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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出事
倒是方振耀首先感受到卫王杀人般的目光，他心中一颤，下意识便要低下头去，却见一个弱小的身影，缓缓的站在了他的身前。
弱小，孤独，倔强。
心中仿佛重新有了无限勇气一般，方振耀在瞬间站的笔直，迎着刘弘文的目光，看了过去，再也不曾避开。
倒是卫王淡淡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他摆头看了看眼前一脸倔强模样的三皇子刘秀，眼中警惕之色一闪而过，但嘴里却笑着道：
“好了，站的这么久了，想必两位殿下也累了吧，既然大家都见过面了，就请入席吧，再不吃，菜可就凉了，如果殿下坏了肚子，皇帝陛下可不会轻饶了我。”
刘秀应声而笑，走到一直不曾说话的刘颖身边，向个孩子似的一蹦一跳的来到座位前做了下来。
晚宴上，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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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殿下和刘颖公主在平衍城已经呆了半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两位殿下频繁的探望平衍城守军，对他们为大汉帝国做出的努力加以肯定，并对勤勉之人用以嘉赏，督促他们，让他们在卫王君臣的指挥下，为了帝国子民的安宁而战斗。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这个有些柔弱的三皇子的身姿，已深深印入了卫国守军所有人的脑海中。
城墙很高，从燕国荒凉之地吹来的劲风，带着“呼呼”的声音，吹过了城头，吹得军旗烈烈作响。
刘秀走到墙头，向北眺望，只见眼前一片青翠平原，鹰飞草长，只是这平原尽头便是一片荒凉的沙漠了，那里有一个贫瘠但是民风剽悍的国度，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这里。
刘秀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带有粗旷气息的味道。
这种味道，竟让他这有些沉醉，这是所有有野心的人都向往的地方，站在城楼上，感受着战场上的风，那股野性和杀气，让人欲罢不能！即使他这是第一次离开洛京，踏上战场。
站在他身旁的刘颖也陶醉于这片景色，情不自禁地道：“好美啊！”
发完感慨，刘颖看到墙边砖头上有片暗色，有些好奇，上前用手摸了一下，只觉得粗糙的砖面上，隐隐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人血。”卫王平淡的声调在背后响起。
刘颖到底是个姑娘，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手，下意识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
那漆黑的血污涂满了墙头，就连刘秀看了都吓了一跳。
卫王看在眼里，目光中微有讽刺之意，转过头去，看向那片平原。
缓缓说道：
“这片土地，这道城墙，这里的每一块石头，甚至这里的狂风，都曾经浸满了鲜血，有敌人的，还有我们自己人的，这是抵御燕国鞑子入侵的最后的一道屏障，这里是保护卫国百姓还有你大汉天下的最中央的一道屏障，这里的人用鲜血保你刘家皇室太平。”卫王静了静，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还记得，我初登王位之际，那时候我只不过比你大了七岁，燕国国君以为卫国新君初立，国势衰弱，软弱可欺，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侵略而来，事发突然，帝国措手不及，一时没有足够兵马来援，即使是离平衍最近的援军，也需要半月时间才能到此，当时我手里可用的兵马只有三万。”
卫王抬头看了看平衍前面辽阔的平原，摇头笑了笑，继续道：
“嘿嘿，不过这三万兵马却是足够了，我记得当时平衍大战，燕国半夜来袭，狂月漫天，月华清冷，十多万人围着这个城墙殊死搏杀，杀声震天，利刃反射的光芒几乎如同白昼一般，晃得我眼睛生疼，血流满地，死尸堆积在城下，几乎都要推到城头上来了，那时，我每一次呼吸，都是血腥的空气，每一次走路，都沾满鲜血。
等到帝国援军到来的时候，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但是我依然没有放松过，直到燕国丢下了一万尸体，不甘心的退兵以后，我才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世人皆以为我是个天生的将军，竟能以微弱兵力抵抗燕国虎狼之师这么久，以为我是什么战神转世，可是殿下，他们又怎么知道，我并不喜欢战争，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软弱，让他们失了信心。
我只想要这平衍城真正的安定下来，我也好安安稳稳的享受一国之王的生活，好好地睡一觉而不用整日的提心吊胆。”
说着，卫王向刘秀看去，望着那冰冷的目光，年幼的皇子突然有些畏惧，忍不住退了一步。
