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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面庞清秀的年轻男医生站在邵淑娟的床前飞快地做着笔记,他时不时皱起鼻子,用余光不耐烦地打量着我。我和魏离在一旁静静等着,听见他不满地嘱咐道,“管沐警官,你们别和病患聊太久,她年纪比较大,有高血压,现在精神上受到了极大刺激,你们一定要谨慎!”
他的说话方式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感,我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名牌“许尚东-外科副主任”。这么年轻就当上了茂水市第一人民医院里的要职,看来此人前途不可限量。我和魏离“乖巧”地答应着,目送着许医生喋喋不休地走出病房。
邵淑娟四肢无力地摊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拉了张看护椅在她床边坐下,轻声问道,“邵女士,您好,我是刑警一队的管沐警官,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邵淑娟没有反应,我又把话重复了两次,她才慢慢转过头来看向我。那双空洞的眼睛并没有和我的目光对视,而是看向我身后的窗户。过了好一会,她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此人的思维意识还算清醒,只是早上看到的案发现场一时让她难以接受。
“邵女士,”我开始了问询,“您今天早上大概是多少点到达富力别墅小区的,还记得吗?”
邵淑娟闭上了眼睛,像在回忆。
“应该是六点刚过。”她说,也许是由于长时间没有喝水的缘故,嗓音有些嘶哑。魏离把床头的水杯给她递了过去,她感谢后仰头喝下。
“您是怎么发现聂大钧的呢?”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尸体”二字,但是考虑到可能让她回忆起不好的画面,还是选择说了人名。
“我...…我就是在那边做清扫,看见那台车‘落’在那里。”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走了过去,想看看是谁那么不注意。然后我就看见了...看见了....”
邵淑娟的神情变得激动起来。她的双瞳充大,胸脯上下剧烈浮动,呼吸也随之急促,双手在空中疯狂乱抓,像是一个快要溺水的人。我示意魏离赶紧把许医生叫回来,以免她下一秒撑不住。
许医生带着两名护士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他重新给邵淑娟补了一剂镇定剂,又量了一次血压,恶狠狠地对我们说,“不是强调了吗!要时刻注意病患情绪!你们再这样,我只能请你们出去了!”
“我们也没问什么啊......”魏离不满地嘟哝着,我看见许医生的怒气更甚,赶紧眼刀过去,叫他住嘴,保证再问两个问题就不再打扰病患休息,许医生才就此作罢。
过了不多时,在镇定剂的作用下,邵淑娟面色恢复了一些,挥了挥手让我挨她近一些,有话要说。
“警官,真的不好意思。我上年纪了,又一直有高血压。老伴去世以后,就再没来医院定期检查过,也没有按时用药。今天这事情,着实吓到我了,一下子没缓过来......您别介意。”
“邵女士,我们非常理解。这次事件很恶劣,本来不想打扰您休息,但您毕竟是案发现场第一发现人,对案情至关重要。虽然这样的请求也许让你为难了,但能请您回忆起当时现场的细节吗?哪怕任何一点都好。”我恳切地说道。
邵淑娟神情痛苦,断断续续地说,“我当时看见那台山地车,觉得很眼熟,走过去以后看见车子整个是翻过来的,‘摔’倒在那边。我就想,人哪去了?我到处张望,就看见上坡的那个地方,躺着个人,想走过去扶起他,然后走近的时候,发现他脖子那里红红的一片,仔细一看,才意识到是头没了。我吓坏了,滑了一跤,你看,手都擦破了。鬼知道这还没完,我转头一看,天啊,那个身体的头卡在沟里,最恐怖的是,他还在笑。警官,你们看到他脸上那个笑容吗?真是瘆得慌。我现在一想起就害怕。后面我就晕过去了,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那在这之前,你还能想起什么事情吗,比如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出入等等?”
邵淑娟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她努力地回忆着,脸上呈现出扭曲的神色,支吾道,“有一个事,但我不知道和这个事情有没有关系。”
我和魏离迫切地看着她,洗耳恭听。
“就是我从后门进入小区的时候,看见一台黑色的大奔从身边开过去。”
我心头一喜,“您记得是谁家的车吗?”
邵淑娟摇头,“真没注意它开进哪家的车库。因为天太黑了,我只顾着看脚下的路了,当时的地很滑。”
“确定是奔驰对吗?”
她万分肯定地点头,“大奔的标致我还是认得的。一个圈框着一个人。老伴教我记过。”
“好的,明白了。还有别的线索您能想起来的吗?”
她双手紧紧抓着床单说,“没有了,警官。”
之后又问了她几个关于家庭情况和工作环境的问题,回答都还算流利。随后,我和魏离就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老大,邵淑娟提到的大奔,我让娇娇去调小区外面马路的监控了,她正好还在现场。”魏离说。
“现在这是我们唯一的新线索了。千翔那边,寻找凶器方面有进展吗?”
“还没有,”魏离的语气里有些失落,“他说快把湖水抽干了,除了些许硬币和易拉罐以外,湖里几乎就没有别的东西,更别说大件的凶器了。”
“那小梁那边呢?指纹鉴定有结果吗?”
“五枚指纹分别是鲍嫚,聂飞,聂晓凌,和聂大钧自己的。还有一枚指纹未知,但估计是保姆的。鲍嫚说,他们家每天会有固定的一个保姆去打扫卫生。”
“聂晓凌是谁?”
“鲍嫚和聂大钧的女儿,今天应该是一直在房间里,没有下楼。”
我低头站在走廊上,看着面前来来往往,健步如飞的医护人员,心乱如麻。
“魏离,我觉得,我们肯定忽略了至关重要的细节。”
魏离高大的身躯靠在金属制的扶手栏杆上,双手抱在胸前,不明所以问道,“你是指凶器吗?”
我摇了摇头,“不仅仅是凶器。犯人的心思极为细致,作案的手法干净又利落。按理来说,应该选择在更为隐蔽的地方下手。但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离死者的家这么近的位置行凶呢?犯人是不得已这样做,还是故意要做给谁看的呢?如果是故意的,又是为什么呢?”
我的问题把魏离绕晕了,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我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你别这样看着我,现在我也不明白。”
“那怎么办啊老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他紧张地握了握拳头。新人就是这样,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情就如热锅的蚂蚱,急得不行。
“还能怎样。查呗。先从那件事情下手。”
“哪件事?!”
我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带着脑子出门?还有哪件事?道路扩建啊。”
“哦!”魏离恍然大悟,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快速跟上了我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