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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已至,随着雄鸡发出第一声嘹亮的啼叫,安邑城的天边开始隐约泛起一抹鱼肚白来。
面色苍白的三皇子刘宇此刻平躺在一张整洁的床铺上,他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原先俊朗的五官变得狰狞扭曲,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恬淡从容,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恐怖至极的噩梦一般。
守在一旁的剑客肖白此时神色凝重。
原本以他习武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刘宇昨夜所受的剑伤并不致命,及时处理后至少应当性命无虞。
可察觉到皇子殿下的异状后他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到底有没有错。
要知道三殿下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体魄如何能与他们这些武夫糙汉相提并论?
好在刘宇并没有让他提心吊胆太久,过了片刻,在一阵轻微的呻吟后,他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清醒过来的刘宇艰难地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此刻身处一间陋室之中,而一旁有个熟悉的身影正举着火烛望向他。
“少爷,您醒了?”
“肖.......白,是你么?发生了何事?孤......孤这是在何处?”
见刘宇清醒了过来,肖白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他赶忙将手指放在嘴前,随后又指了指一旁的房门,轻声提醒道:
“嘘.......少爷慎言。来,我先搀您起来。”
在肖白的搀扶下,刘宇缓缓坐起身形,他晃了晃晕眩的脑袋,这才察觉出肖白对自己称谓的变化,他瞬间明白了过来,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问道:
“我......我这是在哪里?”
“此地是一个酒肆小厮的住处,他昨夜无意间在河畔发现了少爷,后来我与他一道将您安置到了这里。”
刘宇听完后依稀回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景象,似乎当时确实是有人发现了自己,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明白了,多亏了你......咳,咳。”
话说到一半,刘宇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连带着那条紧紧缠绕在他腹部的白色棉布之上也开始隐隐渗出了血渍。
肖白赶忙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示意他慢些说话。
好一会儿,刘宇才又恢复正常,他继续虚弱地说道:
“多亏了你,我才保住一条命.......”
“不,是我保护不周,才使少爷陷入险境......”
刘宇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肖白无需自责。
“宫......家里头都知道了么?”
“少爷放心,我先前已经设法通知了家里,只是昨夜之事过于蹊跷,整个安邑城如今都不再安全,如若早些时候我带着少爷贸然返回家中,唯恐行至半路又再次遭遇不测,因此属下才会暂时先让少爷待在此地。少爷放心,方才我已经借机探查过那小子了,他不曾习武,想来确实只是一个普通杂役。”
肖白说完,刘宇轻轻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低头沉吟片刻道:
“你说的不错,那暗中加害我之人确实手段了得,竟能轻易掌握到我的行踪。不过此地终究还是不能久留。眼下天已经亮了,外头也相对变得安全了些,还是要想法子快些回到家里才是。唔......这样吧,你去把昨夜救我那人喊来,我自有办法。”
“是!”
———————————————————————————————————————我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在母亲房门前一张简陋的草席之上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
此刻见天色已经微微亮起,我无奈地长叹一声,彻底打消了睡觉的念头,心中已然懊悔不已。
原先我见那小哥衣冠楚楚,不似恶人,便起了恻隐之心,可谁知后来半路又杀出了个黑衣剑客,如此一来整件事顷刻间就变了味道。
且不论此人究竟是好是歹,但他身怀利器、武功非凡却绝对做不得假,倘若一个不高兴真发起疯来便是十个,百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平白无故丢了性命事小,到时候又该置母亲与小妹的安危于何地呢?
想来想去我还是没想出个应对之策来,最后只得索性不去想它。
毕竟当初剑架在脖子上时我已经怂了,事到如今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大不了到时候拼上性命与他同归于尽便是......
念及此处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往自己的屋子方向走去,想先探查一下屋内的情形,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当我鬼鬼祟祟地刚要把耳朵贴到门上之际,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那黑衣剑客从门内走出,正好撞见了此刻神情猥琐的我。
他静静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冷冷问道:
“你在做什么?”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故作轻松地讪笑道:
“额......呵呵呵,大侠起的早啊,小的只是想来看看那位公子伤势如何了,需不需要小的准备早点啊?。”
黑衣剑客那张万古不变的冷脸之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他不置可否道:
“你来的正好,我家少爷想见你。随我进来吧。”
听完这话我就是一愣,昨夜明明是我好心将你们收留在家,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反倒我像是客人了?
