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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光十五年,大齐发生了旱灾,粮食欠收。宣城郡已有流民出现,一些富庶人家在庙里捐了香火钱,由寺庙出面施粥。
宣城郡南城常府花园。
一女子手拿长枪正在练习枪法,一个撒手枪,长枪直直朝木桩飞去,稳稳插在木桩上。
“姐姐!”旁旁边一个八岁小男孩兴奋的拍着手大喊,“姐姐好厉害!”
常九思把长枪取下,摸摸弟弟的小脑袋笑着说:“以后你长大了,也会像姐姐这么厉害!”
说着牵着弟弟往自己房中去,常九思一早起来在花园里练了几招跟外公学的枪法,一身的汗。叫人送了热水过来自己痛快洗了澡,换上女装带着弟弟常思义去正房给母亲问安。
陈氏早叫人送来早饭,看到女儿和儿子过来,忙让人开饭。
“哥哥,今天我去看姐姐练习枪法了。”常思义一进屋就奔向哥哥常思忠,“哥哥,你早上怎么没过来啊。”
常思忠今年方十岁,却一副小大人模样,看弟弟奔过来,趁他刚到面前就拉着弟弟坐在自己旁边。
“你不要看到人就直接扑上去!”常思忠把弟弟按在座位上,“我早上在房里读书呢,等会吃了早饭要去私塾了。”
常九思看着两个弟弟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弟常思忠酷爱读书,父亲常宏是一位儒商,也曾参加过科考,却只中了秀才,后再没考上。看儿子这么伶俐自然希望儿子能中进士,一改门楣。
“好了,赶紧吃饭吧。”陈氏挨个给三人夹了灌汤包,又对女儿说道:“今日是三月初三你的生辰,等会吃了饭,我们去莲花寺拜观音。”
“晚上你爹爹从余杭回来,我们一家人再庆祝。”陈氏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看她眼眸清明,眉眼之间带着英气,不似寻常女子。
“好的啊。”常九思一面吃着一边答应到。
每年三月初三还有观音生辰这些日子,陈氏一定都去庙里还愿。
常九思想起小时候懵懵懂懂的还问过陈氏为什么她的生日也要去拜。
“因为你是观音娘娘赐给娘的,娘去求观音娘娘给我一个孩子,观音娘娘就把你送来了。”陈氏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笑道。
吃了饭,陈氏派人送两个儿子去私塾,丫鬟来报马车已经准备好,常九思陪着母亲陈氏这才出门。
莲花寺在宣城郡南,出行亦不过三刻钟。常九思和母亲同坐一乘翠盖马车,一路有商家号子声,夹杂着一些乞丐拿着碗向行人乞讨的声音,待出了城门,乞讨之声则更多了。
常九思轻轻挑起帘子,有人拿着碗四处乞讨,又有人抱着小孩跪坐在路边,或默默无闻,或小声求人。
常九思没有心情再看了,陈氏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爹爹已经吩咐了向莲花寺捐赠米粮,莲花寺这几日都在施粥增粮。”
“为什么都这么多流民了,朝廷和官府还不管管呢?”常九思气愤的骂到,“我听文音说她父亲多次向太守大人提出要赈灾,可是龚大人都置之不理!”
“一群狗官!”说完常九思低声骂了一句。
“嗯?”陈氏警告了一下,“这种话你放在心里就完了,怎么能拿出来说。”
说着拿手指戳了一下常九思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这话让别人听了去告了,咱们一家人都要完。”
常九思不过一时不注意,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拉着陈氏的手摇晃着:“嗯~娘,我刚才没忍住。我以后不会说啦!”
陈氏宠溺的笑了,叹了口气:“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些事我们人微言轻管不了,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很好了。”
常九思眉头紧皱,担忧的说到:“大前天文音邀请我去王府玩,正玩着,突然有人来把王大人叫走了,后来听文音说,已经有流民抢了城外农户的粮食了。”
“再这样放任下去,岂不是要发生暴乱。”常九思说到。
陈氏摇摇头苦笑:“这些事管不了了,庄子上你父亲给佃户减了租,又嘱咐他们要注意庄子的安全,我们只能做这些了。”
“王大人乃是宣城郡郡丞,且管不了这些,我们不过商户,又能怎么办。”
常九思也知道自己家也只能这样了:“今天爹爹回来了,跟爹爹说一下最近要注意门户。”
说着到了莲花寺,常九思下了马车,看到寺门口有沙弥在布施粥和馒头,又有几个沙弥在维持秩序,让流民挨个排队。
进了寺里,一路两边隔一段立着罗汉神像,到了广场在点香,沿着台阶上去,正殿左右两边都是门,常九思陪着母亲从右边进入,一溜拜完,从左门出来,又回到了正面,沿着台阶再上,上面是一处广场,立着一尊巨大的白色观音像。
陈氏拉着常九思虔诚的跪拜。拜完常九思仰头看着这尊观音像,观音双眸低垂,嘴角含笑,手上拿着净瓶,广施甘露。
广场四周视野开阔,北面临水,还能看到干枯的荷塘,转了一圈看到西面还有一处未修建完成的庙宇。
陈氏拜完,又去见了住持。
“延泗法师。”陈氏双手合十问好。
延泗念了句“阿弥陀佛”笑问:“夫人一向可好?”
