
“师妹,我知道你还在怪我,那件事,其实...”孙老王爷看见白露淡漠的神情与眼神,他突然明白了这件事,再多的解释也不能消除他与白露之间隔着的一道无形的伤疤。
“师妹,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一直暗地寻你无果,我曾一度以为你已经死了。”
“死了?”白露苦笑着,眼中流露出一抹落寞,“我的确已经死了,大师兄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如今活着,不过是有事未完成,苟延残喘罢了。”
“师妹,抱歉。”
“师兄,你不必如此。你有你的难处,我不怪你,但我做不到去理解你。事情发生了,它在我的心头无法抹去。”白露指了指胸口,继续说道“我今日不想同你叙旧。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
“我想替惜禾收元儿为徒,将我的医术和武功全部传给她。”
“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说起他时,孙老王爷的声音在颤抖,眼神中尽是悲伤。显然,这个他,勾起了他内心的悲伤之事。
“是谁很重要吗?我或者他,都是为了元儿好。”白露的语气回归到起初的那种波澜不惊,甚至有点冷冷的的状态。
孙老王爷沉默了许久,深叹一口气,语气坚定地回绝道“我不同意。你教她的这些东西,只会害了她。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我不想再失去第二个。元儿,有我、有父亲、有伯伯、有哥哥,我们都能一直庇护她,这些她不需要。”
孙老王爷如今坚决的态度与刚才相比,完全判若两人。反倒是白露,她的语气温和了许多,也许孙老王爷失去的也是她所失去的。
“师兄,你真的能护住她一辈子吗?若真的可以,她昨日就不会置于危险之中,差点命丧黄泉。”
“是,你们是可以保护她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可,师兄,你不要忘记了,你所珍惜的一切都会成为他人伤害孙家的利器。”
“师兄,孙家在朝中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总有一天,你们会自顾不暇。到时候,她没了你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孙老王爷在白露的一遍遍反问中垂下了头,沉默不语。他的内心不是不清楚白露所说的,可...
“祖父,我愿意”
孙老王爷和白露的目光同一时刻集中说话的人身上。是孙鹿元,准确的说是被孙鹿安搀扶的孙鹿元。
虽已得知母亲没什么大碍,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吵着,闹着,要回孙府。孙鹿安拗不过她,只得搀着她来见祖父。没成想,恰好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元儿”
“祖父”孙鹿元挣脱开孙鹿安的搀扶,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她强撑着,让自己跪在地上,说“祖父,是元儿不孝,害得您老人家替我担心了。”
“元儿,祖父怎会怪你。快起来。快起来。”孙老王爷看到自家宝贝孙女苍白的小脸,嘴上鲜红的血迹,还有脖子上、手上的伤疤,满肚子的怒气皆化作眼眸中的心疼,他连忙上前要扶起孙鹿元。
“祖父”孙鹿元制止孙老王爷的动作,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祖父,婆婆说得对。您和孙府不能护我一辈子,有些事迟早是要我自己面对,所以恳请祖父答应。”
“我若非不许呢?”孙老王爷盯着孙鹿元,缓缓吐出一句话。
孙鹿元迎上孙老王爷的目光,语气更加坚决地说“请祖父答应。”
孙老王爷看着自家孙女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无奈的叹了一口。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孙鹿元性格上是最不想他。可现在他才发现,孙鹿元是小辈中最像他的,一样的认准了不回头。
“罢了,罢了。”他妥协了。
“既然这样,元儿今日就正式成为惜禾的徒弟。碍于你师傅不在了,以后便由我来教你。”
白露起身走到祖孙俩身旁,从袖口内取出一块木制的小牌子,递给了孙鹿元“这是我替你师傅给你的见面礼。”
孙鹿元接过小牌子,仔细端详了一番。这牌子不是由什么名贵的木材所雕刻的,简简单单用一根红绳所系,下面坠着拴着铃铛的穗子。牌子的正面雕刻着一朵不知名的花,后面则雕刻南宫二字。与街边小贩所买的木牌子相比,没什么特别的。
但,这块小木牌也算是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傅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孙鹿元高兴的收下了。“谢谢婆婆”
白露温和一笑,扭头看向孙老王爷,刚要开口。
孙老王爷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等元儿八岁生辰过去,我会寻个借口让元儿出城常住。”
“劳烦师兄了。”
“对了,这个给你”白露从腰间掏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孙鹿元,说“这是治疗你身上伤口的药膏,回去每日涂三次,以免留疤。”
“多谢婆婆。哦,不对,是师爷。”
“陛下”
“说”
“陛下,暗卫来报。似乎江王朝在京都的奸细有所行动。”
皇上风以韩轻挑了一下眉,握毛笔的手顿了一下,问道“他们要做什么?”
