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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暴雪渐止。
范志强连夜张罗了两辆大吉普,特意加固了车身,轮胎也装了防滑链,饮水干粮、生存物资、急救药品,一应俱全。
罗素一夜未眠,顶着两个黑眼圈,早早去弹药库领了穿甲弹,装在行军包里怕颠落,宝贝似的塞进背囊夹层。
阿不都和徐天志,打背囊,擦钢枪,跃跃欲试,他们都是老兵,经验独到,深知此去险阻重重,枪支装备反复检查了数遍,但求万无一失。
迟迟未见陈启山和林之南,苏星朗倒是准时,一早就站在营区门口,负手看天,冰雕似的装酷。
期间,罗素好奇地循他目光看去,晨曦微露,碧空如洗,与素日所见并无不同,既没有金子,也没看见美女,顿觉索然无味,心里更加肯定:这厮定在装酷!
八点四十,陈启山在林之南的搀扶下姗姗来迟,老人家昨夜高反严重,吐了整夜,还发了烧。林之南状态也不好,脸色煞白,腿脚抖得厉害,与其说扶着别人,更像是互相搀扶。
罗素皱了皱眉,心中萧索,这难道就是书里说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走上前,像是想搭把手的样,范志强看在眼里,欣慰点头,心说:小兔崽子,终于开窍了。
不承想,罗素木头样站在二人身前,也不伸手,连句客气话都没有:“陈教授、林博士,这次救援行动,两位是不是非去不可?”
范志强差点当场暴毙,哪有这样说话的?刚想打圆场,陈启山已经开口:“小同志,不必担心,我们……撑得住。”
没听懂?就这还读书人?罗素换了种说法:“我的意思是,两位……应该是三位,能不能不去?”
“你什么意思?”林之南一扶眼镜,没好气问:“瞧不起我们?”
尽管心里确实这么想,罗素还是尽量组织语言:“救援行动,不是勉强硬撑,较劲置气,讲究朝发夕至,兵贵神速。你们撑得住一时,但之后山高路远,你们保证能够撑到最后?要是你们高反严重,或者突发低温症,我是先救被困者,还是先顾你们?”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好好待着,别添乱。
话糙理不糙,这并不是瞧不瞧得起谁的问题,既是救援行动,效率自然排首位,效率快慢,直接关系到被困者的获救概率。
“你!”
林之南瞪着眼,给他噎得说不出话。
不止他,本想喝斥几句的范志强,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反而还有点小舒坦:这个罗素,胆子真大,把我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半晌,陈启山双手拄定拐杖,抬头凝注眼前这个,说话有些“无礼”的少年:“小同志,你说得有道理,但我想告诉你,飞机上有我五个学生,最长的跟了我二十年,这次科研活动又是我点的头,他们才……”
他忽然弯腰剧烈咳嗽,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学生出事,我这个做老师的怎能袖手旁观?让我们跟着去吧,我保证,一定不给解放军添麻烦。”
“老师,保重身体!”林之南边拍抚他的背,边拿眼瞪罗素。
架不住老人眼中内疚自责的热泪,罗素思虑片刻,说:“非要跟着去也行,但咱们先小心后君子,我得约法三章……”
“第一,我当这个领队,虽然是赶鸭子上架,但既当了,我定尽心尽力,如果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是我个人能力问题,请教授日后不要迁怒连队和军区。”
陈启山定了定神,斜眼悠悠去看范志强,像是说:就是他?
范志强点头默认。
陈启山眯起眼,脸上渐有笑容:“原来你就是小罗同志,放宽心,不要有负担,凡事尽力就好,做的好与坏,我们自会衡量,无论最后结局如何,与旁人无忧。”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范大炮说的?罗素没细想,继续说:“第二,你们都是大专家,大学究,一口唾沫能掀千重浪,我一个大头兵可得罪不起。救援行动不是过家家,没有重头来过的机会,所以我需要绝对的话语权,意见相左,可以讨论,但最后请务必服从我的决定。”
这话听着刺耳,林之南黑着脸说:“你凭什么给我们立规矩?”
罗素耸耸肩,表示无奈:“看吧,我就怕出现这样的局面。”
“你……”
“小林!”
