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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说谁是狗,赵慕予想,应该没人能比得过江舟池。
曾经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咬痕不计其数。
但有一枚永远留在了她的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以刺青的形式。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有着疯子的底色。
如今他又提起这件事,平缓的语气下是压抑的情绪,问她“他知道你这儿也有半圈牙印吗。”
这句话里的每个字赵慕予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过了好一会儿,她那混混沌沌的大脑才恢复运作,将话里的“他”和她那不存在的“男朋友”之间划上等号。
丢失的理智也终于回了笼。
可胸口的疼痛还未消散,交织着难以启齿的羞愤,最后汇成一股冲动,以至于赵慕予恢复清醒的第一反应是挥起右手。
然而这一巴掌最终没能落下去。
因为她越是生气,江舟池越是变本加厉。
赵慕予想起过往的种种教训,缓缓收紧了五根手指,攥成拳头,垂放在身侧,不再傻傻地给江舟池任何情绪的养料。
至于男朋友的事,她也不打算再解释,将错就错下去,冷静回道“他知不知道关你什么事。”
赵慕予的本意是想让江舟池少管她的事,但这话在旁人听起来,更像是她对“他”不加掩饰的维护,不允许别人说一点儿“他”的不是。
话音一落,江舟池抬起了头。
他细细摩挲赵慕予后颈的手指滑落到颈侧,微微粗糙的指腹按住跳动的血管,像是在感受她的脉搏,又像是在提醒她。
如同一头伺机而动的狼,一旦不顺心,就会一口咬上猎物的脖子。
赵慕予并不害怕,只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可是,和这个充满压迫感的动作不同的是,江舟池再次开口时,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风雨欲来。
他埋在她的颈窝,轻轻蹭了蹭她,同她低声抱怨道“我以为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乍一听,有种受了别人未经他同意,擅自触碰了连他都舍不得拆开的礼物的委屈。
赵慕予一个没留神,差点又被这份装出的可怜迷惑住。
幸好她吃亏上当太多次,终于长了记性,保持头脑的清醒,嘴上一点儿没服软,不屑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如果这也算秘密的话,那我和我男朋友之间还有更多你不知道的秘”
她一向对纹身的事闭口不谈,现在反而希望自己哪天可以丢掉羞耻心,告诉第三个人这个秘密。
当然了,此时此刻的她还做不到,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算交代更多自己和“男朋友”的相处细节,来完善“男朋友”的形象。
可话没说完,脖子突然针扎般地疼了一下。
又一下。
赵慕予吃痛地紧皱着眉,被迫停下只说了一半的“故事”,忽然觉得刚才没被手机砸到的那份痛意这会儿全
被江舟池还了回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忍不了了,条件反射地伸手推开可恨的疼痛制造者。
谁知刚抬起手,便被江舟池握住了手腕,颈间的那阵疼痛也随之被一股温热轻柔裹覆。
一下,又一下。
镇痛安抚的同时,还未彻底褪去喑哑的冷淡嗓音再次响起,在她耳边低哼道“又撒谎。”
“”
赵慕予挺直的脊梁骨软了一下。
她不知道江舟池是单单看出来她的某句话在撒谎,还是看出来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谎言,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
但她没打算就这样承认,信念感很强,继续演“爱信不信。”
她还记挂着找小狗的事,说完,用全身上下唯一自由的腿踢了江舟池一脚,没时间再耗下去“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现在麻烦你放开别人的女朋友。”
最后几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只为了提醒某个毫无分寸感的人,她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江舟池听出了这层意味。
这一回,他破天荒地变得好说话了,如她所愿,往后退了半步,放开了手。
