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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周学谦考完试的第二天早上起来!怀着即将中试的喜悦!奔往沈家!却没想到!沈清月会对他态度大变。
他尚且病着!沈清月的冷脸!如一盆凉水泼在他的身上!愈发令他浑身寒冷。
赶往花园的甬道上,下人匆匆往来,周学谦也不敢拉着沈清月说话!只好忍了一肚子话,捏着拳头绷着脸,快步跟上去。
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地到了书房。
书房里!沈家的爷们儿早就聚着了!几位小娘子也都在座,他们见了周学谦与沈清月前后脚的来!有几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暧昧了。
沈清月先进去同兄弟姊妹们见礼!随后才转身瞧着周学谦故作讶异道:“周表哥来了?”
周学谦看着沈清月精致如画的眉眼!如盈秋水的眸子!喉间干涩十分,却也没拆穿她!勉强扯着嘴角!哑声笑道:“嗯!来了。”
沈清月微微一笑,垂下眸去!朝沈清舟那边走去。
吴飞鸿从康哥儿身边站起来,挡在沈清月跟前,作揖道:“表妹。”
沈清月冷淡一笑,道:“表哥。”
吴鸿飞倒也不恼,望着她灿笑。
周学谦在后边听着这一声熟悉的“表哥”有些恍惚……从前在沈家,她只叫他一个人表哥。
沈大连忙过来同周学谦介绍吴鸿飞,道:“这是我三婶的亲侄子。”
也就是沈清月正正经经的表哥,不像周学谦,到底隔了一辈。
周学谦脸色一僵,煞白着脸,轻声道:“幸会。”
沈清月看也不看周学谦,只挨着沈清舟坐下,她遮在帕子下的手,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指甲隐隐入肉,她却浑然不觉得疼痛。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周学谦对她的好……可是周夫人说的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或周家就是瞧不上她,仅凭周学谦一人之力,又何以用胳膊拧过大腿?
沈清月今日来此,不光是为了恭贺兄长们,亦是为了断了周学谦的念想,维护他的声誉。她要与周学谦定亲的事已经在私下流传开了,保不齐有人会利用今天的场合进行挑拨,若是他一言不慎,说错了话,坏了他的名声就不好了。
沈大热情地邀周学谦坐下说话。
周学谦失魂落魄地坐在沈正章身边,他两手搭在膝盖上,呼吸声粗重,余光越过沈正章,扫到沈清月颜色浅淡的裙摆,如同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样,悄悄地觑着她。
这厢沈清月和周学谦刚到,顾淮也来了,他一来,几乎沈家所有的爷们儿都起来迎他。
大房的三个爷,有两个是他的学生,三房和四房的也上过他的课,纷纷同他行礼,作揖道:“顾先生好。”
声音齐整,动作整齐划一,可见几位小爷对他的尊重。
顾淮点一点头,声音清朗道:“诸位多礼了,今后已不教你们课业,既来府上作客,便是客人。”
几位爷松了一口气。
沈大和沈正章忙请顾淮上座。
在座的大多数,都上过顾淮的课,对他的能力信心十足,此次乡试,他将一步登天,沈家的爷们儿,愈发不敢怠慢他。
按着尊卑齿序一一坐下后,沈大起了头,方说起了正事,聊了几句科举的考试的内容,然后大家各抒己见,讲如何破题。
顾淮未开口之前,原是大家各执一词,待他开了口,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众人皆听他仔细讲解,偶有沈正章与他对答几句而已。
连沈清慧与沈清妍两个,明明什么都听不懂的小娘子,也入神地看过去,莹亮的目光里带着对读书人的崇拜敬仰。
周学谦是个例外,他人在此处,心在别处,他揪着膝盖上的衣摆,抿紧了嘴。
他仿佛置身于闹市的一隅隐秘之处,脑子空空如也,除了眼睛里能看到沈清月的侧脸,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家议论得口干舌燥,不大说话,开始喝茶润喉,周学谦才听到一道娇俏的女声,似有些刻意地道:“听说周表哥和月姐儿要定亲,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表哥和姐姐,瞒得这样紧?妹妹们竟全然不知呢!”
周学谦登时回过神来,直愣愣地朝沈清慧看过去。
不只是他,众人都朝沈清慧看过去。
若亲事真定下了,沈清慧这么说,倒也无妨,周学谦大登科连小登科,众人还要道一句恭喜呢!
可沈家爷们儿全都没听说过这件事,沈清慧无端提来,还是令他们意外的——好你个周学谦,来我们家借住一段日子,不声不响地把我家妹子拐跑了。
但是和沈清月亲近的沈正章、沈清舟兄妹两个,则是大吃一惊,有些受了惊吓,他俩压根没听说过此事,即便是有此事,现在也还不到时候吧!沈清慧这会子提起来,那不是坏了沈清月和周学谦的名声吗?
