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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纥干承基还在是游侠儿,不,哪怕是在边军,纥干承基绝对挥刀直上,取了对方的性命。
但是,现在的纥干承基是高明商队的首领,是太子亲自委托的首领,他要尽量完成太子的任务,尽量将这四百余人活着带回去。
“在沙漠里,额们遇到沙匪。”纥干承基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句。
鞠文泰咬牙切齿:“可恶的沙匪!只是,那一片沙漠,与焉耆、于阗接壤,甚至有时薛延陀也会插足,形势之复杂,高昌也有心无力。”
倒是推得干净!
但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
纥干承基入高昌,进入集市,把一车玻璃镜摆出来。
“噢,天呐,竟然有那么多清晰透亮的玻璃镜!”
“上次那些奸商才在高昌卖了几块!这次我一定要买到!”
“噗,阿提丽丝,看看你脸上的汗毛都被照出来了。”
“好意思说我,你不看看,你的狮子鼻,鼻毛都照得清清楚楚。”
一车玻璃镜,一个时辰就已经售罄,没买到的女人鼓噪着包围了纥干承基,挺着胸膛堵住他的去路。
纵然纥干承基一身武力,此时也没有动手的理由,只能苦笑着举手,让军士再带来一车。
玻璃镜价格不菲,但对于爱美的女人来说,再贵也不能阻挡她们对美的追求。
纥干承基在苦笑,军士们也在苦笑,玻璃镜卖得太快,导致他们收集讯息的时间不足。虽然还有采买当地特产返回的任务,可这时间,真的不够啊!
长安,鸿胪寺。
高力士平静地站着,王恶也只能陪站。
“靠山坳的作坊已经建起,虽然是小炉子,但几次试烧下来,杂质过多,气泡过多,硬度、韧性远远无法与百炼钢比。”高力士眼里透着一丝不满。
皇家的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又被蓝田伯撺掇去弄试甚么炼钢,这一炉一炉的,可都是内帑的钱呐!
嘶,这就是传说中的土法炼钢啊!
好吧,王恶对炼钢也是一知半解,不甚了然,印象里,也只是模糊记得个平炉炼钢法。
原料为废铁、废钢、铁水,铁矿石为催化剂、石灰石、萤石、铁矾土为造渣剂,混合了放进以蓄热室为平炉的锅炉里,以石炭或重油为燃料,炉料在高温条件下形成钢水,同时形成部分氧化亚铁,造渣剂卷走杂质形成钢渣,至于脱氧,以现在的条件,只能考虑炭脱氧。
这就是1856年德国人西门子使用蓄热室为平炉的基础上,1864年法国人马丁成功炼出了钢液,被称为西门子—马丁炉,或者是马丁炉,配比灵活,质量较好,缺点是慢、能耗高,却是这时代最合适的选择。
连比带划的,王恶勉强解释到高力士能听懂,终于将高力士送走。
大爷的!
多少年没有这种学渣在老师审视目光下战战兢兢的感觉了?
实在是这难度,王恶自己都一知半解,难糊弄人啊!
看着瘫坐在办公椅上的王恶,柳田满眼敬佩地倒茶。
左少卿刚才说了一大堆,自己愣是一句都听不明白,却只觉得高深莫测。
“高句丽人本月第三次堵新罗人的门了,金春风闭门不出。”
柳田八卦了一句。
王恶却是一声轻叹,让柳田跑一趟高句丽馆,转告泉盖苏文一句话,过犹不及。
接到柳田的传话,泉盖苏文愣了许久。
“传令下去,不许再去新罗馆门前转悠。”
侍卫愣了一下:“大使者,这是为何?昔日新罗在我们门前耀武扬威,大唐也没管过啊!”
“你不懂。”泉盖苏文挥刀虚劈了一记。“现在我们是占上风了,可继续纠缠下去,唐国朝廷会觉得高句丽不依不饶,从而失去刚刚获得唐国的好感。毕竟,高句丽与前隋结下的仇怨太深,而奸诈的新罗人则不要脸的打着大唐新罗国的旗号,唐人总是要偏向他们一些。”
侍卫恍然大悟:“是了,高句丽既然不打算与大唐翻脸,能让大唐偏向我们一点,自然更有利些。可是大使者,新罗人的不要脸是出了名的,”
泉盖苏文冷笑:“即便如此,只要稳住了大唐,教训区区新罗不在话下!听说,前段时间,倭国使者田中见二出现在父亲府上?”
侍卫应道:“是啊,听说田中见二劝说大对卢与倭国联手,共谋新罗。”
“与虎谋皮!”泉盖苏文不屑地反手一撩。“新罗人奸诈,倭国人鬼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父亲如果没有老糊涂,应该不会同意。”
侍卫一竖大拇指:“大使者果然料事如神!大对卢拒绝了倭国的提议,表示高句丽不想介入倭国与新罗的恩怨中。”
泉盖苏文唰的一声收刀入鞘:“少拍马屁,知子莫若父,反过来说也一样,知父莫若子。若是连父亲的心思都不明白,我凭什么坐上西部大人之位?”
