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别离

蓝桥忆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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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三个就在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中升上了五年级。我们那届义务教育是五四制,也就是小学上五年,初中上四年。开学没多久,妈妈工作调动,去了市里的单位上班。之后我们家饭桌上的对话就变成了如下内容。

    “叶梓必须转学,现在转学去市里,小升初正好能升上市里的初中,再在这里上学,就把叶梓耽误了。”妈妈放下筷子,眼神犀利地看着爸爸说。

    “到了市里住哪?难不成还得再租个房子啊,你现实点好吗?”爸爸回应。

    “先住我妈家。等叶梓上初中了我们就把现在的房子卖了,在市里买个房子。”妈妈好像一切都计划好了,只是在把她的想法通知给爸爸。

    “那我住哪?我在这边上班,单位又没有通勤车,来回跑多不方便。再说咱俩现在有那么多钱换房吗?”

    “我来回跑就方便了?我们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叶梓有更好的教育、更好的未来吗?难道你还想让叶梓像我们一样?”妈妈有点生气了,声音提高了八个度。

    “你们单位不是有通勤车吗?再说去市里上学就一定好了?镇上一样有考上名牌大学的!”爸爸这句话明显说得没有底气。

    “我的孩子我说了算!必须转学!”

    “......”爸爸继续埋头吃饭,没再说话。

    爷爷奶奶也默不作声,虽然他们不想让我离开,但都怕耽误了我的学业和前途,都没有反对,因为明白人都知道,镇上的师资力量和硬件设施跟市里肯定没法比。

    转学?我不想转学。不过看见妈妈严肃而又凝重的表情,我没敢发表意见。我从小就很听话,就算心里有再大的意见都不会和父母说,或许大人们习惯把这种顺从称之为“懂事”。

    在持续了大概一个月隔三差五对台词似的争论下,爸爸终于妥协,达成一致给我办转学手续。男人和女人的战争,尤其是因为孩子的战争,胜利的从来都是女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想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一个秋日的早晨,天气已经转冷,簌簌的落叶铺在泛起白霜的土地上,既萧瑟,又凄凉,一如我当时的心境。

    爸爸带着我去学校办理转学手续,其实之前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个步骤。出门前,爸爸告诉我今天上学不用背书包了,一会儿跟老师告个别就可以回来了,不用上课。

    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我真的很舍不得我现在的学校,我的老师,我的同学,还有最亲爱的高飞和夏宇航。

    “叶哥,你来了!”教导处冯主任热情地跟爸爸打招呼。冯主任的爱人和爸爸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经常一起吃饭,所以关系很熟。

    “嗯,明天就带叶梓去市里报道了,今天来跟老师和同学们告个别。”

    “侯老师,你们班又要转走一个好苗子了。”冯主任笑着对班主任侯老师说。

    “是啊。”侯老师一边整理办公桌一边回应。

    “叶梓,快点跟侯老师告个别吧!”冯主任示意我。

    那时候太小,对于离别的体会还不是那么深刻,不过一想到要离开我敬爱的班主任,离开陪我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酸涩。

    我看了看侯老师,低头说“老师再见。”

    侯老师大概看懂了我的无奈和伤心,微笑着对我说:“好孩子,到了那边要好好学习,换个新环境,更要加把劲,也是给咱们学校争争光。等有空的时候,常回来看看大家。”

    侯老师大概是我见过最好的老师了,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成为了我们的班主任,教数学和语文。他平时非常喜欢笑,笑起来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又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尤其是唱歌还很好听,因此深受我们喜爱。我们自习课做作业时他总会在过道溜达,顺便检查一下我们的作业。有时他经过我身旁,看到我在认真地写作业,偶尔会轻轻拍拍我的头,让我觉得很温暖,我想这大概就是一种鼓励。

    记得有一次班会课,他给我们唱了一首歌,歌名叫《童年》,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听的歌,比音乐课上学的《小白船》、《小红帽》、《采蘑菇的小姑娘》之类的好听了不知道多少。

    我的语文成绩一直不太好,因为作文很差。那次老师布置了一篇记叙文,题目叫做《最敬爱的人》。我思来想去,最敬爱的人是谁呢?干脆写我的老师好了。

    那篇作文大概是这样的:“我的老师是我最敬爱的人,他很慈祥,对我们很好。记得有一次,冬天的时候,天气很冷,我出去上厕所,因为厕所离教室很远,要走很长的路,我忘记戴手套了,回来的时候手冻僵了,疼得我直哭。侯老师看见我哭了,问我怎么了,我说手冻了,很疼,老师赶忙给我搓手,然后又拿起他的头巾,把我的手包上(本想用裹上,无奈裹字不会写),让我坐在他的位子上,把手放在暖气上烤,过了一会儿,我的手不那么疼了,我的心里也暖洋洋的。”

    侯老师在批改这篇作文的时候被我逗笑了,他说:“‘慈祥’这个词一般用来形容老人,而且我这个不是头巾,是围巾。”我心里想,围巾?难道跟奶奶的头巾不是一样的?围巾和头巾的区别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真的有点难以区分,那时的我傻傻的以为大人带的都是头巾,小孩带的都是围脖,不论男女。

    那天,我没有去教室和同学们告别,因为当时腼腆的我不知道要和大家说些什么。现在想想,当时真应该和大家认真地告个别,那时的我们没有手机、没有QQ、没有网络,有些同学这辈子至今都没有再联系上,也没有再见过,也渐渐忘记了彼此的名字。

    中午高飞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来奶奶家找我,她们听侯老师说我转学了,都想过来看看我。我们曾经一起去砖厂上面的窑洞里烤过地瓜,一起去小河边捉过蝌蚪,捕过蜻蜓,趁大人不在时还一起偷偷打过麻将,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要离我远去,我禁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高飞见我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仿佛哭声是可以传染的。我第一次看见高飞这样伤心地哭,虽然我早就跟她说过我可能要转学了,但离别没真正到来,她也就一直强忍着没哭,今天终于忍不住了。我拉着她的手,安慰她会常回来看她,因为我每周都会回来看爷爷奶奶,一回来就去找她玩。

    傍晚的时候,夏宇航来找我,带了一大盒子威化,给我放下之后,什么都没说转头就走了。后来听夏宇航的妈妈说,夏宇航回家就哭了,哭着说以后再也不能天天看见叶梓了,还跟她说以后要娶叶梓回家,天天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或许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娶是意味着什么,但也正是由于这句话,导致了夏宇航的妈妈以后一见到我,就叫我儿媳妇。

    转学前,简单快乐的生活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可惜成长的过程就是不断告别的过程,告别熟悉的环境,告别成长的导师,告别要好的伙伴。儿时的我们没有能力改变大人的决定,只能默默接受。

    晚饭后,爸爸告诉我复习一下学过的知识,明天到了新学校要考试。就这样,在难过和忐忑中,我坠入了梦乡,在梦中挥手别离,踏上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