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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病已与霍成君相视许久,眸光流转间,只听刘病已轻轻道:“细思之,你还是这般倔强,还是这好强的性子,伤养得如何了?”这是自眉尹死后,刘病已第一次这般温柔对待霍成君。
这一份久违的关怀,竟然霍成君红了眼眶,霍成君也觉自己无用,在刘病已面前总能轻易地将自己的脆弱展现,方才面对那两人的话,还不至如此,刘病已只这样一句问候,自己就已撑不住。
“若是让敬武看到了,该笑话你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这般爱哭。”刘病已温热的指腹为霍成君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尽管心中有许多的疑问,可还是一句也不忍问出口,只是将人轻轻揽入自己的怀中,感受着泪水打湿胸膛的灼热,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轻柔。
许久之后,霍成君才缓过来,从刘病已胸膛中抽离,“陛下怎么会来?”话才出口,才知自己莽撞了,随后便又是一阵沉默;而刘病已心中的酸楚更甚,什么时候自己来此,竟还会让她感到这般惊讶,“先坐,让我看看你的伤。”
刘病已一边小心地拨开覆在膝盖外边的衣物,便是一片红肿的膝盖,中间有一块已经开始结痂,刘病已抬头便看到霍成君贝齿紧要下唇,双眉紧皱的模样,“那日怎就伤得这般重,你何苦这样糟践自己,明知会让自己伤着,还非要硬来,现在倒是知道痛了!”刘病已的呵责中带着他心疼。
“恨我狠心吗?”刘病已看到的却是霍成君摇头,“将你伤成这样还不怪我?霍家那些事我也是无法,他们不该想着谋逆二字,若是知道进退,也不至落得如此下场,朝中人对霍家的态度如何,你不会一无所知,他们犯此大罪,我若饶了,那岂不是在纵容第二、第三个霍家,这百官与天下从今后便难治了,所以成君,霍家我一定要办!”
“我明白,但陛下要除了霍家该不是只有这一个理由吧,平君如何死的,打从我入宫那一日起,陛下便已知晓了,只是一直隐忍未发,一方面是因为爹爹在朝中的势力;另一方面若是当即发作,霍家不至于到如今的境地,也难解陛下心中只恨,只怕陛下曾连我也恨上了的,可是如此?”
刘病已无法残忍地点头,可事实却是如此,然而聪慧如霍成君,刘病已的缄默她明白,伸手拂去了尚未溢出的泪水,握上刘病已的手,轻扬笑容:“事到如今,还能得陛下关心,无论如何,成君已然知足,既然是母亲自己造下的孽,成君也怪不得陛下,朝中人是否已让陛下废后?”
“无人可左右我的想法,你安心在这椒房殿养伤就是。”刘病已可以对霍家残忍至极,对霍成君却还是狠不下心。
“陛下一直让我不要见霍家之人,怕的就是有这样一日吧,宁愿牵强了对父亲之言,也要将这最后一道保命符给我,这份心意成君领下了。”霍成君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那份笑容,仰头看着刘病已,“不论日后发生什么,陛下记得,我从未害过奭儿,更从未想害过平君。”
刘病已看着霍成君的笑容,听着她的言语,心中甚是不安,“成君,你不要做什么傻事。”
“若要做傻事便不会等到今日,不过是陛下心中有疑问,不好问出口,我替陛下答了罢了,陛下若是不信,成君也无法子,只是陛下日后需防着戎婕妤。”霍成君本想将戎婕妤揪出来,奈何云屏离去,眉尹已死,她在幕后操控着,然而真正下手之人是云屏,要找证据何其难,只能先提醒刘病已一声。
第二日,霍成君亲自长信殿见上官幽朦,经过几日的静思,上官幽朦也不似方知道消息那般的愤恨,而且随着霍显的死,她心中的恨也已慢慢平息。
“幽朦,你定然有事瞒着我,今日我来,你便与我讲,我不想你我之间有什么隔阂。”
上官幽朦终还是一字一句将颂挽所言皆与霍成君而言,霍成君的震惊丝毫不亚于上官幽朦,“呵,原来我母亲竟是与我一般,都靠着害死人家结发妻而上位,母亲啊母亲,可怜你机关算尽,还是落得一个尸骨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夺来的东西岂能长久,人走后你与父亲也无法同穴。”霍成君心中只觉悲凉。
“成君,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就随上一代的人而散了罢,你该不是只为这一桩事而来吧。”
“害眉尹之人乃是戎婕妤,你在宫中要防着些,我前些日子已经见过她,也已对她有所警告,想必短时间内她不敢再造次胡来,先前敬武提到过的那个傅姓宫女,我想将她调到你宫中服侍。”
“你是要做什么,为何好好地要将人调入我宫中,若是敬武念着,只管将人调入椒房殿便是,成君,凡事你不要照着自己的性子来。”霍成君突然的安排,让上官幽朦疑惑也心慌。
“霍家之人皆死,我虽能理解陛下,虽恨不了他,却也无法当做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再回到先前那般,昨日他来看我,见到他眼中尚存的疼惜,我已知足,一个人岂能太贪心,幽朦,霍家之人皆死,我独自一个人在这宫中还有什么意思?”
