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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一个灵能者的“强度”的要素,总共有两种,分别是“灵能的强度”和“意象的强度”。
前者很好理解,因此无需多言。
这里主要讲解后者。
灵能者在发动灵能的时候,必须配合“意象”。
所谓的意象,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人对某种概念进行想象以后,意识中浮现的形象。若是灵能者在脑子里一边想象火焰,一边发动自己的灵能,那么就会出现火焰;反之,如果他对已经出现的火焰,想象“火焰消失”的形象,同时发动灵能,那么他面前的火焰就会消失。
以此类推:如果灵能者想象的是风或电、引力或斥力、分解或重组……那么这些现象都会出现在现实之中。
也就是说,灵能者所真正具备的,其实是“以灵能篡改现实”的力量。
听上去似乎相当之厉害,但若是想要真正地做到如字面描述上这么厉害的事情,自然是困难重重,否则我也不可能凭借肉身打败灵能者了。
灵能对意象的要求,既特别,又深入。
“特别”是指:由于人的灵魂是抽象性质,而灵魂的力量——即“灵能”,亦是抽象性质,因此,灵能者在驱动灵能的时候所产生的意象,也必须也是抽象化的,而非形象化的。换而言之,如果灵能者想要用灵能形成火焰,脑子里却想着形象的火焰,那么这种意象再清楚也没有作用。惟独想象抽象的火焰,才能够初步达成“灵能响应意象”的条件。
“深入”是指:仅仅是漫不经心地想象抽象的火焰也不可以,这个意象必须足够集中且强烈,灵能才会像挑剔的食客一样,好不容易才予以承认。
灵能者最容易达成的意象,是强化自己人体本身就有的功能,比如四肢的力气,身体的强度,感官的灵敏度等等;而之前提到的“操纵火焰”,因为是人体本身不具备的力量,所以必须经过很长时间的训练,加上本身要有这部分的天赋,才有机会可以掌握。
有时候,精神上迥异于常人的灵能者,反而更加容易在脑海中描绘某些抽象的概念。此时的长谷川之所以多出了某些能耐,很可能也是因为他疯了。
羊皮杀手亦是,那种掌握灵能没过多久的冒牌灵能者,本来应该无法快速学会灵能护甲和佯装术,但或许是疯狂的心智助长了他额外的天赋,才使得他轻而易举地学会了灵能护甲。至于佯装术,回头想来,或许是神秘组织根据他的疯狂症状而量身准备的,否则也不至于教给他那种好似在现代厨房里钻木取火一般不合时宜的法术。
然而,疯狂的心智,对灵能者而言,自然并非只有好处。
莫如说,坏处更加巨大,且无可挽回。
*
“无面人,你如果想动手,最好快点。”亚当紧紧地盯着长谷川,“否则时间一长,他或许会沦为魔物。”
“我当然明白。”我一边观察长谷川的动态,一边回应。
灵能者如果在某些情况下,失去了“自己是人类”的认知,或者主动想象自己不是人类,那么灵能就可能响应这种意象,将灵能者变成真正的魔物。
因此,越是疯狂的灵能者,越是强大,也越是容易失控。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了骚动,似乎有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过来看热闹了。
两秒后,一名好像是男护士的人,一边走进病房,一边扯着嗓子说:“你们在这里搞什么鬼?知不知道这里是……”他忽然扫到了面孔疯狂的长谷川,像小学生在撒欢时忽然看到班主任一样,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医院……”
长谷川陡然四肢着地,好似一头真正的野兽,快如闪电地冲向了男护士。
只不过,我的动作更快一步。
我率先踩踏地板,拦截到了两人的中间。
而长谷川则脸色一变,像是急速飞驰的网球撞击到了看不到的墙壁,身体瞬间后撤,回到了本来的位置,然后无比忌惮地看着我。
忽然,他的双眼变成了湛蓝色,犹如一对纯粹的蓝宝石,还发着微微的光。我看得出来,这是他在用灵能临时强化灵感。一般人灵能者最多只能用灵能强化五感而已,强化灵感是灵媒才有的能耐。他如今正在现场占卜我未来数秒钟会有的动作,企图从中找出我的破绽在哪里。
这也是灵媒的难缠之处,我过去也与灵媒战斗过,这种敌人总是能够不可思议地预测我的动向,像泥鳅一样滑腻地避开我的必杀一击,又像狡猾的蛇一样把握住我转瞬即逝的破绽。
男护士吓得跌倒在地,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这,这是怎么了……他难道是灵能者?为什么医院里面会有灵能者病人……而且看上去还疯了……”
灵能者通常来说不会生病。即使生病也不用看医生,自己就会痊愈。他的疑惑不难理解。
但我和亚当,以及长谷川,都没有搭理这个医生的话语。
我也没有率先进攻长谷川,以免自己在进攻的时候暴露出更多的破绽。此刻战斗的走向,都要看长谷川下一步会怎么行动。
我不知道长谷川具体看到了多少种未来,每种未来又是什么画面,他似乎正在高速计算着什么。然而这种计算,不像是理性思索时的人类,更像是一头有着竖直瞳孔的猎豹,正潜伏在草丛中,耐心计算,应该什么时候扑向作为猎物的鹿,扑食的时候用什么姿势才方便咬中鹿的喉咙。他此刻充满了这种兽性的冷酷。
忽然,他合上了双眼,好像成竹在胸。
他无疑已经计算出了我的破绽所在。我紧绷全身肌肉,准备迎接他的攻击。
却不料,下一秒,他却没有攻击我不知何处的破绽,而是蓦然调转身体,犹如一只擅长弹跳的蛙类,向窗口飞跃而去。
骤然一声爆响,他撞破了窗玻璃,从三楼的高度落向地面。
我立即冲到窗台前,向下看去,却只能看到楼下受到惊吓的人群,看不到逃跑的长谷川。
我只好翻身越过窗台,跳降到下方的地面。只要掌握好落地时的缓冲姿势,这种高度对我来说还是非常轻松的,据说有些“跳楼爱好者”,有过从远比我此时更高的地方跳降下去,却全身而退的记录。但当我落地以后,环顾周围,却怎么也找不到长谷川的踪迹了。仿佛他在降落的过程中,身体在空气中挥发掉了。
不过一会儿,亚当也从住院部的正门跑了出来。
