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前尘往事

亦绯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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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碰见宋子衿,是在鱼龙混杂的酒吧。

    像我这种平时大事不敢干,小事也推辞的人,一看就是个妥妥的学渣。虽说是学渣,但我作风优良啊,要说“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怎么也得落在叶岚头上。

    没错,被叫去酒吧找叶岚的我,反而被拉入了火坑。

    我一进酒吧就被人流推着走,四周灯红酒绿的,差点没晃瞎我的眼。

    我几乎把整间酒吧翻过来了,叶岚连半只影子也没给我捉到。

    我简直暴跳如雷,暗想叶岚你最好知道酒吧的后门在哪里。然后我就挑了一个离酒吧门口最近的吧台椅子坐下,当起了守门人。

    宋子衿就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轨迹里。

    他皮肤很白,五官清秀又偏一些妖娆,一双桃花眼深邃得要命。体型偏瘦,但也不至于风一吹就倒。

    他主动过来搭讪,告诉我他的名字,然后非常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然而当时从我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这人很直爽”“很坦荡”这种褒义的句子,而是——小伙子挺有想法啊,搭讪不用套路这一招,难道是新的套路?

    但我没敢说,只是露出礼貌的假笑对他说,你有一个不适合在这里混迹的名字。

    青青子衿,我联想到了《诗经》。

    宋子衿盯着我的脸愣了一秒,然后发出很轻的笑声来,那磁性的声音好像对人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当然,也许只是对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这么诗意的名字本就不适合在这嘈杂的环境里生存。

    但我不能否认,他笑起来真能迷死人。

    宋子衿生怕我误会他,赶紧解释说,这是他第一次来酒吧,来找舍友。

    我说,这么巧,我也是。

    然后我们就聊到了各自的学校,运动爱好,甚至是喜欢的食物,就差没把身高体重抖落出来了。

    我忽然感觉这样的进展有点危险,毕竟像宋子衿这种老天爷赏饭吃的人间祸害,如果不是脑子短路,怎么会找我这种人间灰尘搭讪?

    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掂量不清楚么?但是宋子衿那张脸非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他莫名其妙就能让人自然地跟他聊起天来,我才发现原来我对帅哥的抵抗力这么弱,简直不堪一击。

    说到后面,我发觉这已经不仅仅是帅哥抵抗力弱的问题了,就连自我认知的能力都下降了。

    尤其是宋子衿提出要跟我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我整个人差点没飘出酒吧,不过好在我那一百二十斤的体重并不允许。

    就在和宋子衿交换联系方式之后,转头我就看到了叶岚,她坐在不远处的吧台旁,在跟一个男人聊天,那笑得叫一个花枝乱颤。

    我怀疑叶岚有某种特异能力,不是会隐身,也不是变透明,而是躲我。

    逮到她/他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们望向了不同的地方,说了同一句话,然后回过头来跟对方说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默契让我们对视了几秒,但我发誓那一瞬间,我绝对没有在乞求他能够被我怪异的魅力所折服的念头。

    我们都知道是时候该结束这段无聊的对话了,只是来到这熟悉的告别桥段,我不敢露出不舍的神情,我怕周遭的人看见了,说我是猪拱了好白菜。

    走了。我这么说着,还附带了一个职业假笑,然后起身迅速逃离他的视线。

    叶岚好像能够意识到有某种危险的生物正在靠近她,刚才还在和她聊天的男人三两句就被她打发了。

    她浑身散发着淡然自若的光芒,坐在那里用手支撑着下巴,气定神闲地看着我走近她。

    叶妖精,泡在这里这么久是把下学期重修课程的钱赚到了吗?

    我双手交叠在胸前,准备好看戏的表情在她面前停下脚。

    你刚喝酒了?胡说什么呢?

    叶岚看我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一样,她总觉得我在她面前说的不是人话,虽然她在我的话里嗅到了一丝大事不好的气息。

    我有点同情她还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既然当事人不操心我又何必太监急。

    我学着叶岚刚才气定神闲的模样,在她最近的位置坐下来,再漫不经心地给她来一句,张老爷子今天第三次点名了。

    张老爷子是我们中文系古代汉语课程的教授,他有着严肃古板的性格,上了年纪又留着花白的胡子,这个称呼在学生的议论中应运而生。

    开学的时候他就讲了他的游戏规则,但凡他的课上点名超过三次不在的同学,这门课直接重修,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叶岚才消化完我的话,原本天下太平的表情逐渐动荡。

    她但凡不去上课,张老爷子就点名。

    但我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反而还在她面前鼓起掌来,祝贺我们的叶岚同学成功加入重修行列!

