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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成和谷兰诗回到警察学院时，陈志豪和唐晓亮正倚在走廊上吸烟。
“还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陈志豪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了两下。“我以为这一招，就对他们年轻人管用呢？”
“陈队长，我们老了吗？”谷兰诗沉下脸。
陈志豪轻轻打了自己两个耳光，以示惩罚。他跟着他们进屋。“你们怎么这么晚？这都三点了。”
“我们又去了一趟黄石崖。”谷兰诗拎着盒饭走进厨房，“这个点，没有热乎饭了。我去给你们热一热。”
陈志豪倚在厨房门框上，打量着谷兰诗热饭的背影，嘻笑着说，“姐，你在厨房的样子，可比你平时好看多了。”
“陈大队长，你能不能去干点正事？”谷兰诗回过头，拿铲子朝他挥了一下。
陈志豪退回到客厅，坐到沙发前。“师傅，你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张一成把白板拉过来，擦掉上面的字，用笔写下“李娜娜”。
“这个李娜娜一定是有问题。”张一成在她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李娜娜并不是偶然遇到曲晓波，她是特意赶过去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她出现在现场的目的是什么？”唐晓亮插了一句，“毕竟，案子与她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问的好。回来的路上，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儿。你们还记得黄裙子吗？”
“张晶晶案中的黄裙子？”陈志豪身子往前探了探。看来，张一成今天的收获不小。
“黄裙子也与案子没有直接关联，但是她们都恰巧出现了在了现场。”张一成在白板上写下，“黄裙子”，又在李娜娜旁边注上“红裙子”。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恰巧。这两起案子除了受害者不一样，从形式上来看，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相同的自杀方式，相似的环境，差不多的目击人。”陈志豪一拍脑袋，“所有的环节，都是精心安排好的。”
“你俩能说明白一点吗？”唐晓亮挠挠头。
“见证。”张一成笑着说，“她们不直接操作凶案，她们是见证人，或者说……”
“或者说，她们要监督受害者按计划进行。”
“或者也可以这样说，受害者与凶手达成了交易。而她们的出现，是交易中约定好的一部分。”张一成补充说。
唐晓亮瞪大了眼。对于他来说，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儿。他往沙发上一倒，两手挤压了一下脑袋，颓然说，“照这么说，我们知道了真相，也定不了她们的罪。一切都没有证据。”
“很难有证据。”张一成叹了口气，“我们确实遇到高手了。”
“师傅，也不用那么悲观吧？”陈志豪安慰说。
“李娜娜说，她在坟前，把升职的任命书烧了，想安慰一下她爸妈。我记得，你说黄裙子也烧过一堆东西。”
“你是说，她们已经把证据烧掉了？”
张一成点点头，“我推测，她们烧掉的东西，就是逼迫受害者自杀的秘密。”
“这是他们交易的一部分。”陈志豪若有所思。
“先吃饭吧。”谷兰诗把热好的盒饭端出来，放到茶几上。
几个人早就饿了，一人拿了一份，呼噜呼噜，闷着头吃饭。屋子里陷入沉默。
谷兰诗先吃完，她把筷子一放。
“咱们也不必丧气吧。我多少听了些。他们要达成交易，必然在事先有接触。不管是电话、微信、快递或者是见面，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吧？”
“这就是大海捞针啊。”张一成把餐盒扔到垃圾桶，抹抹嘴。“凶手能布成这样的局，这些肯定也会考虑到。”
谷兰诗双手一摊，“大哥，你的意思，我们走进死胡同了？”
“也不一定。我们得抢先找到下一个受害者。”张一成声音低低的。说这句话，他也没有信心。
今天是4月6号，离8号，只有一天多的时间，按他们手头上掌握的这点材料，希望很渺茫。
“志豪，说说你们的发现。”
“好。”陈志豪放下手中的饭盒，“根据今天的情况，我们推测，这个张晶晶并不是档案材料里的张晶晶，她的真名应该叫杨春芳。只有这样，所有一切才合理。”
“什么？”谷兰诗惊讶道。
张一成眼神一亮，似乎困境之中出现了一线曙光。就怕案件一如既往，没有波澜。凡是波澜起处，必能寻到其源头。
唐晓亮把他们汇总的情况，简要跟大家复述了一遍。
“假设张晶晶就是杨春芳，我们所遇到的一切疑问都能解释通了。”张一成从白板上写下“杨春芳”。
“但是杨春芳为什么要顶替张晶晶呢？”唐晓亮提出疑问。
“这是个问题。”张一成在“杨春芳”名字上画了一个圈。“杨春芳失去踪迹和真正的张晶晶失踪，都是差不多时候。我们从这里入手，结果就自然而然了。”
“高考。”谷兰诗略一沉思，说，“杨春芳顶替张晶晶去上了大学。”
“对。我们重新梳理一下这个人物。杨春芳顶了张晶晶的身份，上了大学。自然，我们按她的身份证号，搜索出她的妈妈是魏冰花，因为那本来就是张晶晶的妈妈。这也是王庭刻意掩盖的秘密，如果不按自杀来结案，那么侦察的过程中，杨春芳顶替张晶晶身份这件事儿，就会暴露。一旦暴露，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就会失去。”张一成心里开阔起来。
“他们的女儿，杨晓辰，并不是随了姥姥的姓，而是随了杨春芳的姓。这一点，也能解释通了。”陈志豪补充说，“毕竟，一直顶着别人的身份生活，内心总是有遗憾的。要说安慰，安慰的不是姥姥，而是杨春芳自己。”
“可是这个事儿，就算是真的，也不至于逼的杨春芳自杀啊？”唐晓亮提出质疑。
“晓亮，你怕是对这个社会还了解太少。”张一成摇摇头，“杨春芳当时还是高中生，她没有能力去主导这件事儿。一定是他父母操办的，而不是她。”
“再加上，还有两个孩子。舆论会毁了他们的未来。”陈志豪补充说。
“用自己换父母晚年和孩子的未来，这是值得的。”张一成停了一下，又说，“再加上她个人，说不定也会有把柄落到凶手手里。”
“这家人很少参加社交活动，看来也是因为如此。”
张一成和陈志豪一唱一和，语气平常，似乎对人世间的悲剧看惯了一样。他们也确实看过太多荒诞的案例，哪一个不是让人唏嘘再三。
正是在这样的日复一日中，他们的情感趋于冷淡，甚至被削平。
不代入感情，是做这一行的重要守则。
但……这让唐晓亮的心底，丝丝的冒着冷气。
“无论怎么说，连女儿的葬礼都不去参加，这样的父母还真让人佩服。”谷兰诗一脸不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他们不敢冒险。一旦让人发现，他们更无法承担接下来的后果。女儿已经没了，孩子还在。”张一成依旧平淡地说。
“顶着别人的身份生活，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唐晓亮感叹道。
唐晓亮的话，像一道闪电，划过张一成脑海。他站起来，在屋子中来回走了两趟，停在白板面前，一面在上面快速地画着，一面嘴里念念有词。这几天的经历，走马灯一样，刷刷而过。那种唯一的可能，就潜藏在这些细节之中。等待着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