“女公子瞧着气色不错。”延泗看着常九思说到。
“这都是观音娘娘赐福。”陈氏又说,“上一年的长明灯点完了,这是今年长明灯的油钱。”说着让身边的婆子拿了银子交给法师。
“刚来时看到寺门口在布施,另有一百两是给寺里赈灾的。”陈氏说到。
“夫人慈悲。”
延泗叫徒弟收了银子,常九思无聊的听着陈氏和法师说话,听起他们说是赈灾的事情,于是问到:“法师,寺里布施,就是每日这个时辰给别人直接发吃的吗?”
“正是。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的。”延泗说到,“不知小施主有什么事吗?”
常九思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好奇而已。”
陈氏看天色不早,于是告辞了。
“那我们不打扰法师了,要回去了。”陈氏笑道。
延泗道:“六月十九是观音娘娘证得果位的日子,本寺会在那天办法会讲经,到时还请夫人光临寒寺。”
“多谢法师。”陈氏拜了一下,跟法师道谢着。
常九思陪着母亲离开,到了寺门口,陈氏先上了马车,正要上马车时,看到有人拿了吃的聚在一起晒太阳。常九思看了眼也上了马车。
“娘,等会回去我去外公家了。”
“你是个女孩儿,老是练枪法干什么。”陈氏唠叨着,“平日里该把女红针黹拿起来,真是愁死人。”说着陈氏作势揉了揉太阳穴。
常九思听陈氏唠叨这些话都多少年了,也不接话,问到:“娘,你有什么要我带去的吗?”
陈氏果然不再纠缠此事,道:“家里煮的鸡蛋还有鸡蛋花你给带些过去。”
三月三吃鸡蛋。这是当地的习俗,常九思点头答应着。
突然马车急停下来,陈氏一不当心差点直扑出去,幸而常九思一把拉住了。
“娘,你在这里等会,我出去看看。”常九思安抚下陈氏,下了马车。
“救命!”一个男人被另外几个男人押在一边,另有几个男人正在搬粮食,其中还有老人。
“小姐,这些看起来是流民。”身旁的护卫说到。
“你们是什么人?”常九思厉声喝问。
其中一个男人向前几步,打量着常九思一群人,说道:“跟你们没关系,赶紧滚!”
“恩人,救命!”被押男人喊到,“我是过路米商,我的米,都被他们抢了啊!”说话都带哭音了。
“大哥,看起来他们也像是富户,要不……”另一个流民在之前的男人耳边低声说到。
常九思看他们来者不善,又是妇孺,只怕一时打不过。于是对护卫耳语几句,护卫回去驾好马车,又向陈氏要了铜钱,把串钱的绳子解开。
“小姐要给你钱做什么?”陈氏担忧的问到。
“小姐说等会马走的时候把钱撒了,引开流民。”护卫答道。
常九思从地上捡了一根拳头粗的树杈,转了一圈。
“他的粮食你们带走,把他放了。”常九思冷冷的说道。
“小姑娘你自己找死。”
说着三个人朝她冲过来,常九思一棍扫过去打退两个,护卫立刻驾了马车冲出去,又有人把钱从车上撒下来。
“快捡钱!”有人喊了一声,果然好几个人冲做一堆忙着捡钱。
常九思趁乱打倒拦着的人,一把抓住那个被押的人,借力一飞,飞出几丈远。前面常家马车速度慢下来,常九思一下赶上了马车,护卫一下拉住那个男人,与自己同坐在马车外。
“快走!”常九思忙吩咐了句。
陈氏吓得脸色发白,看到常九思回来,气的拍了她好几下。
“你不要命了!”陈氏又在她背上打了一下,“那是穷人吃大户!他们饿急了眼闹出人命怎么办!”