    我发誓那一刻叶岚并不想打死我,虽然我知道发誓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的魔爪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伸过来了,掐住我的脖子大喊,严酥墨!带着你的无情无义去死吧!大难临头你不拉我一把也就算了,还使劲儿踩我,良心何在!

    那一瞬间我有种快要被她弄死了的感觉,脖子像被上了锁一样难受。我寻思着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生物啊,力大如牛都不足以形容她。

    我的五官已经因缺氧而扭曲了,叶岚估计连控制力度都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拿一双眼睛瞪死我算了。

    无奈我只能自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丫的至于杀人不眨眼吗?

    得救了。

    叶岚一下就松开了我的脖子,顶着她那头粉色的头发扭过脸去,自顾自地怒言,严酥墨你这头白眼狼!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自己跑出了酒吧。

    细思恐极,如果她刚才是真的想弄死我。

    ……

    回到寝室的时候,我收到了宋子衿的消息。

    天知道我有多雀跃,虽然我俩不在同一个学校,虽然他所在的学校离这并不远。

    万一我俩谈恋爱了,这近水楼台的……

    等等,我为什么要设想这些可能性为零的东西?

    他问我安全回到学校了吗,按照我这种钢铁直女的思维,肯定是直接回了一个嗯。

    嗯,他现在一定很后悔给我这点关心。

    早点休息,然后表情包是一个比心。这就是宋子衿今天最后的信息内容。

    我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回复他,晚安这两个字。

    因为以前我老是爱看一些关于爱情的鸡汤文,说什么晚安两个字一般只对喜欢的人说,把这么简单的两个字搞到了一个特别神圣的位置。

    这后来还给我形成了一种心理暗示。

    如果是给不喜欢的人发消息,我一般会说早点休息。

    晚安?你不配。

    嗯,我有点确定他对我没有那种歪念头了。

    可我却有种从云层跌落人间的感觉,同时还摔碎了之前一直怀揣的美梦。

    脑子里宋子衿的照片,像镜子一样被我砸成了碎片。

    ……

    后来我就被打脸了,而且还是响彻天地的那种。

    宋子衿才没有因为我昨晚的“高冷”回应而打退堂鼓,反而大有一举拿下我这个特制版钢铁直女的气势。

    接连几天,他都热衷于寻找我俩之间的共同话题。在和他的对话中我才发现,原来他这人的优点并不只有那张少年脸。

    他不仅会唱歌,还唱得特别好听。他那温润的声线唱起情歌来,能把我感动死。

    还特别会写东西,他跟我说他以前写东西都是拿奖拿到手软的。只是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停笔了。

    我真替他悔恨莫及,换作是我写东西能拿奖赚钱,我肯定先写它个一亿份!

    作为一个永远处于被动的人,在跟宋子衿频繁的交流中,我好像触发了身体里哪个了不得的机关,深不见底的能量一直往脑子里涌动着,导致我越来越想跟他聊天。

    从那以后,我整天抱着手机入睡,抱着手机起床。

    我还跟叶岚调侃说,我好像在跟手机谈恋爱。

    我和宋子衿保持着稳定的联系,我们也越来越了解对方。

    当我们都知道要迈出那一步的时候,我其实犹豫过。

    这又要涉及到“配不配”这种千古难题了。

    以前我老觉得这种问题简直是问傻瓜的,我要是知道现在轮到我当傻瓜了,那我当初一定要用夸的。

    当真正的问题降临到我头上,我才发觉它的难点其实并不在于“配”还是“不配”的问题。

    而是要看对方的态度,然后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但是宋子衿的态度我是不太明确的,我也明白这不仅仅来源于我的不自信。

    也许我们这段时间只是有点暧昧上头,就像人喝醉了酒,总会有清醒的一天。

    万一他清醒过来之后,发觉我并不是他臆想中的那个梦中情人呢?

