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麻将馆

李不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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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威说道杀气两个字的时候,仿佛再次想起了早上看见的李霄的样子,即便只是脑海的回想,却依然让李威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冷战。

    李霄闻言却沉默了下来。

    他自己心里清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许就是父亲下岗后不久,家中的景象就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和睦的家庭开始不断出现争吵,从开始三五天发生的小口角,慢慢变成了天天争锋相对的碰撞,再演变为无休止的计较,即使一杯水的温度父母都能吵到不可开交,直到变成了无止尽的沉默,冷战,家中的气氛每天仿佛在冰窖中一般,明明三个人在家,却冷的空气都凝固了。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忍受不了的,父亲开始每天喝大酒,最好的状态是半夜醉醺醺的回家,起码还能自己回家,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不知道醉倒在了什么地方,李霄在马路边找到过,在医院的急诊室找到过,最危险的一次,在铁道边找到的。

    而母亲,就像下定决心恩断义绝一般,再也没有管过父亲的死活,每日只是流连于各个棋牌室与麻将馆之间,饭再也不做了,家再也不回了。

    亲朋好友劝过干脆这样的话离婚便算了,可是谈到财产房子的时候,便又开始了无止尽的争吵,久而久之,亲戚朋友也不再愿意趟这趟浑水了,再加上最后母亲沉迷赌博的越陷越深,开始不断的向身边的人借钱,终于,家里再也没有一个亲戚好友。

    从初三开始至今,这两三年的时间,家里全部都是李霄自己抗下来的,无数个夜晚,李霄都在睡梦中哭着醒来,他怀念母亲曾经做的好吃的饭菜,怀念父亲每次拿着他的成绩单自豪的样子,他怀念以前的家。

    他想不通为什么家会变成这样,他想不通只是一个工作真的就这么重要,他想不通父亲母亲最后不断的争吵中似乎都忘了开始的原因,越来越多的问题在他们的嘴中出现,仿佛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曾经和睦的家庭难道都是假象,都是装出来的么?

    不是明明只是失业而已么,刘欢不是有首歌叫从头再来么,为什么父母却不能从头再来?

    李霄开始压抑心中真正的想法,同学买了新的玩具,他不敢奢求,邻居的孩子在寒暑假被父母带出去旅游,他也不敢奢求,即使去看一场电影,吃一顿饭,说一句话都变成了奢求,而那位青梅竹马,美丽活泼的花蕾更是变成了心中永远不能触碰的梦。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李霄的情绪开始变得乖张起来,有时候气性起来便无法控制,尤其是打架的时候,心中就像有一个恶魔要冲出来一般,李霄心里其实全部清楚,但是知而不可为,知而不可控才是真正最折磨人的。

    李霄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李威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搞的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什么话,打心底里他现在是真正有些害怕身边的这位”杀神“同学了。

    ”哎...“李威终于忍受不住开口道:”霄哥,今天这点儿肯定也不能去学校了,你看咱两都一身的伤,要不,咱两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怎么样,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各找各妈.....“李霄叹了一口气,仿佛想起了那盒给母亲准备的立冬水饺,他收回沉思的心境,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对,反正咱两也没有一个像学习的料,干脆今天不去学校了,我走了。“

    说罢,李霄便独自转身就走。

    李威在身后看着李霄的背影,还是忍不住的说了一句:”霄哥,虽然那些人只是些小流氓,可是他们的大哥据我了解确实有些手段,这几天你还是注意的些,毕竟你今天下手确实有些重了,他们肯定会找你报仇的。“

    李霄并没有回头,只是向后挥了挥手。

    ”谢谢你今天的羊肉汤。“

    李威看着李霄消失在街口后,整了整头发衣服,也走出了巷子,只不过,他转向的是另外一边。

    家里依旧乱糟糟,沙发上父亲昨晚睡觉的痕迹依然在,可是父亲人却不在家了,李霄心中想道:”肯定又去喝酒了“

    李霄整理完大厅后,走到厨房看了一眼早上给父亲留下的水饺,完完整整,一颗没吃,饺子都凉透了。李霄心中深深的失落感。

    “果然吃一顿饭都是奢望。”

    李霄一边叹气,一边将凉透的饺子放在锅里重新热了起来,他心中还想着在麻将馆的母亲,早上给她带的水饺被撞翻了,干脆把这些给她送过去,立冬了,有一个人吃上也算家里人吃上了,总得有一个人吃上饺子,李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执念。

    重新洗涮齐整后,李霄提着装着饺子的新饭盒再次走出了家门。

    当远远看到早上打架的那条小巷子时,李霄想起了李威临走时给他说过的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绕条路走吧。”李威的劝诫让李霄冷静了不少。