“你不是还有我相伴,又怎会独自一人,病已想尽法子在保着你,你难道不知吗?若是你真如何了,你让病已怎么办,你忘了当时他失去平君之时的模样吗?”
“我不会忘,他不让我死,我也不会死,况且如今他身边有个张婕妤,这可是他心心念念许多年的人,该不会孤独才是。”刘病已与张婕妤之间的亲密,一次次地灼伤了霍成君的眼,她只以为,刘病已不能缺少的那个人是张筠柔。
“假的如何也成不了真,张筠柔能瞒得了病已一辈子吗?”上官幽朦可没有霍成君这样的乐观,她这个旁观者心中清楚,对于张筠柔,刘病已始终是有所保留的。
“你我不说,便不会有人揭穿她,就让陛下一辈子都以为她就是那人吧。”当所有的真相袒露在自己面前时,霍成君真的没有勇气再如同以往那般可笑容灿烂地面对着刘病已。
霍成君从长信殿离开后,并无异样,有过几日,椒房殿也未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一切好像都回到了眉尹死之前的场景,平静异常,甚至让上官幽朦也觉得不过是自己猜测太多。
刘病已依然会在得空之时至椒房殿看望霍成君,亲自给霍成君上药,亲自喂她喝药,每一次都会命人备好蜜枣,霍成君知道,他在努力着让他们之间回到从前;而霍成君也一切依着他,在他面前笑着,说着,“陛下说过要在棋局之上赢过成君的,不如今日便弈棋一局如何?”
“夫人有此雅兴,为夫岂能不相陪?”
檀香沁入鼻尖,使人静心凝神,黑白棋子一颗一颗落于棋盘之上,又一粒一粒收起,再下,室内宁静得只听得到棋子落下的声音,却也随着一声呼叫而被打破。
刘奭跑着进来,直接推开了霍成君的门,他身后跟着敬武,敬武还挂着泪痕,霍成君连忙起身,将敬武带至身边,轻声细语道:“敬武,怎么了,与太子吵架了?”可敬武却没有应声,只是紧紧抓着霍成君的衣袍,好似大雪中初见那日一般。
刘病已见敬武这模样,便将目光转到了刘奭身上,厉声道:“奭儿,敬武年纪小,你是兄长,理该让着她,还有,椒房殿你不该随意闯进来的,怎的这般没了规矩?”
刘奭却是双膝跪地,“请父皇为儿子做主,眉尹最后说的话没错,要害儿子之人就是霍皇后,父皇,他们母女害死了母后,如今又企图害死儿子,这个便是儿子的证据,霍皇后可还有何话要讲?”刘奭呈上了一个精巧的瓶子,怒目瞪向霍成君。
“这是何物?”
“这瓶子是霍皇后给敬武玩的,敬武看它样子精巧便拿给儿子看,儿子一看才发现瓶中所盛的便是眉尹所中的砒霜之毒,儿子已给御医看过,依照这瓶子的量,与云屏曾给儿子送吃食的次数,估算起来倒也差不多。”
“差不多?太傅是如此教导你的吗?奭儿你是储君,所说的每一句话哪有差不多的,眉尹的死,为父自会详查。”一个国君的差不多甚有可能会害了一整个国家,因此这三个字也惹怒了刘病已。
“父皇,难道还要包庇她吗?若非她儿子与敬武借不会自幼失去生母!”刘奭的情绪已十分激动。
刘病已仔细看了这瓶子与里边的东西,确实是砒霜无错,刘奭定也不会说谎,可这未免也太过蹊跷,“奭儿你先起来。”刘奭刘病已终归还是念在许平君份上,不忍对他过于严厉,又看向霍成君,“这个,你要如何解释?”刘病已是相信霍成君,所以他要的只是霍成君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事也就过去了,毕竟眉尹已死,霍显也已抵命,这桩案子只是还欠一个结论罢了,或许经刘奭这一闹,反而好给此事下定论了,而这个定论也在霍成君一语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