    我不敢冒这样的风险,因为一旦我把爱情看作是神圣的东西却没法被我守护的时候,我怕我会质疑它在我生命里的存在。

    但是,好像总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抡起魅力的锤子打破你心里的各种条条框框,一心只想和你绑在一起。

    也许在看到宋子衿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注定输给他了。

    终于,在我俩隔着屏幕各种暧昧,调情之后,他跟我表白了。

    只是,他发来的信息黑成这个鬼样子:虽然你长相不出挑,又胖又不自律,一副与世无争还自以为超脱尘嚣的样子……

    我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小子你是真能黑啊,在告白这种关键时候都不跟女生说点好听的,尽出这些没用的奇招。

    我也不甘示弱啊,直接回应他,大可不必,想跟我谈恋爱你就直说,反正我不同意。

    可能我这句话刺激到他了,宋子衿终于有点告白的意识了,他夸我了:但是你很可爱,你的世界好像没有那些世俗的羁绊,只有乐趣。可能别人都在因为各种事情烦恼,你却总能在里面找到快乐。

    这怕不是变相地在说我傻啦吧唧?当然,这种话我只敢在心里逼逼叨叨。

    我想,做唯一能够守护你的快乐的人。

    宋子衿这句话从我手机屏幕里突然跳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炸毛了,原地抓头发哇哇大叫。

    我想我还能回复什么呢,我感动死了。

    我以生平最快的回复速度给他发一句语音:好,驳回刚才的意见,老子想跟你谈恋爱!

    ……

    自那之后,我每天都泡在幸福的蜜罐里,偶尔沉溺在他的甜言蜜语里,也庆幸于我们之间的异常默契里。

    叶岚说,自从我开始谈恋爱了,每天都处于日理万机的状态。

    只知道跟宋子衿见面腻歪,别说跟她出去嗨皮了,连人影都抓不到我半只,只能给我发信息各种谴责我见色忘义。

    我看她对我的误解这么深,我肯定得解释。

    我说,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后来我想给她发个比心表情包过去安慰她,发了好久愣是没发出去。

    正当我考虑是不是网络问题的时候,恰好跳出来一条系统消息: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请添加对方为好友。

    绝交这种事,就,挺突然的。

    很好,这下没人能阻止我谈恋爱了。

    ……

    我还在和宋子衿恋爱的道路上奔跑着,他走得有点快,所以我要用跑的。

    我开始学着改变原来的自己:不再敷衍课程,终于认真地听一节自己不喜欢的课;一周多看一本书;坚持跑步,护肤,努力变瘦变美。

    这好像是所有要逆袭的女生都要经历的必修课。

    在这艰苦的蜕变中,宋子衿为鼓励我不仅录歌给我听,还给我写情诗,写小故事。

    这些东西都被我当做毕生珍藏,精心地保存起来。

    我每天的歌单里,都是宋子衿的翻唱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超越原唱的存在。没错了,宋子衿就是这类人。

    每天晚上睡前,他会哄我入梦,还用一种特别霸道总裁的口气,命令我不许我熬夜。

    否则他就陪我一起熬,他说,要么一起自律,要么一起变丑。

    好像再生硬的巧克力都能被他暖化。

    我只能笑着跟他说,败给你了,晚安。

    ……

    我其实并不觉得宋子衿是什么天赐的礼物,夸他他会飘,我反而认为他是上辈子欠了我的,这辈子来还债了。

    在此之前,我从未有过如此刻骨铭心的恋爱经历,我一度以为我找到了生命中的soulmate,一生的不可替代。

    我跟他说过,我这辈子非他不嫁了。

    他说会等我,等我们拥有一个以后。

    我还想发誓说他是我的唯一,可是我的誓言好像发得太早了,我们没有以后。

    可我那时候脑子里经常跳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谢谢老天爷让我找到了他,然后因为他,我找到了我。

    我现在很快乐,真的很快乐,和宋子衿。

    虽然我知道老天爷不会感知到我在感激它,它也不会安排我接下来的命运。

    几年以后,命运安排我们再次相见,我再看到宋子衿的时候,眼神已经不再灼热。

    我平静地跟死了一样,还带着点无可原谅的恨意。

    这才明白,原来前尘往事,最后都会被烧成一把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