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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
其实,也并不算是早晨。
凌晨两点多,天已经亮了。这时的齐开已经彻底醒酒了,坐在屋子里一个人生闷气,根本没心思睡觉。
他既是生俾斯麦的气,也是生自己的气。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房门被人推开,刚才拿了衣服离开的俾斯麦又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被人扛着扔回来的。
“少爷。”衣阿华级四号舰威斯康星走了进来,将五花大绑的俾斯麦重重地扔到了地上:“您的人迷路了,我给您带回来了。”
齐开皱了皱眉,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显得颇为狼狈的俾斯麦。
一旁的提尔比茨快步上前,给俾斯麦解开身上的绳子,齐开则眯了眯眼睛,看了眼俾斯麦脸颊上淡淡的淤青。
“怎么回事?”齐开眸子一抬。
“这位小姐可能是不习惯夏天的北海,夜里散步迷了路,走到了港区的哨所。我们担心她晚上一个人出门,可能被北极熊叼走,所以就给您送回来了。”威斯康星微笑着,十分有礼貌地回答着齐开的问题。
齐开抿了抿嘴。
他离家也已经又六年了。
在这六年之中,齐文远没少捞船扩军,在这当中,以衣阿华为首的一系列新式舰娘,就是齐开根本没见过的。
如果是其他老人,那么她们看在齐开的面子上,可能还不会下这么重的手,毕竟齐开对于她们来说,那就是看着长大的,跟自己儿子没什么区别。
但是如果是衣阿华、威斯康星这样的舰娘,那么后果就很难说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略微思索了一下,齐开就直接下了逐客令。
威斯康星礼貌地朝齐开弯了弯腰,走到房门前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微笑着看着齐开说道:“还有一件事,其实我忘记和少爷交代了,关于您和您的...姑娘们,最好不要离开港区太远,毕竟...您也清楚,北极熊挺危险的。”
齐开的眉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眯着眼转过身看向威斯康星。
“这只是我们,还有总督阁下,对少爷您的一点点劝告,希望您能听进心里去。”威斯康星说完,深深地朝齐开弯腰行礼,然后转身离开了齐开的屋子。
齐开一个人站在那里,拳头微微颤抖着,最后又无奈的松开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懒人躺椅里,准备继续当个懒人。
反倒是俾斯麦,在自己妹妹的帮助下挣脱了捆绑,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又推开房门出去了。
她似乎永远也不知道放弃。
面对北海舰队完善的安保体系,她一个彻底失去舰娘力量,除了冷热不侵,几乎和人类没区别的人,究竟能做什么呢?
然而齐开并没有出言阻止,俾斯麦也全程看都不看齐开一眼,径直走出了房门。
提尔比茨站则在屋子里,回头看看齐开,又看看风雪之中逐渐消失的人影,目光在渐渐放晴的天空中忽明忽暗。
凌晨三点,天光已经基本大亮。
酒劲过去,又和俾斯麦打了一架的齐开有些顶不住了,缩在躺椅里开始打瞌睡,就在他刚要睡着的时候,他的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接着俾斯麦第二次被人扔了进来。
这次来的是衣阿华的三号舰,密苏里。
“那个...少爷。”和刚才的威斯康星不同,密苏里倒是显得有些尴尬,将俾斯麦扔进房间里后,略微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自己的鼻子:“这不大好吧...刚刚才给您送来。”
“我的事情他管不着!”俾斯麦站起身,声音硬邦邦的。
密苏里微微一怔,一双迷人的丹凤眼在齐开和俾斯麦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俾斯麦不回答,作势就要推门离去,但是被密苏里拦了下来:“拜托...给我点面子好不好?我人还在这里呢。”
“你可以跟你妹妹一样,先把我打一顿,再把我绑起来,否则,让开!”俾斯麦则是一步不让。
密苏里可怜巴巴地苦下脸来,眨巴着眼看向齐开:“少爷,你看这......”
齐开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你先走吧...提尔比茨,你拦着你姐。”
提尔比茨闻言,有些迟疑地走上前,轻轻牵住自己姐姐的手。
回头看了一眼提尔比茨,俾斯麦身上的气势稍微收敛了一下,密苏里这才得意放心,叮嘱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等密苏里走后,齐开这才捏着自己肿胀发酸的太阳穴,有些头疼地说道:“你闹够了没有?”
