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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衿回到战王府的时候,已是过了晌午,等到她从马车内缓缓走下来的时候,便瞧见沈芳菲娉婷玉立的站在战王府门前候着。
苏子衿莞尔一笑,便不紧不慢的领着雪忆等人,要走向沈芳菲。彼时苏墨和苏宁都下了马车,尤其是苏宁瞧见沈芳菲,不由皱了皱眉梢,显然不是很乐意看见这个女子。
“二哥怎么了?”苏子衿见苏宁少见的脸色有些不好,便停下步子,偏头看向苏宁。
苏宁听苏子衿这么问,只挑眉一笑,淡淡道:“没什么。”
说着,他手中折扇打开,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低声问苏子衿:“这芳菲郡主可是来找你的?”
对于沈芳菲,苏宁觉得她与苏子衿能够有交集的原因左右不过重乐的事情。苏子衿虽看起来性子温软,可实际上却是个冷淡之人,瞧着她来到锦都这么些日子,从未与哪个女子私交颇密的,但沈芳菲却是个例外。就数她来战王府寻苏子衿的次数,不过两日下来,这已然是第二次了。只是,即便如此,苏宁也并不认为苏子衿和沈芳菲是那等子手帕交,无论怎么看就是不像。
故而,一瞧见沈芳菲来寻苏子衿,苏宁便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在汝南王府时,那些个女子对苏子衿并没有多么友好的态度也就算了,还处处陷害她、针对她,这让苏宁都下意识的便认为,这些女子由于嫉妒他家妹子的盛世美貌,一个两个都打心眼里要使坏心思。
“二哥莫要忧心,是我让芳菲郡主在这儿等着的。”瞧着苏宁那副含着防备的样子,苏子衿不由失笑,她倒是不知道自家这个二哥何事与沈芳菲有过过节了。
“阿宁,”这时,苏墨见苏宁和苏子衿说着什么,便有些狐疑的看了眼苏宁,拧眉道:“那女子不会是来找你的罢?”
对于沈芳菲,其实苏墨是真的不太熟悉,他整日里跟着战王爷校场练兵,自是不像苏宁这般无所事事,常常参加贵族圈子中的一些宴会。他看那女子颇有些眼熟,只想着是锦都中哪家的小姐,便误以为苏宁是招惹了人家姑娘,要让苏子衿替他打掩护。
苏宁听到自己大哥的猜测,不由翻了个白眼,俊逸的脸容上流露出三分不羁,七分不屑,夸张道:“我说大哥,你仔细瞧瞧那女子,她脑门上可是写着沈芳菲三个大字,你怎的连她也不认识了?”
“沈芳菲?”苏墨脸上有些诧异,那女子竟是沈芳菲?重乐的独女沈芳菲?远远看着倒是十分温婉知礼,丝毫与重乐和沈鹤都不像。
“大哥,二哥。”苏子衿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即她唇角弯弯,道:“你们先回去罢,我在这儿同芳菲郡主说两句话,一会儿便进府。”
说着,苏子衿便就要转身冲沈芳菲过去,不想苏宁却又是拉住了苏子衿的袖摆,蹙眉道:“子衿,要不二哥留着陪你罢?”
苏子衿今日在外头受了多大的委屈,苏宁心中有数。虽然苏子衿并没有表现出十分难过亦或者在意的模样,但苏宁只道苏子衿许是太过要强,才刻意隐瞒。故而,如今让她独自一人面对沈芳菲,苏宁便有些不放心了,生怕这沈芳菲像重乐那般不怀好意,平白欺负了他的妹妹。
苏宁的这般姿态,倒是让苏墨有些诧异,他其实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只心中不解为何苏子衿与沈芳菲不过是有事聊两句,怎么苏宁也这般担忧?
瞧见苏宁这般执着的样子,苏子衿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她知道,这个二哥总将她当作小女孩儿宠着护着,哪怕是她表现的如何残忍,如何手段毒辣,他也从来都只将她看作是天真无邪的姑娘家,但凡与她为敌的,苏宁也只认作是那人欺辱了她。这样的疼宠,是苏子衿生平便没有感受过的,如今面对这样的苏宁,苏子衿显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心中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笑吟吟的开口,轻声道:“二哥,我们女儿家说些体己的话,难道二哥也要旁听不成?”
苏宁闻言,不由愣了愣,可见苏子衿这般随意的模样,他便知道对于沈芳菲,苏子衿是完全有法子对付的。于是,他点了点头,只郑重其事的嘱咐道:“子衿,锦都的小姐都不是简单之辈,你且小心应付着,切莫大意了。”
一旁的青烟和青茗听到苏宁这般说,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来。瞧着这二公子的话,显然便是将主子看作是小白兔一般的存在,而其他女子皆是心怀不轨的饿狼,可到底这些个名媛贵族的,又有哪个是主子的对手?
