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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的最后一日是花神历劫归来之日。我早早便在“人神边界”若木之门等待。透过聆莲镜,我看见紫衣仙躺在槿年怀中,紫衫上染满了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他的额角擦破了,脸上尽是血淋淋的伤痕,嘴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染红了槿年擦拭他嘴角的衣袖。雪色的衣袖,红色的鲜血,像黄昏最美的云霞,像忘川河畔盛放的彼岸花。
“不用擦了,免得脏了你的衣服……”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紫衣仙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的鲜血随着咳嗽声落在槿年衣裳上。槿年没有说话,只是倔强地擦着,可紫衣仙吐的血依旧在不停地增多。
“你们怎么能对洛微师兄下手?”说话的是一个小道士。
我不禁凝眉看向那些道士打扮的流云阁长老。一个牛鼻子老头冷哼一声:“洛微师兄?混小子倒叫的亲。他护着的这个妖女可是杀老阁主的元凶。这种是非不分的人也配做流云阁弟子?”
妖女?我不觉笑出声来。上回他们也在我身上用过这个称呼,这回又用在槿年身上。流云阁的人还真有意思,遇上个神女就叫她妖女,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我又担忧地看向槿年。周围的花木是按照八卦阵摆的,那些道士一时近不了槿年的身。可那些道士明显就是为了取槿年性命而来。那些花木在凌厉的剑风下,有好些已被损毁的差不多了。槿年似乎丝毫也不在意此刻危险的处境,只是擦着紫衣仙脸上的鲜血。衣袖已被染透了,槿年干脆用手揩着紫衣仙的嘴角。但一切都是无用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多得让人绝望。紫衣仙费力地抬手揩去槿年眼角的一滴泪,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小年儿不哭……”
槿年擦拭的动作猛地停下,怔怔然地看着怀里的紫衫青年,忽然泪如雨下,仿佛梦境破碎使她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不要再吐好不好?洛微你不要吐了。”昔日如花的容颜泪水狼藉。她是花神啊,是神界唯一一个连天帝也要敬上三分的神主,她何曾这样狼狈过。
我看着这个褪去清冷的槿年,心绪翻涌。紫衣仙的手缓缓垂落,我看见他的元神从凡体中抽离。他站在槿年身旁,似乎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但终于还是收了手。神仙的元神犹如人的魂魄,无影无形,槿年是看不见他的。我微微垂下眸,紫衣仙要归位了。
槿年紧紧地抱着紫衣仙,泪水在她脸上干涸。她呆愣了许久,直到那些花木被那些长老毁尽,阵法彻底破坏,她才徐徐开口:“你们满意了?”
那些长老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槿年将紫衣仙轻轻放下,轻轻地,似乎怕弄疼他:“等我。”她的语调极尽温柔,仿佛春风杨柳。
她慢慢起身:“你们明知道不是我杀了师傅,为何还要苦苦相逼?我已让出阁主之位,你们还想怎样?非杀我以后快吗?”
“胡说八道!你欺师灭祖,罪无可恕,还想狡辩!”
“虚伪。”是紫衣仙的声音。
我皱眉看了刚到若木之门的紫衣仙一眼,不语。
槿年笑出了声,眼中确实痛苦后的绝望:“师傅死了,小师姐也死了。现在你们连洛微师兄也不肯留给我。就因为我修到乱云心经第十重,你们就要赶尽杀绝吗?”
槿年自嘲一笑:“你们不是想要见识见识乱云心经第十重吗?我今日就让你们看看。”
话音一落,槿年周身戾气四散,佩剑出手,嗡鸣不已。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乱云心经真不愧是人界绝学,剑身未至,剑意先到。槿年出手如风,剑法凌乱繁复,细看却是大有深意。聆莲镜中,女子白衣如雪,剑锋泠泠,如仙;双手染血,杀气腾腾,如鬼。我目光复杂地看着槿年,一时竟走了神。
待我回神之时,槿年收了剑,四下散落着那些道士的尸首。那些道士双眼大睁,一脸惊惧,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槿年似乎脱了力,剑“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她抱起紫衣仙,轻轻地,轻轻地在紫衣仙额头落下一吻:“洛微,我知道你喜欢我。现在,我也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泪自眼角一颗一颗落下。
槿年抽泣着,许久,微微一笑:“既然你不要我了。那我就去找你。黄泉路上,奈何桥旁,你一辈子也别想想摆脱我了。”
银簪入心,白衣女子脸上带着绝美的笑容。一白一紫,两道身影相互依偎,亲昵而温暖。有一双白鸟飞落在他们身上,轻声唧啾着,似乎怕惊动沉睡的人。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像温柔大手的轻抚,暖得人想哭。
我回头看紫衣仙。他瞪了我一眼:“看什么看!”说着,别扭地偏过头去。我看见,他的眼角红了……
“紫微……”
颤抖的女音响起。我默默地离开,将时间留给了那相拥而泣的两个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情之一字的威力是有多大,才让骄傲的两个人放下一身荣光,展露出自己最落拓的模样……
我掐准了时间到了奈何桥。与我同去的,还有婉妗和从东华帝君那里借来的天兵。当天兵围住了一脸错愕的天枢星君时,我的心不免沉了沉。还是让他察觉了吗?
看着天兵将天枢星君押了下去,冥王面无表情地看向我:“雪神娘娘想把本王抓起来吗?还是说,神魔两界的停战合约不顶用了?”
我冷冷地直视着他。只要停战合约还作数,我就不能明着扣押他,除非,我又把握杀了他。婉妗皱了皱眉,对一旁的天兵打了个手势。冥王眯了眯眼睛:“圣母娘娘是要杀人灭口么?”
婉妗不置可否。冥王木着脸道:“你们要想清楚了。如果你们不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杀了我,冥军马上就会到。彼时,二位还有多少胜算?”
婉妗不语,转头看我。我抿紧双唇,终于开口:“放了他。”
冥王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婉妗叹了口气:“所以叛徒真的是天枢?”
我没看她,只对着桥旁的一朵彼岸花发呆。呆了一会儿,我才低声道:“我觉得天枢是个替罪羊。真正的幕后者将来只会越来越难抓住马脚。我们,似乎也惹上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