俾斯麦不做声,默默地站在房门口,似乎随时准备再一次向房门外发起冲锋。
齐开叹了口气,示意提尔比茨把俾斯麦拉回屋子,自己则起身去到里屋。
虽说齐开的书房被改成了两姐妹的卧室,但其实两姐妹一天也没在里面住过,她们基本全天候都守在齐开身边,齐开屋子里的椅子就是她们的床。
所以齐开进到里屋,没怎么费力就从书架上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抱着箱子走了出来。
走出来时,俾斯麦已经被提尔比茨拉着坐在了齐开的床上,但是脸上的寒意却一点没少。
刚才在和密苏里的纠缠中,俾斯麦并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她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就脸上眼角的淤青,那海是最开始威斯康星留下的。
放弃了自己的躺椅,齐开拉着俾斯麦常坐的椅子来到床边,一屁股坐下,然后将自己抱来的箱子打开,轻车熟路地摆弄起里面的东西。
其实,年轻时期的齐开,也没少像俾斯麦一样,试图越狱,只是每一次他都失败了。
虽然那些把负责把齐开送回来的“舰娘妈妈”们,并不会伤害齐开,但是时间久了,难保齐开不会采取一些激进的手段用来越狱。
而这些所谓的激进手段基本上都很危险,久而久之,齐开自己也就掌握了一套熟练地应急处理伤口的能力,被人抓回来之后也不用去麻烦福伯,自己一个人就能处理自己。
而他现在抱出来的箱子,就是他屋子里的一个小型医疗箱。
当齐开重新入住到这间小屋的时候,福伯就让人把齐开的医疗箱重新打理了一下,把各种医疗用品全部换成了最新的,这样一来,如果他的伤口出现什么问题,他自己也可以第一时间处理。
箱子里的东西还是按照她记忆中的样式摆放着,所有的东西都在熟悉的位置。
如今的俾斯麦不能入渠,身上受了伤也只能像人类一样慢慢恢复,所以这医疗箱反倒有了自己的作用。
“坐好。”垂着眸子,齐开的声音有些沉闷。
俾斯麦抿了抿嘴,身旁的提尔比茨一个劲儿轻轻扯动着她的衣服,她这才给齐开面子,没有立刻站起来走人。
用镊子夹起一块棉球,齐开轻轻用棉球沾了沾碘酒,抬起眼眸,轻轻地在俾斯麦的眼角涂抹起来。
齐开的动作很轻,但是动作干净利落。即使许多年没有用了,但是那几乎从儿时就锻炼出来的本事,就仿佛是刻入肌肉中的记忆一般,不需要任何引导,一点一点就自然苏醒了。
感受到自己眼角的凉意,俾斯麦也配合地闭上眼,任由齐开给自己上药,只是全程依然一言不发。
一次,两次,当齐开夹起第三块棉球,沾上碘酒准备将淤青最后涂抹一次的时候,齐开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
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俾斯麦的脸。
当初在百慕大,几次碰面,不是剑拔弩张就是大打出手,自己几乎没有好好留意过面前的这个少女。
虽说她是提尔比茨的姐姐,而且和自己的妹妹有着完全相同的脸,但是唯一与自己妹妹不同的是,俾斯麦的左眼眼角,有一颗细小的泪痣。
那本是一个女人最柔美的标致。
在齐开的印象中,拥有泪痣的女孩,不是林妹妹那种整天以泪洗面的柔弱女子,就应该是那种人见人怜文静贤淑地恬静女孩。
可偏偏俾斯麦的眼角也有一颗泪痣。
这么一个人形暴龙,海上暴君,居然也有一个泪痣,这算是某种高级反讽么?
齐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看得有些入了神,鬼使神差地朝那枚泪痣轻轻吹了一口气,下一刻俾斯麦就睁开了眼睛,冰冷锐利的眼神宛如钢刀,朝齐开刮了过来。
坚硬锋利的眼眸配合着柔和温恋的泪痣,俾斯麦的眼睛忽然给齐开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一种心里痒痒的感觉。
齐开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将目光转到一旁,声音有些不自然:“吹一吹,干得快。”
俾斯麦狠狠地刮了一眼齐开,作势就要站起来。
“等一下。”齐开见状,手里的动作赶忙又快了起来,飞快地给一小块纱布涂上药,然后沾上胶带:“把这个把上再走。”
俾斯麦微微犹豫了一下,身体又重新坐好,再一次闭上眼睛,安静地让齐开给自己包扎。
齐开刚醒酒的手有些抖,为了保持稳定,他双手大拇指和食指按住胶带,剩下三根手指按在俾斯麦的额头稳定手掌,轻轻地将纱布在俾斯麦眼角粘好。
无意间,齐开的手指触碰了一下俾斯麦的眉毛,柔顺的触感一瞬间传过齐开的全身,让他下意识地又轻轻抚摸了一遍。
这次,俾斯麦不准备忍了。
她站起身,给了提尔比茨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就直接调头离开了这间屋子,重新回到了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