“晓得了。”这一回,就是苏子衿也不由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大哥和二哥且回去罢,否则给母亲买的栗子糕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锦都近日新开了一家糕点店,唤作一栗堂,那里的栗子糕不过几日便远近闻名,今儿个战王妃提了一下,苏子衿便心下记住了,回来的时候顺带去了一趟一栗堂买了点栗子糕给战王妃。
说完,苏子衿便领着雪忆等人,缓缓朝着沈芳菲而去。而苏墨和苏宁两人,倒是也没有婆婆妈妈,瞧着苏子衿过去,他们二人便也进了府中,只是一边走,一边苏墨还不停问着苏宁:究竟怎么回事?
只是,苏宁却不知如何开口,一路上支支吾吾的,倒是没说清楚自己这般姿态又是为何,搞得苏墨最后一头雾水,直直摇头。
再说苏子衿这一边,等到走至沈芳菲面前,瞧着那张秀美又略微有些气色不佳的脸容,苏子衿才淡淡一笑,问道:“郡主现下可是好点了?怎么不在府中歇息,反而来王府门前等着?”
虽然方才苏宁问的时候,苏子衿只说是自己让沈芳菲前来的,但实际上,沈芳菲的出现其实就连苏子衿也有些始料未及。
“我只是……有些担忧,想来问问。”沈芳菲张了张嘴,犹如秋水的眸光一片清透,仿佛盛夏中最冰凉透澈的溪水潺潺,让人没来由的觉得十分舒服。眨了眨眼,她又继续道:“况且,我已然喝下一剂药了,如今倒不是多么打紧。”
苏子衿闻言,不由心下有些愣住,她原本以为沈芳菲前来,大约是因为重乐的事情,毕竟她如今还是病着,在战王府门前等她回来,未免有些疲乏。
其实,今日别了司言,在遇到司天儒之前,苏子衿还遇到另外一个人,而那人正是沈芳菲。她记得很清楚,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沈芳菲一双眸子十分清亮,好似舒了一口气那般,看的苏子衿颇感奇怪,只是,后来沈芳菲的话,倒是让苏子衿沉默了。
原来,沈芳菲今日也是到汝南王府参加魏老太君的寿宴,只是不想自己感染了一些风寒,到了汝南王府的时候,那病症才愈发显现了几分,于是她便让阿穆扶着她到一旁的假山中歇息,却不想,无意中听到了陶然和陶岳两个人的对话,而那两兄妹的对话中,却是含着对苏子衿的设计。沈芳菲心下一惊,便顾不得生病,只强装神色平静,暗暗的四处在找苏子衿,想要将此事告知苏子衿,让她多加提防。
听着沈芳菲的话,青烟和青茗不由打心眼的喜欢这个少女。沈芳菲的良善,其实当属这世间少有的。原本她将此事告知苏子衿后,苏子衿便让她先回府请了大夫,却不想,这沈芳菲病还没好,便兀自担忧的来了战王府,大约只想确认一番苏子衿是否安好,可这般心思,却是让人十分感怀。
瞧着沈芳菲那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苏子衿不由蹙起眉头,她眼底闪过一抹动容与叹息,再看她时,便微微一笑,从容道:“今日意外的发生了一些事情,陶家那两兄妹倒是来不及动手。”
原本苏子衿是打算好好收拾一番陶岳和陶然的,只要他们动了手,生了歹念,她便势必要折断他们的羽翼,让他们也尝一尝地狱的滋味!只是不想,魏半月忽然杀出,这一个两个的,抢着要躺在她的利刃之下,她自然不好拂了他们的面,让他们全身而退!
听到苏子衿的话,沈芳菲不由抿唇笑了笑,一脸庆幸的模样,而后她又看向苏子衿,叮嘱道:“即便如此,郡主以后也该小心才是,这陶岳是丞相府的独子,素日里无法无天惯了,若是他真的打了你的主意,恐怕很难消了念头。”
说这话的时候,沈芳菲神色极为认真,她就像是个絮絮叨叨的小老太婆,平白的让人觉得无比可人。
“不必担忧。”苏子衿弯起眉眼,艳绝的脸容上露出一抹高雅的神色,她只睨着一双桃花眸子,似笑非笑道:“郡主看子衿可是那等子好欺之人?”
瞧着这样媚骨天成的苏子衿,沈芳菲和阿穆都不由眉心一跳,暗道苏子衿这女子实在是活色生香的很,即便只是这般简简单单的一颦一笑,也能让人轻易便被勾去了魂魄。
“倒也是。”敛了敛神色,沈芳菲点头一笑,心下倒是十分认同。苏子衿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她虽看起来温温软软的,可实际上却是比沈芳菲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厉害许多,到底是不太好欺辱。
“郡主且回去歇着罢。”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瞧着沈芳菲那苍白的嘴唇和略微泛着红潮的脸,不由语气柔了几分,眉眼灼灼道:“左右等你身子养好了,才能好好做我的奴隶,不是吗?”