赵慕予总算松了口气。
只不过当她越过江舟池,刚往门口走了一步,门外的电梯门突然打开了。
紧接着,传来丛涵的大嗓门,应该是在发语音消息,嚷嚷道“朋友,小耶耶我在楼下找到了啊,你和赵慕予可以回来了。”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楼梯间里“叮”地响了一声,简直就是对丛涵的完美回应。
赵慕予立马停下脚步,在黑暗中回头瞪了一眼掉链子的江舟池。
她不敢想象,要是她现在这个鬼样子被丛涵看见,对方那颗从小看少女漫的脑袋会脑补出什么样惊世骇俗的故事,只得被迫暂停前进,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不幸的是,丛涵好像听见了楼梯间里的动静。
原本朝家门口走去的脚步声正在逐渐朝他们靠近,最后停在了楼梯间的门口。
而后,安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丛涵伸了个脑袋进来,举起打开电筒的手机,一边往里面探照,一边喊了声“江舟池”
回答他的只有盘旋的回音。
两段楼梯之间的平台上也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一无所获的丛涵一阵奇怪,挠了挠头,嘴里嘀嘀咕咕着“难道是我听错了”,又把手里的电筒往下面的楼梯晃了晃。
明晃晃的光线像初学者的枪法,在墙上地上胡乱扫射着。
而被暂时忽略的拐角后。
第三台阶上。
赵慕予屏气凝神,差点没把自己憋得背过气去,心里恨透了江舟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见不得光的体质,每次和他在一起,都会遇上这种像做贼一样的破事儿。
反正只要丛涵再往里走,那她就直接跳下台阶,装作故意躲起来吓他的样子。
就算被笑话幼稚,也好过被发现和江舟池躲在这里偷鸡摸狗。
赵慕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电筒却在这时突然停止了乱晃。
大概是确实没看出什么蹊跷10,丛涵没有再继续向前探索,关上安全门,退了出去。
尽管如此,赵慕予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直到听见丛涵又给江舟池发了一句“1701的门关了,我先回1702了啊”,随后走廊上传来关门声,她才放心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吵闹了一时的空气重新安静下来。
和惊魂未定的赵慕予比起来,江舟池从容淡定得仿佛和她经历的不是同一件事。
他背抵着墙,等她缓过来后,无聊地踢了踢她的脚尖,声音好像被困住了,听起来有些闷,叫她“别人的女朋友。”
赵慕予高度紧张的神经刚放松下来,大脑还没有恢复运作,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个充满嘲讽色彩的称呼是在针对她。
“干嘛。”她没好气道,知道江舟池这是在借机嘲笑她刚才的话。
“请问你可以对我这样”江舟池语速缓缓,说到关键处,思忖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寻找恰当的形容词,“上下其手吗。”
赵慕予“”
一听这话,她的注意力从外界转移到江舟池的身上。
刚才情况紧急,她只顾着躲起来不让丛涵发现,没想那么多,这会儿才发现,原来她一把拉着江舟池冲上楼梯后,不仅把他压在了墙上,而且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还伸进了他的裤袋里,拨下手机的静音键,防止再出什么岔子。
单就这个姿势而言,她确实是在对他上、下、其、手。
可是,比起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她现在的行为简直算得上是舍己为人的正人君子吧。
成天就知道小题大做。
被泼脏水的赵慕予一肚子气,撇了撇嘴,冷嘁道“谁稀罕你的上下啊。”
说完,她放下捂住江舟池嘴巴的手,那一只也从裤袋里拿出来,却好像在里面摸到了什么东西,又立马重新伸进去,一通乱搅。
整个空间里立刻响起金属碰撞的声响。
赵慕予微微一愣。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串金属应该是她家的钥匙。因为挂在上面的钥匙扣摸起来和她前几天刚换的侧耳倾听的周边一模一样。
江舟池这次没再强调赵慕予的行为有违“别人的女朋友”的身份,任由她的手在自己的裤袋里胡作非为,想象着她此刻的表情。
一定是既意外又纠结,纠结到底要不要和他道谢。
在无边无际的沉默展开之前,江舟池先开了口,主动终结了她的纠结“不用谢。”
赵慕予“”
她确实应该好好谢谢江舟池。