兄妹两个捏了一把冷汗,沈清舟未出阁,自是不好替沈清月开口说此事,沈正章正要端着兄长的身份开口轻斥沈清慧,沈清月就先声夺人,冷冷地回了一句:“慧姐儿,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跑到兄弟姊妹和客人跟前饶舌?上次老夫人罚你抄佛经、禁足,想来还是没叫你长记性?”
一个快出阁的姑娘,被罚抄佛经和禁足,十分丢人,沈清月提起这个,如同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
沈清慧往凳子上一缩肩膀,这一次的事不是沈清妍告诉她的,是她自己心心念念着周家表哥,四处打听来的,不过她听沈清妍分析过了,此事还没有眉目,话已经传开了,惹恼了周家姑姑,若是当众提出来,搅和了此事,便可彻底掐断了沈清月的念想。
她心里虽怕沈清月凌厉眼光和狠辣手段,还是壮着胆子道:“这不是喜事吗?姐姐要是订了亲,妹妹替你高兴不行吗?”
沈清月冷淡地瞥了沈清慧一眼,道:“你年纪不小了,赶紧改掉喜欢传子虚乌有的话的坏毛病。”
嚼舌根,妇德有损,好人家稍加打听,就不会要这样的姑娘!
沈清慧心里有点儿高兴周学谦和沈清月没有定亲,可脸上却火辣辣的,硬着头皮受着众人诧异中带着点轻蔑的目光。
周学谦心底一凉,他嘴唇微颤,难道他去考试的那几天,沈家私底下传了这样的话,所以沈清月待他冷淡是为了避嫌吗?
他又想起了母亲的手段,更是冷汗涔涔,心如刀绞,母亲不会私底下来找过沈清月了罢!难怪她那样对他……她是不是受了母亲的责难?
沈清慧嘟哝着辩驳道:“我又没有传!我只是听说了,同姐姐求证一下,这也不行吗?”
沈清月直起身子,厉声道:“你若私下说,那是求证,当众说,那便是污蔑。刀,有时不足以杀人,人言,却可要人性命。我现在告诉你——没有的事儿。你若再传,便是存心弑姐,不仁不义,可听明白了?”
她这话不止是说给沈清慧听的,也是说给周学谦听的。
周学谦脑子轰然作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脖子根都是凉的,他两手拳头紧攥如铁,额上冷汗直冒。
他如何不明白,沈清月这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了,她这样柔中带刚的女子,时刻记得生母忌日,又孝顺长辈,识大体,只怕是在他母亲处受了大委屈,才会这样决绝。
周学谦不知道事情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但他终究不忍看见沈清月受欺负,他眨了眨眼,喉咙干涩地咽了咽,顺着她的话,冷漠地同沈清慧道:“二表妹说的是,三表妹,谨言慎行,莫要出口令人不齿之言。”
沈清慧眼泪就要逼出来了,周学谦怎么能说她“卑劣”呢!
她死死地咬着唇,猛然起身跑了出去。
沈清月该说的都说完了,她起身福一福身子,大步走了。
她不禁庆幸,还好赶在周学谦开口之前说清楚了,否则他若承认或是态度暧昧不明说,将来两人不成良缘,旁人只怕要传闲话,依他的性子,必不会让她受委屈,若叫他一人揽下坏名声,她于心何忍。
这件事至少没有伤到周学谦的名声,沈清月还是知足了。
书房里,气氛沉闷了下来,周学谦待不下去了,他苍白着面色,推脱着了风寒,赶回家去了。
书房里的其他人,渐渐也都散了。
沈正章与沈清舟,还有繁哥儿,三个一道回了同心堂。
顾淮辞别了沈家人,便收拾东西回去了,顾三又在他家中。
二人坐下喝茶,顾三扫着顾淮的眼角眉梢,调侃道:“哟,怀先这是提早为金榜题名而有一丝丝的喜悦和五味杂陈吗?”
顾淮冷淡地抿了口茶水,道:“没什么可喜的,中状元又如何?又不代表就一步登天了。”
顾三撇撇嘴,道:“几时回去?怎么老叫我三催四请,四妹妹都要把我耳朵吵出茧子来了。”
顾淮皱了皱眉,道:“你知道的……”
顾三忙叫他打住,轻哼一声道:“四妹妹是娇纵了些,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说女子要聪明果敢,刚强果断,我就问你,内宅里边,这样的姑娘上哪里去找?你不如喜欢男人算了,还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