不过我虽然心中不忿,动作还是很诚实的。
毕竟昨夜那柄森冷的长剑此刻犹在颈边,我也只能够唯唯诺诺地随他进了房。
我的房间本就不大,刚一进门便能看见昨夜那小哥正面带笑意地望着我。
虽然他此时依旧面无血色,但比起昨日在河畔晕倒时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已经要好上了许多。
只见他轻声开口问道:
“昨夜便是足下于河畔出手相救么?”
“额.......正是在下,不知公子的伤是否好些了?”
“有劳恩公费心了,我受伤不重,想来只需休息几日便无碍了。只是眼下我有伤在身,不便拜谢恩公,还望恩公海涵,莫要怪我不知礼数。”
这小哥说话时神色温和、语气平缓,举手投足之间让人颇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只需三言两语,便让我无形中对他生出了亲近之意。
我见他似乎是通情达理之人,于是稍稍安下心来,开口问道:
“恕在下冒昧,在下见小哥衣着光鲜、气质脱俗,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却不知为何会置身险境呢?噢,在下只是随口问问,若有难处也不必勉强回答。”
“恩公多虑了,此事并非不可告人......实不相瞒,家父在朝中为官十余年,素来以清正著称,多年来得罪了不少地方豪强,我此番遇险恐怕也是受了那仇家的报复。哎,若不是有恩公出手相救,也许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其实他不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倘若他不是朝中贵人或某个有钱有势的家族子弟,又如何会遭人处心积虑地报复呢?比如我就绝对不会半夜被人刺伤推入水中,毕竟谁都不会闲的没事干,和一个酒肆小厮过不去吧......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既然已经决定铤而走险报复于他,那么便注定会不死不休,如今我将他收留在家中,时日一长,保不齐就会被仇家找上门来,到时候我一家老小可就要被连累了。念及此处我只好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公子客气了,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么......不过寒舍终究是简陋了些,恐怕不大适合静养,却不知小哥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似乎也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不过脸上却没有半分恼怒神情,反而开诚布公地说道:
“恩公不必担心,我绝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断然不敢将恩公一家牵涉其中。方才我已经想过了,待外边人流再稍稍密集些,我便会设法返回家中,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我还想请恩公一道随行。”
这小哥心中顾虑其实我也能够理解,我家地处偏远,街坊邻居相互之间都很熟稔,往日里也罕有外人行至此处,若是一会儿平白无故多出个陌生面孔,保不齐就要遭人怀疑,横生枝节,假使能由我这个当地人一道随行便会好上许多。
我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他,毕竟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既然已经冒险救了人家,怎么着也不该半途而废吧。
“嗯......好吧,一会儿我给公子拿上一套我自己的衣衫来,就说你也是酒肆的伙计,昨夜借宿在我家中。不过这位大侠着装太过惹眼了,恐怕......”
那剑客怀中抱着剑鞘笔直站立在一旁,听到我的顾虑后他依旧瞪着一对死鱼眼,冷冷开口道:
“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们,放心,不会有人察觉的。”
听到这话我终于长舒一口气,从一旁的衣柜中取出了两件换洗衣衫,递给了小哥,转身告退道:
“公子更衣吧,我在外边候着。”
“如此,就有劳恩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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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莫一刻时辰,在黑衣剑客的搀扶下,那小哥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从房中走出。
我站在门前上下打量了着他,总觉着哪里出了问题,似乎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横竖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症结所在,这小哥本就细皮嫩肉的,眼下又受了伤,则更显得弱不禁风,哪里像一个常年干活的下人呢?
于是我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来,不由分说地抹到了他的脸上,再一看去,明显顺眼了许多。
黑衣剑客见我们准备完毕,一个箭步跃上了墙头,看了看院门外的情形随即转身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们可以出发了。
于是乎,我带着灰头土脸的小哥,往他口中所说的“家”的方向慢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