毕竟她出门连手机都忘了拿,更别提钥匙了。要不是他记得给她带上,她今天不知道又要被关在门外多久。
拿回对她至关重要的钥匙后,赵慕予好声好气地回了江舟池一句“谁要谢你了”,便丢下他,大步走出了楼梯间。
江舟池没跟上去,被独自留在又窄又黑的台阶上。
没过多久,被调到静音模式的手机又一连振动了几下,涌进来好几条新消息。
他却没兴趣看,摸出烟盒,咬着烟,低头点燃。
跳动的火苗在寡淡的眉眼间转瞬即逝,而后化作唇间的一抹猩红,只堪堪映亮眼底浓烈的欲望。
千里之外的银河市。
位于市区的不止娱乐公司。
平日最清闲的公关部难得忙碌了一次,不光忙着处理昨天大半夜的微博事件,还忙着把那些爆料路演视频里提问女生正面照的帖子压下去。
前者是公司决定,后者是江舟池的意思。
章宇站在走廊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道“来公司三年了,终于有机会看看咱们公司公关部的实力了”
刚说完,身后传来一道冷言冷语“那还不是托了你老板的福。”
话音一落,章宇立刻转身问候“秦总早上好”
秦山“没你老板好。”
章宇“”
秦山“他人呢。”
章宇“还、还在云城”
秦山一听,一副欲骂又止的表情,最后忍了下来“电话打通了吗”
“没有”
“继续打。”
“好的。”
章宇赶紧拿出手机,一边继续拨打江舟池的手机,一边跟在秦山的后面走进办公室,好奇问道“不过秦总啊,我老板之前不是从不在意这些空穴来风的绯闻吗,这次怎么这么反常”
其实不止是绯闻。
就算是被水军大面积黑,被造各种离谱的谣,他老板也向来是从不理会。
当然了,不是因为他老板有多大度,而是因为压根儿不在乎。
可粉丝们在乎啊,所以经常有人在工作室的微博下面骂公司是废物,不作为。
而秦山呢,虽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大概能猜到原因,冷哼道“怕有人嫌他脏,嫁妆送不出去了呗。”
章宇“”
神秘的“嫁妆”又出现了。
章宇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问问他老板的那个贞操嫁妆到底是要送给谁,谁知放在耳边的手机这时突然被接通。
他只得闭上嘴,先把手机递给秦山。
秦山一看,接过手机,清了清嗓子,刚才还写满脏话的一张脸转眼变成和蔼笑脸,问道“我的祖宗,在忙什么呢。”
章宇“”
刚进公司的时候,章宇就听秦山经常提起,当年正是因为他慧眼如炬,发现了江舟池这只潜力股,并经过他的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江舟池才同意进入娱乐圈。
后来合约到期,他们一起创立了如今被奉为造星厂的
不止娱乐。
明面上,秦山是公司老总,实际上江舟池股份更高,只不过他对拍戏以外的事没兴趣,所以平时都是由秦山管理公司。
一开始章宇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但现在愈发怀疑,当年秦山对江舟池恐怕不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而是苦口婆心的哀求才对。
电话另一头,江舟池掐灭了燃尽的烟,走出楼梯间,回道“忙着追别人的女朋友。”
秦山“”
是他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他的祖宗脑子出了问题
这句疑惑秦山差点脱口而出,幸好被及时咽了回去。
他分得清轻重缓急,先处理眼下更紧急的事,大吐苦水道“我不管你是追别人的女朋友还是男朋友,您老人家下次作妖之前,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提前想解决方案也好啊。你现在这样让舒芷下不来台,元导已经对你有点不满了。他可宝贝舒芷这个外甥女了。要是他打电话来问我,你让我怎么办”
和秦山的一筹莫展不同,江舟池不以为意,嗓音比平时更冷淡“好办。”
秦山“”
江舟池“把我的戏份删了就行。”
“删什么删你别小题大做啊不就传个绯闻而已。难道你没这些绯闻,你那小青梅就喜欢你”
别人磕头烧香求都求不到的机会这祖宗说不要就不要。
耍大牌的谣言就是这样来的。
秦山被气愤和着急冲昏头脑,一时间说话没了遮拦。
而口不择言的结果就是,他的话连一半都没说到,就被挂断了电话。
秦山的脸顿时又变成脏话脸。
一旁的章宇见状,不怕死,上前八卦道“秦总,你刚才说的小青梅是谁啊”
秦山斜瞥着章宇,面无表情“我祖宗的祖宗。”
章宇“”
回到1701,赵慕予第一件事是去浴室换下衣服,顺便洗了个澡。
本来所有的不愉快都随着水流一起流进了下水道,可等她穿好衣服,擦干镜子上的雾气时,看见了自己脖子上那两颗新鲜的草莓印。
一想到这玩意儿得好几天才淡得了,赵慕予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情就又有了变糟的趋势。
