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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走后,屋里只剩下花枳烟、玄绮、少爷三个人。
花枳烟在少爷面前蹲下,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少爷,今晚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哦。”
“连跟父亲和母亲说都不能说嘛?”少爷天真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
“对啊,不能说的。少爷能保证不说去的吧?”
“漂亮姐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少爷向花枳烟伸出小拇指,“拉勾为证。”
“好。”
花枳烟也伸出了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两个人的大拇指摁到了一起。
“时间不早了,少爷早些回去,回你母亲那里去,不要再乱跑了哦。”
少爷点点头就又走了。
见少爷走远了,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吱声的玄绮才颤颤巍巍的开了口:“二夫人,你,你真的看见那个刺客了吗?”
“真的看见了。”
花枳烟到门前和窗前张望了一下,然后把门和窗都关上,拉着玄绮到了屋内的一个角落里。
玄绮也明白了花枳烟的用意,故而压低了声音:“二夫人,您没有受伤吧?我听刚刚的家丁说,见过刺客的人啊,不是死的透透的,就是受了很重的伤。”
“我没有受伤。你都知道了什么,说来听听。”
“听说那个刺客可厉害了,在这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孤身一人,飞檐走壁,悄无声息地闯入府中,找到了龙涎香的藏处。其实今天老爷谈的生意啊,就是关于这个龙涎香。龙涎香是什么东西,二夫人你知道的吧?”
“知道。龙涎香珍贵异常,是世间少有的制香原料之一,还有一定的医用价值,其价格可赛过黄金,向来都是供与皇宫贵族用的。”
“二夫人真是见多识广,那我就跳过介绍龙涎香对老爷的重要性这个环节了。之后呢,那名刺客刀光一闪,顷刻间,围困他的侍从全都应声倒下,血流成河,那场面,简直一个字,绝!他不仅伤了老爷,还夺走了那块龙涎香,所以刚才全府上下都在搜捕他。可能寡不敌众吧,他没有像之前那么嚣张地伤人了,而是藏了起来。”
花枳烟忽然想起那刺客一直戴着面具,而且从未开口对自己说过一句话,不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那个刺客开口说过话吗?”
“好像并没有吧,至少我没听到过那些家丁议论刺客的言辞。”
花枳烟心中有了两个猜想:
第一个猜想是此刺客的身份非同一般,且杨老爷认识他,所以故意掩面不语以防止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
第二个猜想是此刺客是一个长相极其丑陋的哑巴!
显然,第二种猜想比较荒诞,不值得肯定。
“二夫人,你是怎么见着刺客还能全身而退,毫发无损啊?”
“说来也巧,我刚到榕树后面就发现那个刺客把刀架在少爷的脖子上。”
“啊!”玄绮失声尖叫,随后又立马捂着嘴巴,一脸惊恐的样子,“然后呢,然后呢?”
花枳烟看到玄绮那副“八卦”的模样后忍俊不禁,但又很快调整好情绪,继续道:“我以放了少爷为条件,给他指了一条活路---沿废弃的幽径一路向西跑。”
“可二夫人您刚刚为什么要骗那些家丁,让他们去东边寻啊?让他们把刺客抓住岂不更好?”
“他是个正人君子。他能信守承诺把少爷给了我,我自然也应信守承诺,给他一条真正的活路。”
“可是,可是奴婢记得那条废弃的幽径是死路啊,根本出不去。”
花枳烟一敲玄绮的小脑瓜子:“你忘了他会飞檐走壁啦?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死路,可他不是普通人,以他的实力,那是生路!他走哪条路都一样。他真正需要的,是有人替他牵制一部分力量脱身。”
“哦,原来是这样。对了,老爷受了伤,您不去看看吗?”
“看,当然要去看。”花枳烟披上一件莫兰迪色系的斗篷,“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做一些准备,凸现出我们对老爷‘深深的爱意’,感化一下他。”
“什么准备?”
“走,陪我去厨房你就知道了。”
每个人的住处都有专门负责其饮食的小厨房。
花枳烟拉起玄绮的手,像一阵风似的跑到厨房,看见几个厨子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有的厨子嘴里流出了口水,有的厨子发出电钻班的呼噜声,“呼哧呼哧”的,简直就像猪一样。
花枳烟玩心渐起,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撸起宽大的袖子,拿上那被雪白的面粉“装饰”过的的擀面杖猛地往桌上一敲,“狠狠”说道:“你们几个猪头三居然敢在这玩忽职守,小心老娘宰了你们。”
厨子们睡的正香,一听这动静,立马清醒了,有的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有的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花枳烟和玄绮都被逗乐了,只捂着嘴“鹅鹅鹅”地笑。
厨子们一见过来者是花枳烟和玄绮,都松了一口气。
厨房管事的小肖子还没缓过劲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抱怨道:“我滴那个亲娘嘞,二夫人这就是你滴不对了,你这个样子会把人吓出病来滴。那话怎么说来着?‘人吓人,吓死人’嘞!”
厨子们怕谁也不怕花枳烟,虽然说花枳烟也算是个主,但他们觉得花枳烟真心待他们不错,宴会上对摆盘递筷的下人从轻发落的建议也使他们对花枳烟有了些好感,再加上她没嫌弃过他们做的菜难吃。
“谁让你们没到点就趴下了?我不吓唬吓唬你们啊,你们是记不住的。”花枳烟把擀面杖扔到了一边,“小肖子,你留下给我搭把手,其他人回屋睡觉去!”
