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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刚走,沈母便呼天抢地起来,如今沈府江河日下,祖上基业败得差不多,沈世修是读书人,看不上务农经商,靠着沈家百亩良田佃租过活,本倒也富足,但要维持住着表面风光,开支也不少,沈家如今早已是个空架子了。
翻倍奉还嫁妆便是二十万两,着实不是个小数目。
沈母叉腰上前,忿忿地说道,“余德尧是什么身家,能看得上这区区二十万两?这余家大郎心也忒黑了,本就是丑事一桩,也不怕为这点钱丢了余德尧的面子。”
“无知妇人!你懂什么!”沈世修斥骂道,只觉太阳穴突突的疼,烦躁不已。
余家自然不缺这点钱,余言溪将沈家架得进退两难。
若给,眼下实在拮据。若不给,难免惹来闲言碎语,道他沈家家基薄弱,这点银两都吃力。余言溪此举分明是要沈家难堪。
沈母看着他愁容满面,自己也犯了愁,转身看着瘫在沈天均怀中的杜若雨咬牙切齿道,“狐媚子东西!狗皮膏药一样粘住我儿,真是好生不要脸!若没有你,也没有这许多事情!”
第二日沈世修亲自携了沈天均登门拜访,对脸色铁青的余德尧拜了又拜,歉声连连。
本欲与余德尧好生商量将余月亭接回沈府,岂料余德尧也是半分不让,没一句好声气。
除了和离,再无他法。
余德尧为人厚道,一向与人为善,不愿为难沈家,嫁妆也不要了,权当是还了当年沈世修的救命恩情,从此两家两不相欠,再无牵连。
只催着沈家父子二人快些写了和离书,便将二人送出府去了。
那厢,沈母气不过余青圆在沈府门口辱骂,便差人修书一封贴于安仁坊的大榜之上,斥责新妇凶悍,故而和离。
待沈世修知晓之时,已闹得满城风雨,他连忙揭了书贴,赶往余家致歉之时,余家朱门紧闭,谢绝见客。
沈世修是儒生,涵养礼数还是有的,本不愿闹得同余家彻底决裂,却不想沈母如此莽撞。
匆匆回家斥责了一番,但也迟了,别无他法,本是好事一桩,却闹了这么个下场,终日唉声叹气,闭门不出。
……
余月亭呷了一口梅子酒,酸甜可口,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几日闹得满城风雨,城内城外人人皆在议论此事,说什么话的都有,要说半点不受影响是假话。
她素来又好面子,不知从前闺阁里头的那些贵女们背地里是怎样拿自己取乐呢。一想到这里,心上就如乌云掩盖,烦闷不已。
故而从前她最爱出门玩乐,自打从沈府回来之后,已经整整五日没有出门了,胃口也不大好,急得余家上下团团转。
姜氏匆匆从后厨房走过来,身后的小婢端了个青皮绿釉碗,姜氏坐在女儿身边,挤出几分笑意,“月亭,阿娘给你煮了阳春面,吃上两口罢。”
余月亭不愿拂了母亲的一片好意,勾起嘴角笑笑,拿筷挑了几根送进嘴里,勉强地咽了下去。
余德尧不免责怪起姜氏,“都是你,催着成婚,到头来闹成这样,白白让月亭受了委屈。”
姜氏一听此话,眼泪连线般地扑簌簌地落下来,急忙背过身去掏出帕子拭去泪痕。
倒不是因为自己委屈,而是心疼女儿,心中也一个劲儿地后悔,若不是自己催促,任由女儿挑个自己心中欢喜的,成婚迟些便迟些,也不至于刚三日便挨了耳光,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余德尧见妻子如此,也是心疼,又怪自己嘴快,出这档子事,也不是她愿意的,也怪不到妻子头上。
赶紧上前接过帕子为姜氏擦去眼泪,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还好和离了,不然不知道日后还要闹出多少事呢。”
余家二郎也赶来看望妹妹,余青圆气冲冲走过来,他素来耿直,说话做事不多思虑,老远便高声怒道,
“真是气煞我也!阿爹,你都不知道外头的人说话多难听。明明是沈家动手在先,却说月亭凶悍。更过分的还有说什么嫁过一回,不是好女了,便是家财万贯也没人要了!真是气煞我也!月亭,你莫听外头那些碎嘴子乱放屁!二哥养你一辈子!”
余言溪赶紧照腚给他一脚,咬牙低声道,“老二!我看你才是最大的碎嘴子!”
余青圆不明所以,有些委屈,“我怎么了?”
余言溪又补了一脚,白他一眼,“你不长脑子。”
余青圆素来最佩服也最怕兄长,也不敢反驳他,只不满地小声嘟囔一句,“读书人,怎么骂人呢……”
余月亭听了一愣,继而满不在乎地将长发捋到脑后,脸上漾起浅浅的笑,嘴里说着无妨。
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自己不出门,这等难听的话尚且传到耳边来了,若出门不知指指点点的人有多少呢。
她不禁叹了口气,人言可畏,自己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嘴里虽说着不在乎,心里却如铅石一般沉重。她自小就高傲,又争强好胜,不愿屈居人后,最容不得旁人说她半点不好。
如今人人在她脊梁骨后头指指点点,一个说得比一个还难听。
饶是她心宽想得开,也难免有几句戳心窝子的话钻进耳朵里,坏了一日的好心情。
索性缩在家中看云来云往,但似乎也没有好多少。
“阿爹,我有个主意。”余言溪的声音响起来,他一向是个主意多的,“与其让月亭在家中憋着,不如让月亭上外头转转,看看各处山水,眼里风景宽了,心也就阔了。”
余德尧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法子。
忙征询余月亭的意见,“月亭,崖州、沂州、乾州等地都有庄子和宅子,你可愿出去转转?”
余月亭思忖片刻,舒展开眉头,轻轻吐出两个字,“青州。”
余言溪笑了,自己这个妹妹倒是会选地方。青州景色秀丽但有些偏远,余家在青州不过是有些良田有个宅子有几个铺面,生意开展的并不多,想来也不会有人知晓此事。
余德尧大手一挥,“好,青州的田地、宅子、铺子都给了你,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阿爹再给你备上些银钱,那处没有钱庄子,银票不好使。你只管玩乐,要是缺什么短什么,跟阿爹说,阿爹给你置办齐。”
余月亭笑了,“阿爹,我又不是败家子儿,阿爹做什么我也想做什么。”
“月亭的意思是?”余德尧不明所以。
余月亭站起身来,神采奕奕,“月亭也想学阿爹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