过去几年,江舟池对她做过的出格的事不止这一件。
这次犯浑又是为了什么呢。
放在十年前,赵慕予或许还会为了江舟池的反常辗转反侧一整晚,但现在她早就懒得再去细究背后的原因了,就当自己是被狗咬了两下。
听见门铃声后,她放下头发,挡住脖子上的吻痕,走出浴室。
门一开,又是丛涵那张讨嫌的脸。
只不过没了江舟池撑腰,他不再像刚才那样嚣张,态度好得像是不认识她似的,礼貌询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时间不早了,我来接黑老大回去吃午饭,不知道方不方便进”
“在书房,自己
去找。”
丢下这句话,赵慕予便转身往回走,没多看丛涵一眼。
经过刚才的事,她已经认清形势放弃幻想了。
光靠丛涵这个墙头草,她是绝对不可能将诡计多端的江舟池彻底赶出她的世界的,所以不再拿黑老大当人质。
丛涵本以为自己免不了一顿低声下气的恳求,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轻松。
他一阵狂喜,赶紧跟在赵慕予的身后进了屋。
谁知刚踏上玄关,就听见一阵轰隆隆哗啦啦的雷雨声。
丛涵一愣,伸长脖子看了眼阳光明媚的窗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惊奇道“我靠,赵慕予,你这边怎么在打雷局部雷阵雨也不是这样局部的吧”
赵慕予没搭话,走到餐边柜前,关掉了音响,又走去厨房,拿出冰箱里的蛋糕,放在餐桌上。
丛涵“”
原来是放的白噪音。
赵慕予每次心情不好就爱听雨声。
丛涵深知这一点,一时间吃瓜心切,不小心又把黑老大抛在了脑后。
走到餐厅,他就没再继续朝里走了,积极关心道“怎么了,江舟池刚走你就心情不好啊不过你不是都有男朋友了吗,怎么还和江舟池牵扯不清,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太好吧。”
前言不搭后语。
目的性极强,一听就知道这是想趁机打听她男朋友的事。
赵慕予没接招,拆开蛋糕盒子,给思维狭隘的丛涵拓宽思路“我就不能是因为看见你心情才不好”
“”
丛涵有被侮辱到,此路不通,换了一条路走“你妈应该还不知道你谈恋爱的事吧”
赵慕予听出来了丛涵这是拐着弯威胁她,手上动作未停,避开图案,小心翼翼地分切蛋糕,威胁回去“你妈应该也不知道你已经从公司辞职,准备创业吧。”
“”
行吧。
相互都有把柄,谁也别想威胁谁。
丛涵看出来赵慕予不想聊这事儿,嘴上没再犯贱。
但手还在犯贱。
他拉开椅子,坐在赵慕予的对面,一点儿不见外地也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赵慕予却坐着没动。
看着蛋糕上的黑猫,她又想起了无辜的小萨摩耶。
其实她不是不愿意收养,而是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照顾好它。
但现在最重要的好像不是她的心态,而是小萨摩耶的生命安全,更何况她刚才本来也有点动摇了,舍不得就这样错过它。
于是赵慕予重新和丛涵商量道“刚才你提议的收养小狗的事”
“诶,不好意思啊,你晚了一步。”没等赵慕予说完,丛涵便打断了她,“小耶耶已经被江舟池带走了。你要是想养,就去和他争抚养权吧,以后想看小狗也去找他。”
“你给他干什么他那么忙,哪有
时间照顾”赵慕予瞬间变脸。
丛涵被她突然提高的音量吓得蛋糕都掉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虚道“你刚才又没说你要养”
赵慕予本来还攒着一堆骂人的话,听丛涵这么一说,一下子泄了气。
确实怪她自己优柔寡断。
赵慕予闭上嘴巴,不出声儿了,只用手里的蛋糕叉把蛋糕戳得稀烂。
见状,丛涵赶紧安慰她“哎呀,多大点事儿。你要真想养,给江舟池说一声不就行了,他肯定让给你。”
才怪。
赵慕予在心里补充上这两个字,没理丛涵,还在生自己的气。
丛涵只好换了一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过说起江舟池,昨天上热搜的那个视频里,向他提问的女生是你吧。”
赵慕予还是没心情说话,但为了堵住丛涵的嘴,勉强搭理了他一下“不是。”
“”
那就是了。
丛涵习惯了赵慕予的口是心非,也没有追着非要问出个结果,自顾自地感叹道“难怪江舟池昨天大半夜不睡觉,在网上冲浪呢。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赵慕予没听懂。
“就是江舟池回复的那条评论啊。”丛涵兴致勃勃,“你看了就没点什么感想”
闻言,赵慕予一脸奇怪地看了眼丛涵。
不止是丛涵,就连许可也问了问她看见微博热搜后心情如何。
可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能有什么感想。”赵慕予的内心毫无波澜,“难不成我还得感谢江舟池在茫茫人海之中选中我,利用我撇清他和其他女明星的关系”
