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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终究还是没能不醉无休，毕竟那两个吃饭前都吹嘘自己很能喝的家伙都先后喝高了然后烂醉如泥地倒在了桌面上，作为唯一一个还算头脑清醒不至于走不动让人扶的男人，秦川自然而然肩负起送他们回去的重任。
所幸肖宁的丈夫陈实开着车子过来接送妻子，秦川便让她们两夫妻帮忙负责把同样濒临醉倒边缘的吴小转送回去，他自己则叫了辆出租车把欧胜龙和梁中正扛回去。
好不容易把两个醉得比猪还沉的家伙送回去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想起白天遇到的王浩，洗了一把脸的秦川酒意醒了一大半，也不管那王浩乐不乐意，固执的秦川硬是把本打算拒绝他的王浩约了出来吃宵夜。
说是吃宵夜，其实是王浩在吃秦川在看，已经七分醉意的秦川哪里还能下肚，王浩倒也不客气，他半个多小时前才送完最后一个快递，现在都没吃晚饭，早就饥肠辘辘了。
盯着吃东西和贾英雄有得一拼的王浩，秦川惊讶地发现这个家伙鬓角上竟然开始有点白头发，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一脸疲态，白天时间匆忙秦川没来得及细看，现在倒是看得真真切切，不由得愣了一下。
三两下便消灭了一大碗田鸡粥的王浩偶然间抬起头来，看到秦川欲言又止，笑了笑，道：“怎么着，是不是在哥们身上看到了沧桑的味道？”
“阿浩，出啥事了？你之前不是在那家医疗器材公司上班的吗？怎么突然干起了快递这行？”两人深交多年，秦川哪里看不出这家伙故作轻松的背后那一丝刻意隐藏的苦涩和无奈。
“那工作老子早就辞职没干了，你不用担心，其实也没啥大事情，只不过是我前段时间开了一家快餐店，没想到资金不足，钱没见赚着几个，倒是欠了一点债，刚好那段时间我老妈身体又出现了一点状况，就这么点事，你也别大惊小怪的，哥们自己能处理好。”
王浩语气轻松地道，说话的口吻很随意，似乎压根没把这些能逼人跳楼的事情放在心上。
秦川一脸震惊，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估摸着这小子肯定还没完全说实话，于是追问道：“一点债？我看是一屁股债吧？到底多少？还有伯母出了点状况？什么状况，说清楚点！”
“早期肠癌！”王浩淡淡地道，眼神里有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悲凉，兴许是担心秦川瞧出点蛛丝马迹，于是低头对付起那盘新鲜滚热辣的蛋炒粉，直接忽略了秦川前一个问题。
“治疗费得花多少钱？”秦川锲而不舍，显然没打算让王浩打马虎眼蒙混过关。
“每个月三四万吧。”王浩说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然后捧起了碟子，把上面的炒粉吃得一干二净，连一滴汁都不放过，吃完后还顺带喝了一大口冰冻啤酒，这家伙吃东西的习惯似乎一点都没变过。
“这就是你干快递的原因？来钱快？”秦川盯着挺不以为然的王浩，心里越来越恼火。
王浩耸了耸肩，算是承认。
秦川突然泛起了一阵莫名的心酸，终于发火，大声质问道：“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他妈到底有没有把我秦川当你兄弟？”
王浩再次狠狠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能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神情不知道是落寞还是黯然，道：“正是因为把你当兄弟，所以才要瞒着你，我王浩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所以不能再失去你这个兄弟！”
在王浩的心中，秦川和他其实不过五十步笑一百步，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怕他告诉了秦川，又能有多大帮助？他又何必把自己唯一的好朋友卷进旋涡？
晚风拂过寂静的夜，秦川觉得喉头哽住，双眼发红，很想给王浩一巴掌，又很想给他来一个大大的拥抱，相识二十载，这可能是王浩对自己说过最矫情的话了吧。
“欠了多少钱？”以前兴许没有能力，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手里有一百多万的秦川还是有点资本和底气问这个问题的。
王浩倍感欣慰，但想起那对他和秦川来说都无疑是束手无策的巨大债务，王浩只得苦笑道：“兄弟，你就不跟着我趟这淌浑水了，好意心领了。”
“你这淌浑水我还真就趟定了！”秦川不乐意了，哥们显然也算是个“有钱”人了，还真不怕王浩会说出个天文数字来。
“四十万！”两人关系好了一辈子，王浩当然知道这个好兄弟的固执秉性，只要认定了的事情，就算撞破南墙也阻止不了他，所以只得如实交代。
“把银行卡拿来！”才区区几十万而已，秦川顿时松了一口气，想起自己钱包里的存款，顿时有种没他解决不了的事情的豪气。
“干嘛，你有这钱啊？”
