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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克看着手里的十几枚铜德尔，轻声叹气。
这个星期来兄妹俩一直在四处寻找临时工作，每天打打长短工，糊口倒也不成问题，至少负担得起一天三顿粗面包。
随着兽潮逐渐得到控制，难民安置点马上就要解散，这也意味着失去遮风挡雨的住所。
不论他如何努力工作，亦不可能负担得起城中任何一处房屋的租金，居住在城外临时棚户却又面临着各种问题。
得不到安全保障，随时有可能遭遇零星题兽等等。
不过眼下更需要在意的，还是如何做好手头的工作。
厨房里弥漫着浓重的油烟气息，男孩蹲在几桶脏兮兮的餐具前，卖力洗刷着，脏兮兮满是油污的衣袍与身边往来的厨师格格不入。
帕特里克清理完最后一个餐盘，擦干净摆到架子上。
“老板！都刷完了！”
“哦？我看看...”身体发福的餐馆老板挺着肚子，随便瞧了两眼架子里的餐具，“刷得还不够干净！只能付你一半薪水！”
“可我...”
“我说不干净就是不干净！”老板大发雷霆，那些自以为是上帝的顾客对他提出各种要求也就罢了，现在就连这个临时工都敢反驳他？
“钱就这些，马上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叫宪兵了！”
“好...我走...”
帕特里克虽然委屈，但也无话可说，毕竟像他这样来历不明的孤儿想找个工作难如登天，就算是赖着不给薪水，也没有人会替他申冤。
好不容易有一次刷盘子赚钱的机会，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集市里，卸下船只的货物被拖车拉出港口。
“动作快点！慢吞吞的干什么呢！”
男孩扛着大袋的面粉往返于拖车和摊位前，即便肌肉酸痛，汗流浃背，却也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若是不能按时搬完这一车粮食，吝啬的摊主又怎么会付半个铜德尔？像他一样的流浪儿简直不要太多，若是他完不成，自然会有其他人抢走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竞争如此激烈，最终结果往往是越来越低的薪酬。
“什么？你还嫌少？”
摊主鄙夷道，“才干了这么些活计就想拿二十枚铜德尔？”
“可是...您在告示上说过会支付二十枚...”
“我当然说过！不过那是成年工人才行！你的话...”他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给十个不能再多了！”
“可我们的工作量完全相同，既然我按时完成了...您也不能...”
“臭小子你烦不烦！”摊主勃然大怒，“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想提条件？怎么，你以为你是谁？”
他得意地翘着小胡子，苛扣薪水的感觉让他很是愉悦。
“你们这帮流浪儿可不要得寸进尺，比你能干的大有人在！现在赶紧拿钱走人，别耽误我做生意！”
嘴上说着给十枚，丢到帕特里克手里的却只有八枚，男孩还想开口，那摊主却不见了踪影。
“要是有一份固定薪资的正经工作...该多好...”男孩游走在街头巷尾，继续寻找着任何挣钱的机会。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够...”
“没有！这里不欢迎你！”
“啊...真是抱歉...打扰了...”
面前的屋门重重摔上，帕特里克深吸一口气，朝下一户人家走去。
“请问有没有...”
“没有！”
天就要黑了，已经入秋的德莫尔圣城夜里冷得很。
裹紧身上的披风，扛起装满废料的麻布袋，男孩行色匆匆，因为他知道，妹妹还盼着他回去。
帕特里克走进城外的棚户区，这里是难民们搭建的营地，有城墙挡风，晚上不至于着凉生病。
来到一处窝棚前，男孩伸手敲了敲朽烂的门。
“我回来了！”
“哥！”
帕特蕾莎蹭地打开门，扑进兄长怀中。
“饿了吗？”帕特里克放下手中的废料，揉了揉小姑娘乱糟糟的头发，“吃点东西吧...”
“嗯！我去生火！”
.........
不大的窝棚前燃起火堆，木碗里煮着叫不出名字的野菜，两人披上一条破被单，啜饮几口热汤，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片刻安逸。
下一秒，宁静的夜晚被题兽嘶吼打破，难民营里顿时炸开了锅。
“有题兽！快跑啊！”
“我的腿，我的腿！救救我！”
人们争相逃命，却被守在外围的题兽逮了个正着。
一时间，撕咬咀嚼声，杂乱的脚步声，求救声和人群惊惶的尖叫此起彼伏，一同奏成名为绝望的乐章，以漆黑夜晚为剧场，上演了一出夺命的音乐会。
不过，这支乐团显然没有指挥...
“让我先走！”
“动啊！怎么不走了！”
“赶快让开！让开！”
混乱的人群互相推搡着，谁都想先走一步逃向城内，殊不知无序才是最狠辣无情的杀手，死在踩踏之下的难民不计其数。
窝棚里，兄妹俩藏在捡来的废料堆下，大气不敢出。
“没事的，不怕不怕...”帕特里克轻声安慰怀里的妹妹，后者微微颤抖着，紧紧抓住兄长的衣襟。
“有哥哥在...”
门外传来了大力的撞击声，本就不不结实的窝棚眼看就要散架，男孩一咬牙，抄起手边烧火的铁钎，义无反顾地挡在妹妹身前。
“如果换成父亲...也会这么做的...”
破烂不堪的木板四分五裂，一头形似野猪的题兽破门而入，用它猩红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猎物。
“走开！你这该死的畜生！”
帕特里克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铁棍，想要逼退眼前的凶兽。
然而这一切抵抗注定徒劳无功，男孩不会加减法，伤不到题兽分毫。
哐当一声，铁钎狠狠砸在凶兽身上，对方却毫发无损。
题兽发出得意的哼唧声，岑白的獠牙对准了眼前的人类。
眼看长牙就要洞穿兄妹二人，街角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伴随着一连串火光和爆燃的呲呲声，一支通体炽红的弩矢贯穿了了凶兽的脖颈。
巨大的力道直接把它掀翻在地，四肢无意识地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帕特里克扭头望去，几名顶盔贯甲的骑兵出现在道路尽头，其中一人手里还端着一杆怪异的劲弩，前端的抛射口冒出袅袅青烟。
“很勇敢...”
那人翻身下马，走到男孩身前，透过面甲传出的声音瓮声瓮气雌雄莫辨，但在帕特里克听来却是那么的悦耳。
“大人...我...”
男孩丢下手中的铁钎，双手不住地颤抖，若不是这名学士出手相救，他和帕特蕾莎恐怕早就死在题兽的爪牙之下。
“你们的家人呢？”
“爸爸他...为了救我们...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母亲呢？”
“不在了”帕特里克面色黯然，“...妈妈她...早就不在了...”
学士沉默半晌，伸出被板甲覆盖着的大手，抬起男孩脏兮兮的下巴。
“把他编进孤儿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