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蜉蝣梦(六)

南归阻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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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市人多,刚才粗略看了看,身上有标识的有五人,行迹可疑的有两三个,加上跟了一路那几个老朋友,还有些零头不算,我一个人也吃得下。”江枝分外轻松地汇报着情况。

    闻此言,榛苓心头的石头也算落了地,微微展颜:“如此甚好。”

    “对了,方才与你调笑那个小伙……”榛苓偏过脸来盯着江枝。

    “切,又不是没调戏过男人,有什么稀奇的?”江枝满不在乎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自然。

    榛苓觉着无趣,不再追问,又道:“明日记得按计划行事。”

    江枝收了收一脸顽劣,点了点头,一手扶着榛苓,一手抓下发髻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花瓣,迎着风走去。

    ……

    杭州许久没有下雪,江枝伴着榛苓宿在西湖附近的客栈里。

    西湖无雪,天气只干冷着。每日清晨,都可以听见窗外呼啸的北风声,欣喜地推开窗看,涌进来的却连雪屑都不是,轰轰地往屋里灌着冷风。

    榛苓也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及伤心事也只是欲言又止,终无答案。将近半月了,苏临谦的玉佩毫无消息,连慕容棠的消息都断得干干净净吹了这么久的风,是该回去了。

    西湖长堤,榛苓于前,江枝侍后。无复“绿杨柳里白沙堤”,也看不见断桥残雪的奇景,二人只是在光秃秃的堤上走着,目光漫过宽阔而平静的西湖。

    北风烈烈作响,榛苓耳畔却有落木萧萧之声,惊异地望向四周,枝上无叶,何谈落木?

    一点儿冰凉顺风而来,贴在通红的脸上,细指抚过,竟是雪水。蓦地抬头,自远山而来,如纱乘风而来,俄而雪骤。

    西湖下雪了……

    江枝在后面笑了起来,手舞足蹈。这半月的等待终究是没有辜负。

    无多久,姑苏花韵阁,榛苓姑娘又开始接客了。

    “今日客可曾定下?”榛苓问到。

    刚从外面进来的江枝神色不太自然,踌躇了半天,低声答到:“今日客为慕容棠,慕容公子。那个,常妈妈已收了钱,她说……”江枝似有为难之处,不敢续前话,小心地看向榛苓。

    香炉里的青烟缓慢地流动,榛苓凝眉,语气稍沉:“她说什么?”

    “她说,慕容公子已经将姑娘赎了,要娶去做正房夫人。”

    “砰”,窗户突然被风吹开,重重地撞在墙上。

    “娶我做正房夫人。”榛苓常盈在嘴角的一抹笑慢慢淡去,眼底晦暗不明,如笼阴云。

    “榛苓!你的慕容公子到了,还不出来迎接?”柳依依在门口喊到,“小心以后到了婆家受气!”她咬着牙,恨恨道。屋内无人应答。

    寂静片刻,呼声突然响起,楼下一片喧闹。

    榛苓凝神细听,嘈杂声中偶尔可辨出几句话来。“潇潇,快下来。不,别跳啊!”“跳不得啊,我花了这么多钱,你……”

    蒋潇潇!

    榛苓迅速起身,破门而出,不顾一切地往蒋潇潇屋里跑去。匆忙跑过的人儿撞开了门口的柳依依,扯开嗓子骂上一句,柳依依也跟了上去。

    门紧闭着,根本推不开。榛苓惶急地用目光扫过四周,并无什么东西可以用上。外面的吵闹声愈见大起来,提起裙摆,榛苓一脚踹了过去。

    门扉砰得撞在壁上,惊了窗沿上的女孩。她回过头来,见是榛苓,微微一笑,又背过身去俯瞰楼下的人,蹬着两只绣花鞋的脚不安分地晃动着。

    “下来。”榛苓稍微冷静下来,语气尽量放得平缓。灌进屋里的风掀起白色的帐幔,里面的鸳鸯锦被铺得平平整整,似无风水面无褶皱。

    蒋潇潇扭过头来,冲榛苓咧开嘴甜甜一笑,松散的头发没有打理,微微卷起,依在耳侧,乱糟糟的样子像极了初来时那个傻姑娘。

    鼻子一酸,眼眶突然湿润。榛苓慌忙低下头,遮掩着眼底的泪花。

    “有点儿冷。”蒋潇潇软着声音,撒着娇,冻得通红的脸上是委屈的表情,分外地孩子气。

    榛苓小心拿起被扔在桌上的一件披风,往窗边走去。

    “啦啦啦……”蒋潇潇快活地哼起了小曲儿,吸吸鼻子,自言自语道:“安炀哥哥不给甜杏盖被子,甜杏冷。哼!陈羡明,大坏蛋!”支在窗沿的两只手在众人都未注意时松开,粉色的身影自楼上坠落,像暮春落下的残花。

    “甜杏!”失声呼喊一声,榛苓丢下手中的披风,不加思考地往窗外跳去。

    烈烈作响的风里夹杂着些许人们的说话声,她就这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眼前的人一如往昔,面容清秀,眸子清澈如水。

    自上次一别,他们已许久未见。

    “苏公子,请放下我的未婚妻。”声音低沉,敌意极大。

    榛苓调整好姿态,正色看着称她为“未婚妻”的人,冷冷道:“何人为媒?何物为聘?何人所应?”她眉头微蹙,似有凝云,却将腰挺得笔直,仰头盯着慕容棠,有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势。

    “清风为媒,梅花为聘,眉眼早已应。”慕容棠上前一步,俯身在她耳侧又压低嗓音道一句:“你只是个风尘女子罢了,别给我装清高。我对你的心不假,这是你唯一需要知道的。况且蒋潇潇现在可在我手里。”

    她偏过头,看见蒋潇潇由慕容棠的丫鬟扶着,满口胡言乱语,欢快地笑着,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

    榛苓只是盯着蒋潇潇看,没有回答,气氛变得诡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