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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六子一直低着头,听见纪准问话,偷偷瞄了眼纪准的裙摆,然后说道:“就是花园、湖榭、书房这些地方。”
书房?!
纪家外院只有两间书房,一间是她父亲之前在家读书用的书房竹里馆,另一间就是她祖父处理军机事务的书房了。
纪准不由得慎重起来,她心里正打定了主意。
这时却听到有人唤她。
“横倾!”
纪准转头,就看见祖父正站在待客厅外的门廊下朝她招手,身旁还站着一个人。
纪准见是祖父找她,只好回头跟唤月说:“你先带他们去吧,可小心了。”
唤月也知道哥哥查出了巩六子的事,明白小姐这是让自己把人盯紧了,便和纪准交换了眼神,领人退下了。
纪准则带着眷星向花厅走去。她先给祖父请了安,祖父又指了身边的男子说道:“来见过沈将军,这可是祖父的爱将。”说完还拍拍那人的肩膀。
纪准向那人躬身行礼,叫了声:“沈将军。”
纪准此刻才看清了这人的样貌,脸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箭,挺鼻薄唇,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一身暗绿色缺胯袍,衣袖上挽,腰窄背宽,英武不凡。
几人来到厅中落了坐,祖父就对她说:“横倾,你不是一直说想要匹自己的马吗?沈将军可是养马的好手,祖父做主了,等他此次公务回来,就去他那儿牵匹。”
纪准忙摆手说不用,怎么能叫将军破费。
沈将军就说:“不算破费,本也是公爷让我养的。”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是情愿还是不情愿,纪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祖父就说道:“横倾,还不快谢谢沈将军。”
纪准忙起身行礼,“多谢将军。”
祖父又摆摆手,“行啦,我和澄怀还有话要谈,横倾你先回去吧。”
“是。”纪准行礼退下。
等出了待客厅,她已是汗透衣襟,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纪准禁不住回头,又看了待客厅一眼,刚才她所见的沈将军,全名是叫沈澄怀,正是接下来将要发生的质子案的受害者!
一年前,甸越国兵发萧关,守城军一面应战,一面向朝廷送信,朝廷当即做出应对,将正在春凌关练兵的纪家军调了去,不出三个月,便将甸越击退。
后来甸越派使者来和谈,和谈的结果就是甸越送质子来太景。
可前世这个甸越国的质子在被护送来太景的途中,竟然凭空消失了……
而护送质子回太景的人,正是沈澄怀。
她还记得,前世众人都说他当时身中数刀,整个手掌就剩一层皮连着了,最终因失血过多死的。
祖父在得知此事时,差点背过气去,足足病了小半年才好。
而质子丢失这件事却成了悬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甸越国也和太景国僵持不下,最后也没有再送质子到太景来。太景也没法再要甸越国皇子做质。
纪准越想越心惊,脚步匆匆的往添星院走去,眷星小跑着才能跟上她。
她一跨进院子,就看见巩六子正在拨弄山茶树下的浮土。
纪准站在他背后,不发一言,一双眼睛冰冷的盯着巩六子,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一直跟在后面的眷星看见了,吓得一个哆嗦。
纪准缓缓地吸了口气,神情才缓和了下来,“眷星,让婆子送他们出去吧,我今日乏了,让他们改日再来弄吧。”说完便迈步进了正房。
夜里起了大风。
梧桐树叶被风抽卷的簌簌作响。
纪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自她重生起,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向她压来,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好想宣之于口,却又什么都不能讲,什么都不能说,她只能一个人,背负着家族默默前行。
第二日一早。
纪准先去了宁华堂给祖父祖母请了安,然后径直去了叔母的问茗阁。
她到问茗阁时,叔母刚好和管事婆子们交代完庶务。
见是纪准来了,忙招呼她同坐,又吩咐小丫鬟取了两盏糖蒸酥酪,两人边吃边聊。
“可巧你来了,我刚交待了去山庄办生辰宴的事,横姐儿可有什么需要特别嘱咐的,叔母帮你一并置办好。”
纪准摇头,“叔母安排的向来妥帖。”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同叔母打听。”
崔氏放下手中银匙,点头示意纪准继续说。
“我是想问问咱家与席家关系如何?”
“席家?哪个席家?是太仆寺少卿席文林家吗?”
“正是。”
崔氏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交集,只能算是泛泛之交,横姐儿怎么问起这个了?”
“哦,也没什么,只是因为上次安阳侯府花会,我曾与那席家小姐聊过几句,那席三小姐人还挺有趣的,我本打算给她下个请帖,邀她来家中小坐,可她是庶女,她家若与咱家并无交集,我怕贸然下帖子给她添麻烦。”
崔氏想了很久才说:“这……她家有些乱,阿准不下请帖也对,以免麻烦。”
纪准本来是想随便找个由头,等一下好引出巩六子的事。没成想,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哦?叔母,这席家怎么个乱法?不过我上次确实看见那席大姐和席二姐欺负了席三姐,想来这席三小姐和她姨娘在府中日子也不好过吧。”
崔氏偏过头,又皱眉思索了一下,“这不对吧?怎么与我听到的不一样啊。”她正要说,但又踟蹰了,这毕竟是背后嚼人舌根的事,可她又怕不讲清楚了,纪准再冒冒失失的搅入进去。
崔氏这才委婉的说道:“我同你们小丫头不同,我们出席宴会都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处聊天,我也是听人说的。那席文林看似谦和,背地里却是个宠妾灭妻的,府中姨娘掌管着大小庶务,在府里说一不二,他在外给足了正室面子,私底下却不踏进正室院子,专宠那姨娘。”
寥寥数语,却如炸雷般响彻在纪准耳边,震得纪准恍惚了许久,面色苍白,手指克制不住的攥紧了。
好你个席念瑶!
你骗的我纪准好苦啊!
我前世只当你是真的走投无路才算计了我,却原来是把我像个傻子一样戏耍!
说什么嫡母刁难?原来是蛇鼠一窝!
崔氏见纪准不出声,抬眸望去,被吓纪准的模样吓了一跳。
忙问道:“横姐儿怎么了?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纪准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没事,多谢叔母告知。”
纪准端起桌上的君山银针,猛灌了一口,这才堪堪压住心中的怒火,她复又说道:“既然如此,那咱家可就别和她家雇佣同一个花匠了。”
崔氏不解的望向纪准,“花匠?这怎么可能呢,像咱家这样的府邸,都是自己养了花匠,不会雇用谁家的。”
“那……那这就奇怪了?前几日,我那铺子上的管事来给我回话,他同我讲,他最近曾看见府上的花匠进了席府,那花匠进的是后院偏门,想来是去帮席家照管花草的。”纪准徐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