“疼疼疼!”常九思抱着自己右胳膊喊到,“娘,那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看那群人,说不定还要敲诈勒索他呢!”常九思嘟囔道。
陈氏刚要大声,想着外面还有人,揪着常九思耳朵说道:“你下次再敢这样,回去告诉你爹,再不许你去学什么枪法了。”
常九思连忙给母亲按按肩,笑着说:“我知道错了,今天是我鲁莽了。”
“我再也不敢了。”说着常九思举起四根手指,“我发誓,我保证,再也不鲁莽了。”
陈氏听了这话重重哼了一声,等到一路到了常府,陈氏命护卫将那人护送去衙门告官,又给了二十两让护卫交给那人做盘缠。
陈氏准备了一篮鸡蛋还有一包鸡蛋花交给常九思。
“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去了记得和舅妈说一声,晚上都来咱们家吃饭。”陈氏笑着给常九思理理衣领,“若问起你父亲来,就说父亲信里说的是今天下午到。”
常九思点头答应:“娘,我想吃糟鹅掌还有鸡爪。”
“好,娘晚上吩咐人做。”陈氏看着长大的女儿充满了笑容。
常九思自己去了陈家。陈家和常家距离一条街,外公陈炯曾经当过兵,因受了伤退伍之后开了一家武馆,教授武术。
“你外公我可是跟随过杨大将军的!使的是杨家梨花枪!”
小时候常九思十分钦佩外公,曾经问外公怎么这么厉害,胖胖的外公拍着胖胖的肚子竖着大拇指这样跟她炫耀。
在她十岁的时候外公病逝了,现在舅舅陈完继续开着武馆,平常有一些小孩子过来习武,另外还替别人押镖。
陈家前院是武馆,后院是居所,常九思从东北角门直接进入后院,陈家人口少,也没有多少仆人,一些寻常针线活也都是自己做。
角门的小厮看到常九思忙站起来:“表姑娘来了。”
常九思笑着摆摆手:“我自己进去。”
一路到了正房萱椿堂,舅母孙氏正坐着打盹。
“舅妈好!”常九思笑道。
孙夫人一下醒了,看是常九思于是笑问:“你这会怎么来了?”
常九思把鸡蛋递过去,说:“娘让我来送这个鸡蛋还有鸡蛋花给你们。”
“随便叫个人送过来就行了,你还专门跑一趟做什么。”说着让丫鬟把东西拿去厨房,又拉着常九思坐下喝茶,“今天是你的生辰,你爹有没有来信说什么时候到家?”
常九思捧着茶:“今天下午到,娘说让你们晚上都去我家吃饭呢。”
孙夫人点头笑道:“今天你是小寿星呢,舅妈肯定要去捧个场。”
常九思不好意思的笑笑,又问:“淑姐姐在做什么呢?”
孙夫人指着西屋道:“你淑姐姐在里面做针线呢,你们姊妹去玩吧。”
常九思笑着去了西屋,只见表姐陈淑内穿白镶金边坦领上襦,外穿竹青坦领宝相花半臂,下着秋香色忍冬连枝花裙,头上只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插着两只珍珠簪子。
“淑姐姐。”常九思笑着外她对面坐下。
陈淑看常九思来了放下手中的笔笑道:“呀!好久不见。”
“淑姐姐在做什么呢?”常九思看着桌子上的花样问到。
“给大哥和二弟做的一些针线活,像荷包、书袋之类的。”陈淑笑道,“我现在描好了,过几天做了给他们。”
常九思看着描的特别精细的蟾宫折桂花样,也撒娇:“姐姐今天我生日,你也送我一个荷包戴戴吧。”
陈淑笑着捏了捏常九思两腮:“还等你说,我早预备着了。”
说完拉着常九思出了正房到了西厢房自己的闺房中,拿出一个墨绿色包袱打开:“你过来看。”
包袱打开是一套衣裙,针线十分精致。常九思“哇”了一声,拿起靛青色上衣,是一件坦领上襦,领口绣着璎珞花纹,下裙是胭脂红绣着荷花团纹。
“我知道你不爱穿广袖的衣裳,特意给你做的这种,又仿着胡服给你改的。”陈淑摸着衣服上的花纹,歪头笑问,“喜欢吗?”
常九思摸着柔软的布料,高兴的把头埋进衣服里使劲闻了闻,抱着陈淑笑道:“好姐姐,谢谢你这么费心!”
陈淑任由她抱着自己蹦了起来,莞尔笑道:“放心,等我年底过生辰,你也跑不掉。”
常九思珍爱的把衣服叠好放起来:“姐姐尽管说,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