苏子衿话一落,青烟和青茗便率先诧异起来,苏子衿这些年已然很少与人开玩笑了,大约只对着燕夙,她倒还有几分从前的模样。可如今她这句话,显然便含着一丝丝的玩笑之意,实在让人惊讶不已。
不仅是青烟和青茗,就连沈芳菲和她的婢女阿穆都不由愣了愣,苏子衿的话语之间,其实并不是非常认真,可偏生就是她的这分不同寻常,才叫人惊住了。
“郡主早些回去罢。”在沈芳菲愣住的时候,苏子衿已然轻笑一声,神色从容至极,仿佛方才那话并不是出自她口一般,只见她看了眼身侧略显疲倦的雪忆,淡淡道:“子衿也该回去了,下回郡主若是要来拜访,子衿一定提前煮酒相待。”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十分平静,她仿佛在同经年的好友做了约定一般,那股子熟稔的语气,令人恍惚。
虽然不知苏子衿今日为何有些不同,但沈芳菲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好。”
阿穆闻言,神色有一瞬间的古怪,话说,她家郡主会饮酒?她伺候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
苏子衿微微一笑,便领着雪忆等人进了战王府,只是堪堪走了两步,她便淡淡出声,情绪不辨的问道:“你们可是觉得沈芳菲与若水颇有些相像?”
听到苏子衿这么问,青烟和青茗都不由愣了愣,随即青烟垂下眸子,小心翼翼道:“主子,青烟认为……大约有一些罢。”
那个唤作若水的小姑娘,善良、清透、倔强,又有些出乎意料的放浪形骸,完全不像看起来那般拘谨呆板。而如今的沈芳菲呢?她也是一样善良、清透、倔强,与记忆中的若水,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主子,若水姑娘要是知道你这般惦记她,一定会……”会怎么样,青茗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水若是知道主子一直没能忘记她,也许会高兴的手舞足蹈,也许会心疼的鼻涕眼泪一块儿流,可无论是怎么样,她都是极为在意主子的。
“她不像。”苏子衿忽然一笑,兀自道:“我原本也以为沈芳菲像若水,可如今瞧着,她们二人,倒是不太像呵。”
沈芳菲和若水虽皆是良善之人,可到底,若水不如沈芳菲像痴儿。沈芳菲与若水虽皆是倔强之人,可若水不像沈芳菲倔强的像一只牛,不撞南墙心不死。她们之间,从来不是那般相似的人,只是……她太想若水了。
太想那个喜欢喝酒、喜欢撒泼,喜欢装无辜扮可爱的小姑娘,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小姑娘。
眸底有些许雾气浮现,苏子衿忽然轻声一笑,谁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知究竟为何。
只是,沈芳菲这个倔强的像水牛一样的姑娘,今后便由她暂时护着罢,毕竟这个姑娘就在方才,给了她一瞬间的温暖,为了那丝仅存的温度,她也不该放任她不管。
……
……
出了战王府,沈芳菲踏上马车,便吩咐车夫道:“明叔,去玉泉庵。”
“郡主,咱们先回府歇着吧。”阿穆闻言,不由瞪大眸子,担忧起来。
原本沈芳菲这病来的就是有些汹涌,而她却是喝了药便急赶赶的先来了战王府等待,只为了看看苏子衿是否还是安好。如今还未歇息,她便又打算去城郊的玉泉庵,这般奔波,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沈芳菲摇了摇头,声音微微有些虚弱:“先去看看母亲罢,也不知她如何了。”
昨日苏子衿给了她解药,沈芳菲本打算亲自去一趟玉泉庵的,不想沈府的老夫人却是病倒了,沈府的老夫人也就是沈芳菲的嫡亲祖母,沈鹤的母亲,大约这世上,也只有沈老夫人待沈芳菲是真心实意的关怀了,故而重乐先前出事之后,沈老夫人生怕沈芳菲做傻事,便将她留在了沈府,并且将一切重乐的消息都封锁了,以至于重乐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沈芳菲是一点也不知道。
相较于重乐,显然沈老夫人要重要一些。于是沈芳菲便差人马不停蹄的去了玉泉庵,将解药给了重乐,只是今日,她就想着要亲自再去看看重乐才能安心。
阿穆张了张嘴,便劝道:“郡主虽方喝了药,可到底还未痊愈……”
“阿穆,无妨的。”沈芳菲笑了笑,便吩咐车夫道:“明叔,走罢。”
阿穆见劝不住沈芳菲,心下不由有些沮丧起来,只盼着重乐可以突然良心发现,不要再让她家郡主受罪了。否则……郡主真的输给苏子衿,签下一张卖身的契约。
“是,郡主。”车夫应了一声,随即缓缓驾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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