自己刚才竟然差点被卫王的话给感动了，一时不察竟被卫王的眼神给吓了一跳，露出了怯意。
卫王见他不说话，收回目光，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只是，刘秀从他眼神中，看到了轻蔑之意，且越发明显。
刘秀定了定神，片刻之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忽然道：
“卫王爷，帝国刚刚遭受景云之战重创，国力衰弱，神圣大陆各国无不以为帝国无力振兴，燕国鞑子更是发兵来袭，却不知殿下对于我国将来国势，有何看法？”
卫王看了刘秀一眼，微一沉吟，道：
“殿下，景云会战只是小小挫折，帝国根基深厚，不足为虑。”
刘秀见他说的模棱两可，刚要继续问他，突然看见远处有个士兵风尘仆仆地跑了上来，看到自己这边的情况，犹豫了一下，又看到了一旁的宋训文，立刻向宋训文跑了过去。
刘秀眉头紧皱，向宋训文看去，只见后者听到那个士兵话语之后，面色大变，快步向两人走来。
不知怎么，刘秀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浑身发热，似乎身体里的血液将要沸腾一般，心猛地纠在一起，烦躁不安。
宋训文快步走到三人跟前，行礼道：
“殿下，公主，王爷，出事了！”
刘秀皱了皱眉头，压下心中的不安，闷声道：
“出了什么事？”
宋训文眼角瞄了卫王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便开口道：
“加急军情，燕国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据探子奏报，敌国此次有兵二十七万，号称五十万，已经攻破了连北和中冽两城，现在正迅速南下，直逼平衍城！”
包括刘秀、公主、卫王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卫王先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向刘秀看去，只见这年幼的三皇子此时脸色惨白，怔怔的看向北方穷尽目力之地。
刘秀紧紧咬着牙，不去看周围众人慌乱的眼神，用尽全力不要自己倒下，但觉耳边轰鸣有声，眼前一片模糊，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声音：
“出事了，出事了，出事了，出事了。”
二十七万大军，足以踏平平衍城，燕国一破，大汉帝国将无门可据，无险可守。
他慢慢回过头来，对着宋训文道：“情况属实吗？”
宋训文道：“这是加急军情报告，不可能错的。”
刘秀脸上再无一丝血色，他的目光穿过众人，看向洛京的方向。在大风中，他单薄的身影此刻竟这般脆弱。
低低的，夹杂在风声中，刘弘文等人隐约听到他微微哽咽的一声呼喊：“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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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正元三十三年，燕顺平四十二年，在汉国景云大败之后，燕国终于按捺不住，举全国所有，南下攻卫，为这个风雨中飘摇的国家心口上，又狠狠的插上了一把尖刀。
一时间整个神圣大陆为之震动，无数目光，或远或近，都盯着这片土地。
事情紧急，卫王在和汉国三皇子刘秀一夜长谈之后，就离开平衍，城内大小一切事务全部交予刘秀处理。
卫国，平衍城，行宫议事殿。
刘秀稚嫩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晕红，他端坐在卫王王座上，看着座下表情斑驳，神态不一的卫国百官，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排，卫国四大权臣身上。
相对平衍城的其他大臣，从卫都东平来的四大权臣表现的还算冷静，至少在听到他发布命令以后，没有大惊失色，茫然四顾。
相国陈阜新依照卫例，在椅子上做的笔直，眼圈明显有些发黑，看来是没有睡好的样子，但神色平静，只是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防御使宋训文笔直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像这里的事情与他无关似的；倒是身材高大的新兵营行兵都统孙正武握紧了双拳，眼里满是愤慨之意，看到刘秀的目光看来，先是一愣，然后愤懑的摇了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刘秀皱了皱眉，也没说话，又看向了“自己人”方振耀。
这时候看来，大殿上倒是以这个观察使最为镇定，只见他神色从容，但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一双眼目光炯炯，回应着刘秀的目光，写满支持意味。
刘秀居高临下地看着，忽然心中有一种好笑却凄凉的感觉，只觉得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文臣武官，竟都如戏子一般，上演着人生一幕幕悲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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