    李霄绕了一个大圈,从麻将馆的后门进入了里面。

    一进门就如坠入云端一样,缭绕的的烟雾升腾,混杂着发酸的汗臭,还有不知道哪里偶尔飘来的一两股劣质香水的味道,让李霄的眼睛有些想流泪。

    李霄将饭盒包裹进怀中,穿过一桌桌妖雾弥漫的麻将桌,走进最里面的一个包间。

    蓬头垢面,眼圈乌黑,却涂抹的红红的嘴唇的女人就是李霄的母亲,董美珍。

    明显董美珍今天的牌运不怎么好,紧锁的眉头和手边已经堆满烟蒂的烟灰缸让李霄有些谨小慎微,无数次的经验教训让他知道,母亲输钱的时候别招惹她。

    李霄蹑手蹑脚的走到董美珍的身后,轻轻的将装满水饺的饭盒放在烟灰缸的旁边,说道:“妈,今天立冬,给你煮了点饺子。”

    董美珍同桌的牌友抬头看着李霄微微点了下头,笑着对董美珍说道:“不错呦,还有饺子吃哦,哪像我们哦,哈哈。“

    董美珍愁云密布,依旧眉头紧锁的抓起一张牌,”啪!“紧接着使劲拍在了牌桌上。

    ”真是个扫把星!“董美珍嘟囔了一句后扭头看向李霄说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种地方你不要来,我说话是没有用是吧?“

    ”有用,妈,主要今天是立冬,我想的给你送点水饺。“李霄赶忙辩解。

    ”我说老娘怎么手气这么差。“董美珍扭过身一边打牌一边抱怨了李霄一句。

    ”你看看你那脸,被猴子抓了还是被狗咬了。“董美珍看到了李霄脸上额头处有一条长长的伤疤。

    ”你个扫把星真是好的不学,尽他妈的天天惹祸,跟你那死鬼爹一个德行,这家有你俩可真是老娘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着董美珍拿起牌桌上一张牌。

    ”哎!碰!“

    随着董美珍的话语,牌桌上的几个人抬头看了看李霄的脸,李霄有效赧然。

    ”还有事啊?“董美珍瞥了李霄一眼后道:”是不是又他妈没钱了?真是个讨债鬼!“

    ”哎!“董美珍突然抓起对面人打出的一张牌后大叫道:”哎呦!胡了!清一色!“

    ”哈哈哈!“董美珍得意的大笑。

    ”你儿子这哪是给你送饺子啊,这明显就是给你送运气来了么不是!“刚才和李霄点头示意的人略带解围的打趣道。

    ”哈哈哈哈!“董美珍闻言笑的声音更大道:”你少他娘给我胡咧咧,是老娘我手气又回来了,跟这小扫把星有屁关系,赶紧的给钱给钱!“

    ”给你20,自己买点吃的。“董美珍嘴上骂骂咧咧,收到钱后,抽出一张20塞到了李霄的裤兜里。

    ”赶紧给老娘滚,别影响这的风水!“

    李霄握着口袋里这20块,忍不住嘴角露出笑意,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那我走了,妈,你记得的把饺子吃了,还热的呢!“

    ”臭小子!“董美珍看了眼烟灰缸边的饭盒,不动声色的把它拿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麻将馆二楼的一个包间中,此时,一个带着眼镜,瘦瘦高高的中年人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的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面前的监控屏幕说道:”就这小子?“

    监控画面上赫然是李霄走出麻将馆的背影。

    ”就是他,金哥!这小子下手毒的很,赖哥就是被他打休克的!”

    “你他妈好意思说!”这个金哥甩手将手中燃烧了一半的香烟扔在了那人闪亮的光头上。

    “跟我混了这么久,两个人被一个中学生给打进医院,看他那又瘦又小的样子,老子他妈都不知道他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金哥声音越来越大。

    “真你妈丢人!”金哥怒极,一脚踹倒了监控屏幕。

    光头刘此时腿有点打颤,这个金哥的手段他可心知肚明。

    ”金哥,别看他是个学生。“光头刘鼓起勇气说道:”这小子下手狠的厉害呢,他先偷袭了赖哥,然后那架势跟不要命一样,明显不是第一次打架,是个好手呢!“

    金哥闻言站起身,走到光头刘的面前,一手使劲的拍在了他的光头上,”啪!“一声脆响。

    “是个好手....是个好手.....“金哥一面摇晃着光头刘的脑袋,一面似乎在想什么的自言自语道。

    ”这么能打,我就让你好好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