“二夫人英明神武啊!”厨子们开心地绕道,便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好像生怕花枳烟下一秒就会反悔,然后把他们捉回来似的。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为什么,为什么……”小肖子直接原地“石化”了。
花枳烟走到小肖子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小肖子,不要难过,人生的路还很长,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事哭丧个脸?年轻人的朝气拿出来!”
“二夫人要奴才干什么?”小肖子懒洋洋地问。
花枳烟坐在桌边,一手托腮,想了半晌,道:“两件事。第一件:弄到鸽子,把鸽子处理好,不能吃的部分通通扔掉,头和爪子都去了。第二件:挑出没有坏的板栗。”
小肖子撇撇嘴道:“这鸽子好办,这种食材刚好有,可是板栗是九十月份有的,最多只能保存一两个月,现在都十二个月了,可怕府里的板栗都稀巴烂了。”
“所以我让你把板栗挑出来啊,又不是所有的板栗都一定是坏的。放心,我和玄绮陪你一起挑。”
于是三个人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经过千辛万苦,三个人才在一堆已经发霉腐烂的栗子里找出了五六个完好的栗子。
“以后这些食物多出来,小肖子你就带厨子们吃了吧。放久了会烂掉,太浪费了。”花枳烟剥开一个个栗子。
小肖子愣住了,他在杨家做了多年的厨子,看惯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场面,还没见到一个主儿说要节约的,花枳烟是第一个。
花枳烟见小肖子没反应,又道:“听见了没?”
小肖子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连忙答道:“听见了,听见了。”
这回终于到花枳烟大展身手的时刻,她想自己动手做事已不是一回两回,但总是被下人抢去干了。之前在云溪村日日做饭菜,如今在杨府却还未亲自下过厨,想想也真是不习惯。
她先往锅里注入了适量的清水,然后扭头大喊一声:“小肖子,生火!”
小肖子“一脸嫌弃”地在灶台里生了火。
渐渐地,锅里的水开始冒小泡泡。水烧开了。花枳烟把鸽子肉、姜片、料酒倒入锅中,随即盖上锅盖。
待煮开,花枳烟挑去浮沫,把鸽子肉捞了出来,并将其用清水洗干净后再次放入锅里,加入了适量的热水,并配上了姜片和大葱段煮。
静静地候着锅中的食材被温火慢熬了一顿饭的功夫,花枳烟又掀开锅盖,往里加了红枣、香菇、板栗、枸杞。
顷刻间,板栗鸽子汤的味道充斥满屋,香气四溢,让人垂涎三尺。
就连下厨无数次的小肖子闻了这味道,都忍不住往里咽口水。
“二夫人,什么时候才可以吃啊?”玄绮抿着唇,凑到锅旁问道。
“还要煮一盏茶的功夫呢。”
“哦哦,还要一盏茶的功夫。”玄绮盯着锅,舔着舌头。
“漫长的”一盏茶功夫过了,玄绮和小肖子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异口同声道:“二夫人,给我们尝尝吧。”
“嗯,既然你们想吃就吃一点吧。”
“耶!”
二人立刻拿起碗勺做起了“干饭人”,大口大口地喝汤吃肉,好不痛快。
吃着吃着,那二人居然哭了起来,虽然哭了,也还不忘往嘴里塞好吃的。
花枳烟暗想:难道是我做的太难吃了吗?
“呜呜呜,自从来府上,我,我还是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
“我为别人烧了那么多顿饭,这回居然有幸吃的二夫人这样的美人做的饭菜,像做梦一样,呜呜呜。”
听到二人说的话,花枳烟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呼,还好不是因为做太难吃了。
等花枳烟缓过神来,发现板栗鸽子汤都要被吃光了,连忙上去拦住他们,道:“这汤是为老爷炖的,你们别再吃了,再吃就没有了。以后我专门为你们做一份。”
玄绮和小肖子这才恋恋不舍地停了手中的筷子和勺子。
小肖子夸张地把勺子和碗都添了一遍,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啊,你好恶心啊。”玄绮假装“嫌弃”地对小肖子说。
小肖子却当了真,回道:“呵,有本事你以后别吃。”
“我……我吃不吃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恶不恶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玄绮被小肖子怼到没话说,只好撇撇嘴,不再理会。
花枳烟打包好板栗鸽子汤后叫上玄绮一起往杨老爷所住之处去了。
在去的路上,玄绮还惦念着刚才那几口汤,说道:“二夫人以前是不是也为别人做过板栗鸽子汤啊?不然怎么会做的那么好吃。”
“我的确为一个人做过。”花枳烟的眼神忽然变得暗淡。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二夫人竟然舍得下功夫为他去做这些。”
“他是什么样的人?”花枳烟一下子陷入昔日的回忆里,她也想认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喜欢穿黑衣,最擅长用剑,对不熟的人孤言寡语,在外人看来他生性冷淡,还有就是他对我很好很好……真的,对我很好。可是我等不到他,也不可能找回他了。”
“二夫人,你怎么哭了?”
“有,有吗?”花枳烟慌乱地抹干眼角的泪水,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哭,她以为她真的能雷厉风行,活得风风火火的,才不会因为“不值得”的人哭鼻子,现在事实证明,她不行。
玄绮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花枳烟,只好一直陪花枳烟走着,没有说一句话。
玄绮的母亲告诉过她:默默的陪伴也是一种慰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