丛涵“”
还真是油盐不进。
不过,赵慕予就是这样的性格。
洒脱又拧巴。
宁愿相信江舟池像营销号说的那样,是在借机炒作,也从来没想过江舟池是在当众承认她是他的理想型。
谁也不知道他俩在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好像一夜之间,两个人的关系完全变了样,从赵慕予单方面和江舟池装不熟,变成了真正的疏远又陌生。
一个像永远暖不起来的冰。
另一个像无止境蔓延的火,不烧别人,专烧自己。
虽然丛涵一直在中间当和事佬,只不过能力有限,大多时候只能动动嘴皮子,又动不过赵慕予。
就像今天这样。
再次踢到铁板后,丛涵不自讨苦吃了,两下炫完蛋糕,去书房里找到黑老大,拎着它回家之前,最后关心了一下赵慕予“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桐市”
“月底。”
每年的寒暑假,赵慕予都会回桐市陪陪父母,当当全职女儿。
本来这次计划的是明天回。
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云城又多待了一周,直到脖子上的痕迹淡得看不见了,赵慕予才踏上回家的路。
两座城市相距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抵达桐市的时候,外面夕阳正盛,将天地烘烤出一浪浪的热气,平等地扑向每个没有空调庇护的行人。
七月的最后一天,气温创下了今夏的最高温。
一出高铁站,赵慕予立刻找了块阴凉地躲着,打开打车软件准备叫车,耳边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喊道“慕慕”
她抬头循声望去,在马路对面发现了赵母的身影,赶紧拖着行李箱跑过去“我不是让你别来接我吗,今天外面这么热。”
“热就不出门了啊,那还怎么过日子。”赵母从驾驶座下来,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推了她一把,“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上车里吹吹空调啊。”
赵慕予没听。
和赵母一起把行李放进了后备厢,她才绕到副驾驶座,坐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我爸呢。”
“在家给你做好吃的呢。你不是说要吃他做的口水鸡干锅鸭腿烩三鲜吗,他今天一大早就去买了菜,吃完午饭就钻进厨房里忙活了。那阵仗大得呀,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咱们家女婿今天要上门呢。”
赵慕予“”
她假装没听懂赵母这番话里暗藏的催婚之意,扭头看窗外的建筑。
赵母知道她不爱听这些话,也没再絮叨,反正接下来多的是时间,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又问“不是说上周就要回来吗,怎么晚了一周。”
可这个话题没比上个好到哪里去。
赵慕予摸了摸鼻子“就学校临时又加了一点工作。”
好在赵母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哦”了一下“那这次能在桐市待多久”
“我能待多久完全取决于您能看我看顺眼多久啊。”赵慕予把这道题交给赵母来做,“不过按照以往经验来看的话,两周时间顶天了。”
“又贫嘴。”赵母横了赵慕予一眼,“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我好安排。”
赵慕予也没问赵母要安排什么,这次好好回答了“学生八月二十八号就返校了,我估计二十号左右就回去了吧。”
赵母没再说什么,专心开车了。
母女俩回到家的时候,赵爸正好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出来。
一见到赵慕予,他赶紧放下菜盘,跑到玄关迎接“哎哟,我的乖女儿回来啦。饿坏了吧,快去洗手,准备开饭了。”
他推着赵慕予往卫生间走,直到走出赵母的视野范围,才悄悄和她比划道“待会儿和老爸好好喝一杯啊”
赵慕予已经和赵爸形成了默契,心领神会地回了个“ok”。
和大多数有女儿的家庭一样,赵家也是爸爸溺爱,妈妈严厉,所以赵慕予从小到大都和赵爸一个战线。
饭桌上,父女俩从工作聊到生活,赵母在旁边除了时不时提醒两句“别光顾着说话,吃点菜”,一句话也插不上。
所以,等到她发现赵慕予喝的不是雪碧,而是白葡萄酒的时候,一瓶酒已
经快见底了,气得她揪着赵爸的耳朵,骂他成天教坏女儿。
赵爸一边躲,一边叫唤着哎呀头好晕,我先回屋躺会儿逃进了卧室。
陆路鹿提醒您慕已成舟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赵母追着打。