新罗馆内,金春风看着群情汹涌的花郎,深深地叹了口气:“仅仅这样,你们就觉得屈辱了?新罗立国,被高句丽奴役多年,屈不屈辱?可先辈们咬牙坚持下去了,才有了如今新罗与高句丽分庭抗礼的局面!个人荣辱?当年新罗与百济联手对抗高句丽,结果新罗回手给了盟友百济一刀,你觉得当时的先辈们会不会在意那点名声?利益!尤其是新罗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觉得高句丽堵门多次,丢脸。可我觉得堵得还不够多,脸还丢得不够!要是高句丽能把我们欺负得惨兮兮的,你觉得大唐能坐视藩国受辱?只要大唐的手偏上一偏,新罗受益就大了!”
热血的花郎们总算被安抚下来。
一名花郎走了进来,淡淡的说:“高句丽侍卫全部撤走,听他们说,新罗怯弱无趣,再也不来了。”
金春风一口老血喷出。
绞尽脑汁编出一套说辞说服了花郎,结果高句丽的华丽转身,硬是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向来是凭借武力横冲直撞的高句丽人,居然转性子了?
合着前面的屈辱,白受了!
“大阿餐,这是新罗传来的消息。”花郎不卑不亢地递了一封信过来。
是真的不卑不亢。
你大阿餐是真骨贵族,我们花郎难道不是真骨贵族?一个威信尽丧的大阿餐,是不会得到花郎尊重的。
拆开信封,拿起信笺,金春风脸色大变。
信是他的堂兄、伊湌金春秋写来的。
真平王病重,膝下无子,众真骨贵族决定立其女,圣骨金德曼为嗣。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国主病重,自然会引起诸多不稳。
而更糟糕的是,原本高句丽与百济就是世仇,闻讯自然虎视眈眈,现在加上一个倭国,更是雪上加霜!
一个不好,高句丽就有亡国之险!
顾不上再装死,金春风换上衣冠,冲出四方馆,不顾规矩,略过鸿胪寺,直接到午门叩阙。
叩阙在贞观朝少见,而番邦使者叩阙更是闻所未闻。
李世民看向王恶的眼神满是玩味。
看看你们鸿胪寺整的,把人新罗使者逼得玩这招了,脸面都不顾了。
王恶一脸的无辜,这事与额莫得关系啊!
被召上殿的金春风伏地大哭。
“使者这是何故?”虽然对新罗频频挑事不满,李世民还是和颜悦色的询问。
“新罗危在旦夕,求大唐主持公道!”金春风嚎啕大哭。“真平王病重,高句丽、百济虎视眈眈,倭国趁火打劫,新罗危矣!”
这事,他不归额管啊!王恶果断甩锅。
李世民望向群臣。
程咬金等武将抬头望殿顶,似乎要研究一下是何种木料搭建。
文臣三缄其口,不想参与这糊糊事。
拿过金春风好处的长孙无忌轻轻咳了一声:“臣以为,大唐应有所反应。”
孔颖达轻笑一声:“臣自幼熟读经书,素来只听闻‘礼不伐丧’,从未听说‘礼不伐病’。”
文臣轻笑,武将则翻白眼。
没仗打,莫挨额。
长孙无忌再没有言语。
呵呵,金春风出的钱,就只值这个价,不值当再辩驳。
李世民深知这舅兄的为人,一眼就明白其中的勾当,不由无声苦笑。
两袖清风赵国公,实则两袖金风。
这个层次的官员,收再多的钱也不是问题,除非是朝廷要整治你。
孔颖达引经据典的战斗力不在魏征之下,一时间满朝堂都是老夫子的喷声。
具体原因就两个,一个是没有“礼不伐病”一说;另一个是,新罗从来不是大唐的藩国,而是番邦!所谓大唐新罗国的头衔,是新罗自己加上去的!而新罗,从来没有履行过藩国的义务!
王恶在窃笑。
以他的不学无术,第二条大概能说出来,却没这么酣畅淋漓。
第一条则是属于王恶的知识盲点。
果然要喷还是得有文化啊!战五渣果断遁开。
金春风满眼的绝望。
果真臣服大唐,成为大唐的藩国?呵呵,就算金春风想,也得他有这个权利。
番邦的战争,大唐不干预!
金春风哭着离开朝堂,回到新罗馆,抹着眼泪写回信。
对新罗,金春风已经尽到最后的努力了。
花郎们目睹金春风的异样,努力打探之下,听到了外间的流言,不由陷入了深深的自闭。
大难当头,花郎,能为新罗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