“这个奴才暂时不知。但暗卫回禀说,二殿下的贴身侍卫叙白带了一个人去了宁远王府。”
“嗯?念儿的侍卫去奕儿的府中做什么?他们关系很好吗?”
“这个奴才不知。二殿下一直独来独往,唯一亲近一些的应该是六殿下。至于宁远王殿下身体一直不好,很少露面。所以....”德公公恭顺地微低着头,没有将后面的话全部说出来。因为,风以韩知道他所省略的话。
“德公公,你觉得江朝的奸细的行动是冲着奕儿来的吗?”
“这个,奴才不知。”
“行啦,一问三不知。让人暗中盯着那波奸细,找到他们所有人,然后处理掉。”
“是,奴才这就去办。”
风以韩一个人呆坐书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德公公再次返回御书房已是第二日的丑时,刚进书房,就看到风以韩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消瘦的背影显得那样的孤独。
昨日,是那位娘娘的忌日。每年的今日,陛下都会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御书房,一遍遍临摹那位娘娘的画像至天亮。
德公公的鼻子有些发酸,眼泪在眼眶不停的打转。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相反,在皇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更觉得自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然而,看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他竟觉得心疼。他应该是现在皇宫中唯一一个陪着风以韩,由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步一步走到这万人之上,无人之巅的人。这每一步,都像是行走在万丈悬崖的边缘,稍有不慎,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德公公轻吸了一下鼻子,这轻微的响动,惊动了背对着他的风以韩。
风以韩转过身来,眼中的红血丝,提醒着他此刻是多么的疲倦。
德公公调整了一下情绪,上前行礼道“陛下。奴才看您有些乏了,要不要先歇一歇。”
“不必了”风以韩摆摆手,一夜未睡的他声音有些嘶哑。他走到书桌前,坐好,拿笔蘸墨,说“说吧。”
“陛下,暗探来报,昨夜奸细追杀的人正是宁远王殿下。”
“奕儿?”
“是。”
“他怎么样了?可有受伤?奕儿身体一直不好,平日喜静不喜动,昨日为何会出门?”
“这个奴才不知。兴许昨日是庙会,殿下也去凑个热闹。至于殿下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因为有人替他挡了这一灾难。”
“嗯?说来听听。”
“暗卫调查得到的境况是,昨夜同殿下一同被追杀的还有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可有查出是谁家的?”风以韩眉头一紧,语气淡淡的问道。
“并没有。那小姑娘掉入城内河后便消失不见了。陛下,可要继续派人调查?”
“不必了。边疆战事吃紧,解决这件事更为要紧。”
“陛下,您心中是否已有合适的人选。”
风以韩没有说话,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孙’字,龙飞凤舞,洒脱大气。
“过几日,孙家小姐孙鹿元是不是要举办八岁的生辰宴?”
“是”
“那你去趟孙府,传朕口谕,封孙将军孙昱白为平乱大将军;孙鹿安为先锋小将军;几日后借孙家小姐孙鹿元的八岁生辰宴给他们践行。”
“是”
“行了,你退下吧。去做你该做的事。”风以韩向后一靠,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变得疲惫不堪,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