王浩嘴里啃着根鸡腿，挺不以为然地道，从头到尾他都没打算要秦川出手，自己这个兄弟的状况他还不清楚？能拿个三五万已经顶天了，但对四十万来说，终归是杯水车薪，何况他就算真拿了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回去，王浩没忍心秦川和他一起活遭罪。
“别墨迹，拿过来！”王浩那点小心思秦川哪能看不出来。
瞧秦川那不容置疑的口吻，满嘴油腻的王浩只得放下手中已经啃了一大半的鸡腿，擦了擦手后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银行卡。
秦川不由分说一把抢了过来，掏出手机迅速往卡上打了一笔钱过去。
手机的到账信息很快响起，已经重新拿起鸡腿啃咬的王浩看到显示的金额后，瞳孔瞬间收缩，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盯着秦川，惊讶道：“一百万？你小子发达了？”
“你别管，哥们现在就是有这个闲钱！”秦川翘起大嘴巴，一脸得意地道。
闲钱？一百万的闲钱？
王浩差点没把吃进肚子里的鸡腿吐了出来。
“卧槽，这么有钱？可是你小子就算有钱也用不着借我这么多吧?”
心里闪过无数疑问的王浩从头到脚打量了秦川一番，似乎想从这个突然变得巨有钱的家伙身上瞧出点端倪来，他不是那种多多益善贪得无厌的人，在王浩眼中，一下子拿出一百万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掷千金的疯狂行为，可秦川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仿佛这一百万就是小菜一碟，可有可无，自己的兄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牛气了？
“四十万让你还债，剩余的六十万给伯母看病以及作为你东山再起的资本，够了没？不够我这里还有，你尽管出声就是了！”秦川抱着双臂交叉环胸，那姿态和说话的口吻比国家首富还要牛。
不够我这里还有？
王浩这回是彻底震撼了，一百万啊，他这辈子手里最多也不过二十万出头，难道秦川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中了五百万不成？
“好小子，长出息了啊！一百万绝对够了，但是哥们现在可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还你，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明明已经吃的半饱的王浩突然胃口大增，觉得非常有必要再加酒加菜，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宵夜了。
“不用还，你不是开餐馆吗？这一百万就算投资在你身上，你这小子我还不了解？虽然脑子没老子好使，但你善于总结经验，从来都不会再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不得不承认，在这点上你还是比老子好那么一点点的，所以，老子对你还是很有信心滴。”
秦川调侃道，不知不觉中，两个曾经的难兄难弟已经逐渐恢复了从前聊天吹牛皮时互相攻击的情景，也许是之前的酒劲过了，也许是一个晚上连续派两次钱产生的畸形快感，又或者是这家大排档的宵夜的确很有水准，总之看着饕殄大餐的王浩，秦川也饿了，招呼着老板上菜上肉。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将来可别说我借了钱不还啊。”
“老子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秦川怒了，一拍桌子。
而王浩却笑了，笑得比不远处那条啃着他吃剩随意丢弃的鸡腿骨头露出一脸满足的流浪狗还要开心，有这笔钱在手，生活的困境一扫而光。
想起所幸发现得早病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的母亲，王浩笑着笑着突然笑出了眼泪，站起来打开一瓶刚拿上来的雪花啤酒，一口气干到底，喝完后抹了把嘴，然后对着大街肆无忌惮地疯狂喊道：“去他娘的荣华富贵，老子来了！”
周围的吃客以及街上路过的行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刚想朝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的家伙喷两句垃圾话，却看到身材魁梧的王浩一脸杀气腾腾，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闭上了嘴，把骂到嘴边的脏话收了回去，当起了缩头乌龟。
最能理解自己这位兄弟心境的秦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想起了当年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一起发誓要在大城市出人头地的情景，突然有些热泪盈眶，内心暗暗嘀咕一句：“都是酒的错啊，害老子一个晚上红了这么多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