陈启山一声喝断,林之南立刻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低眉耷拉着眼,不说话了,罗素玩味瞧他,心里大概有了判断:这厮是个刺儿头,生了副谁都不服的性子,唯独怕他老师。
陈启山哆哆嗦嗦走过去,拍了拍罗素的胳膊:“我们这些读书人,搞搞科研还行,说到野外作业,还得是你们边防官兵,我答应你,此次行动,由你主导。”
这老头挺好说话,明事理,没有读书人的傲气,罗素心里生出好感,语气也不再针尖对麦芒:“第三,飞机失联是三天前的事,说实话,已经过了最佳救援时间,昆仑山区的环境有多恶劣,相信不用我再多说,致命的因素实在太多,光是昨晚那场暴雪,就能冻死人,所以,我不敢保证最后救出来的……是不是活人。”
照顾到陈启山的情绪,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救援第一准则,救活不救死,昆仑山这地界,没人琢磨得透,如果遭遇极端情况,比如暴雪、雪崩、冰川塌陷,无法前进时,我会暂缓救援行动,甚至放弃,优先保障你们的安全。”
说得清楚,听得明白,凡是先礼后兵,是他一贯的原则。
陈启山攥紧拐杖,沉吟着说:“小罗同志,你说的我都答应,我只有一个要求……”
“您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车辆驶离营地,少了营房和人迹点缀,茫茫雪原看起来越发空旷。
罗素、阿不都和苏星朗三人同车,领着头,徐天志载着陈启山和林之南,在后头跟。
根据罗素规划的路线,傍晚前后能到野牛沟,休整一宿后继续出发,再经玉珠峰、叶尔羌河,最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公格尔山北麓。
几乎是条直线,比平时巡防路线缩短了近三分之二,只是过了野牛谷,再往前,车就开不进去了,罗素提前跟范志强打了招呼,届时他们自行弃车,继续步行,由范志强派人把车开回驻地。
“可以啊!罗素,刚那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真给咱们连队长脸!”
阿不都座在副驾驶,边研究地图边说:“这救援路线,规划得也是没谁了,你咋知道玉珠峰左侧,有条捷径能直穿到叶尔羌河?我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呢,前前后后,至少能省二三十公里。”
罗素手把方向盘,笑着不说话。
其实,他能在一夜之间规划出如此精确的路线,还要归功于罗占留下的,那满墙昆仑地区的文献资料,其中就包括许多暗道捷径。
这些隐秘,再权威的书籍里也无记载,罗素打小就看,早已印在脑子里,加上两年戍边经历,文献与实操结合,现在,整个昆仑地区,在他脑子里就像一张三维立体沙盘。
后视镜里映出苏星朗的脸,惯常的冷漠,斜倚身体,手托下颌,浅望窗外一角天空,与世隔绝的样。
酷是真酷,可总感觉那么装呢?
阿不都使了个眼色,罗素会意,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苏顾问,第一次来吧?”
见他不答,阿不都接着说:“昆仑山可是好地方,有神仙,传说,如果有人在这儿见到神,神就会赐下永生。永生你懂吗?就是长生不老的意思。”
苏星朗一言不发,微微抬头,换了个姿势继续看天,长生不老他或许不懂,但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别闹,看天呢。
阿不都继续说:“你这人,怎么不爱说话呢,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很重要的。沟通懂不懂?就是交流。”
看样子,苏星朗更愿意跟天空交流。
罗素冲阿不都一挑眉,做了个口型,总结起来两个字:哑巴?
阿布都回复,也是个口型:谁知道呢。
车身忽然颠簸,卡石头上了,三人同时悬空来了个起伏,苏星朗腰间黑匣,撞在驾驶座椅靠背上,“咚”一声响。
罗素早就想问了:“苏顾问,你这匣子里装的什么,枪吗?”
一米来长的匣子,的确像是装可拆卸式狙击步枪的枪盒,加上他那副半死不活“冷酷杀手”的表情,很难不让人好奇。
苏星朗右手按住黑匣,抬头瞪了罗素一眼,冰蓝的眼珠像藏了针。
罗素给他瞪得背心发凉,迭声说:“得,我不问了,不问了还不行吗。”
阿不都很合时宜地递给他一块肉干,眼神里满是善意的提醒:算了,别自讨没趣。
傍晚时分,夕阳洒满大地,万里雪原摇身一变,犹如一片金色沙滩。
远处,掩映在晚霞里的连绵雪山,灿若黄金,折射出荡涤灵魂的璀璨光晕。
金山落日。
罗素放下遮光板,倏忽间,只见不远处地势蓦地下沉,是大片低洼峡谷,登时来了精神,拿起对讲机:“呼叫二号车,收到请回答。”
“收到、收到。”
“注意,前方就是野牛沟,重复,前方就是野牛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