收拾完大的,她又重新回到客厅,准备收拾小的。
谁知小的已经跑得没了影儿。
赵慕予的酒量还不错。
虽然半瓶酒下肚,脑袋有点晕,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知道她妈教训完她爸,就要来找她算账了,于是利用她爸拿性命为她争取到的黄金逃命时间,赶紧溜下了楼。
本来只想吹吹风,谁知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出了小区。
不同于云城的热闹繁华,桐市是一座十八线的小城市,晚上九点街上就已经很冷清了,到了十点,更是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小区外面的店铺也全都关了门,只剩下门口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还开着。
赵慕予打算进去买支雪糕消消暑。
结果刚走到门口,她就看见了放在冰柜旁的那块人形立牌,身形高挺地站在夜色里,不知什么时候代言了她最钟爱的雪糕品牌。
赵慕予顿时没了吃雪糕的心情,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恨不得能将人形立牌瞪出两个洞来。
只不过立牌上留给她发泄的空间不多。
因为除了一张脸,整块牌子已经被粉丝们五花八门的应援留言占据得满满当当,找不出一点儿多余的空白。
赵慕予却看得突然计上心来。
她重新迈开脚步,走了过去,拿起旁边的签名笔,在所有人都特意避开的那张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下三个字王、八、蛋。
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晚风从天边捎来掌声,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赵慕予放下笔,退回原位,自豪又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可欣赏着,欣赏着,婆娑的风声里冷不丁掺进一记哼笑。
不太明显,但还是被她敏锐的双耳捕捉到。
赵慕予的得意一下凝固在脸上,视线往旁边移了移。
老小区设施陈旧,附近好几盏路灯年久失修,形同虚设地立在路边,只照得亮自己脚下。
于是立牌背后是一片巨大的阴影。
不请自来的男人就站在这片阴影里,一身黑,似乎想要融进黑夜,可那张肤色冷白的脸过于出众,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空气中。
明明和人形立牌长得一模一样,偏偏气质截然不同,仿佛从温顺的犬变成了一头危险的狼。
如果眉眼间被夜色磨蚀的锋利感再清晰一点,几乎就和十一年前那个在收银台旁回头冷睨她的少年别无二致了。
赵慕予第一反应是自己眼花了。
她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再重新睁大眼睛看了看。
男人依然存在于她的视野里,倚墙而立,眼皮半垂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消失。
不是幻觉。
是活的“王八蛋”。
赵慕予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很快恢复正常。
最近一个月,江舟池在她面前出现的频率高得出奇,以至于她已经对他的神出鬼没免疫了,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冷漠道“你来干什么。”
江舟池没说话,目光也平静,自上而下,缓缓滑落到赵慕予的颈侧。
随意扎起的长发被风吹乱,露出她柔软纤细的脖子,皮肤白皙,干净得找不到半点其他颜色,反倒令人生出几分想要弄脏它的破坏欲。
赵慕予还在等江舟池的回答。
反应过来他在看什么地方后,她暗骂了句“不要脸”,一脸警惕,立马抬起手去遮好不容易才淡去痕迹的脖子。
可就在她的手掌距离上次伤处只差几公分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搭在她的腕间。
江舟池扣住赵慕予的手腕,将她从光下拽进自己的这片暗影里。
在她故作镇定的慌乱里,他俯低身子,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酒气,气息呼在她的发间,又缓又烫,嗓音沉哑道“来干王八蛋该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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