她一看到我站在这里不动,就明白了事情的结局,叹了口气。
“对不起,让他跑了。”事已至此,我只好承认自己的失败。
承认失败当然丢脸,连说出来都觉得烫嘴。
但连失败都不承认,只会让自己更加丢人现眼。
“不是你的错。”她摇头,“我们都被他疯狂的表现欺骗了。刚才他应该不是在计算自己‘如何打败你的可能性’,而是在计算自己‘如何从你手里逃跑的可能性’。他肯定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占卜不到自己打败你的未来吧,即使自己变得比之前强了一些也不会有什么差别。而既然刚才的他已经完成了计算,就说明他找到一定能逃跑的路线了。”
“即便如此,也还是我的错。”我说,“羊皮杀手的线索,是在我的手里弄没的;长谷川的疯狂,也是我起主因的。虽然是我提出要加入你们,协助调查神秘组织,但到头来却尽是帮了倒忙。”
“谁能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呢?”她却是丝毫不显消极,反而调侃起了我,“这么说来,你倒真的有点像是神秘组织打进我们队伍的卧底了啊。”
我一时哑然,然后说:“长谷川对我的怀疑也并非毫无根据,你难道就不怀疑我吗?”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偶然,但是,我更加相信自己思考以后得出的结论。”她说,“所以,我相信你是伙伴。”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台面话,还是真心话,但万一是后者,那还真是令人五味杂陈。
姑且就当她在说真心话,好让自己舒心一点点吧。
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满怀复杂心思的气,说:“谢谢你。”
“伙伴之间彼此信赖,是理所当然的,何必道谢?”她露出了干净的笑脸,然后面露思索,“话虽如此,却是到了必须好好计算今后计划的时候了。”
“你有什么妙计吗?”我问。
“这倒是没有,只能先从收集情报的阶段,重新开始了。”她摆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既然如此,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小忙?”
“你说说,看我是否力所能及。”
这时,从住院部一楼传来了呼喝声,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往这边赶过来,似乎要问我们刚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我往那里看了一眼,然后回头问:“你会开车吗?”
“会。”她也正好收回目光。
“那就好。”
“你要我帮你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搬运一些材料。”我说,“而我则打算去那条小街,为当初杀死羊皮杀手时残留的影响,做一个简单的收尾工作。”
*
这个收尾工作所需的材料着实不少,为了搬运这些材料,亚当索性开来了一台货车。
她坐在驾驶席上,而我则坐在副驾驶席上,两人在宛如熊熊烈焰的晚霞下,沿着道路,向当初那条人迹罕至的小街前进。
“虽然我很想任由你发挥,而自己则什么都不打听,像是看电影时要求其他人不剧透一样紧闭嘴巴,但……”亚当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面露好奇之色,“我真的忍不住想问一问,你到底准备如何解决那些可怕的‘残留影响’?”
“布置一个简单的仪式,隔绝空间,将泄露出来的影响,关押在狭小的空间里。”我说,“你可以理解为,那里有一坨很臭的,嗯,物质……”
亚当插口道:“当你用‘坨’这种计量单位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了,不必特地换成‘物质’这种比较体贴的词语。”
我充耳不闻,继续说:“而我则要做个密不透风的盖子,将那坨物质泄露的臭味封闭起来,以免周围一带再次出现像是长谷川那种‘嗅觉’灵敏的动物,隔着数公里就被熏得失去理智。”
“我明白了,但你原来还会布置仪式?”她问。
“我一直都会。”
“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呀。”
“因为我极少现场布置仪式。能用拳头直接解决的事情,也没必要用仪式解决吧。况且敌人也不会给我现场布置仪式的机会。”我说,“虽然有时候我也会提前布置仪式,或者准备一些具备仪式效果的小道具,但当时我有个负责支援的搭档,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在为我提供仪式支援。”
她试探地问:“那个搭档,难道就是……”
“你吃饭了吗?”我快速切换了一个话题。
“没有。”她老实回答。
“正巧,我也没有。那就先找地方,一起吃个饭吧。”我提出建议。
她点头了。
片刻后,我们来到了距离那条小街还有五百米的街道,进入了一家平凡无奇的小饭店。
饭店为所有菜品都拍了照,并且全部贴在一面墙壁上,以供顾客们挑选。
我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她跑到有照片的那面墙壁前,有个看上去是老板娘的人走到她的身边,先问了一句“几位”,她说“两位”。
一边说,一边挑选菜品。
忽然,我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打开来一看,是无人机发了条短信过来,说自己把之前收集的“亚当的真实身份的情报”都发送到了我的电子邮箱里,要我检查一遍。
我抬头看了看对此一无所知的亚当,然后用手机登陆了邮箱,查看起了她真身的情报。
只看了几眼,我心中关于亚当的所有疑惑,就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