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落凤坡

鱼离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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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崖洲最南端,卓阳郡。三面靠海,一面背山,终年不见雪。

    卓阳郡北面,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当地人称仙落峰。半山腰以上,常年云雾缭绕,难窥全貌。

    有个故老相传的传说,很多年以前,有位仙人从空中跌落此峰,因而得名仙落峰。

    当年,跟随仙人一起落下的,还有一只浑身浴血的彩凤,对天啼鸣,叫声悲壮而惨烈,似有诸多不甘。

    九声啼鸣之后,浴火而亡。沧海桑田,久而久之,在凤落之地形成了一个山坡——落凤坡。

    于家村是落凤坡方圆百里唯一的村庄,三百户人家。房屋连片,阡陌纵横,是个大庄子。整个村子的人都姓于,村里有一个占地极广的祠堂,内殿供奉着一尊石像,也就是整个于家村的始祖。

    祠堂大门常年紧闭,只有到祭祖的时候才被允许打开。

    于凡就是出生在于家村,按照族谱计算,他是于家村第一百八十五代子孙。

    在于凡三岁的时候,爹娘有次进入仙落峰打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村长夫妇无儿无女,把于凡当做亲生儿子,一手拉扯长大。

    每隔三年,于家村都会进行盛大隆重的祭祖活动。不过,这个祭祖仪式有点特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只有年满九周岁的儿童,才能在村长的带领下,进入祠堂内殿焚香祷告一番。

    而更加奇怪地是,每次祭祖之后,参加仪式的儿童里就会有一些人从村子里消失了,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上上一次,村里的小孩头,胖丫就是在祭祖之后,从小孩堆里消失了。

    上一次,于凡最好的玩伴,比他大三的小虎哥也消失了。

    孩子们的消失,并没有在村子里引起任何的恐慌,仿佛大家都默认了这种现象发生,继续与世无争得生活着。

    但是,在小孩圈里,不知何时流传着一个可怕的谣言:那些消失的孩子都已经死了,他们的童子血被用来刷洗祠堂里的始祖雕像,以保佑村子接下来三年里,能够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因此,祭祖活动,就像一道紧箍咒一样,悬在年满九岁孩童的脑袋上。

    而,于凡,今年刚好也要满九周岁。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不得而知。只是,越接近祭祖时间,于凡就经常在噩梦中惊醒,然后浑身像是落水一样湿漉漉的。

    于凡也问过村长,那些孩子消失的原因,是不是已经死了。

    村长总是爱抚地摩挲于凡的头说道:小凡,不要听信那些谣言,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些孩子去了哪里,但是肯定不是死了。那些参加祭祖后没有消失的孩子,长大后,男的各个孔武有力,女的各个貌美如花,比那些没有参加祭祖的人身体强,吃得多,活得也更加长久。说明,始祖大人是不会戕害他的子孙后代的。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于家村靠着仙落峰和落凤坡,主要就是靠着进仙落峰打猎和在落凤坡挖矿来生存。

    说来也奇特,落凤坡出产血玉,一种鲜红似血的石头。祠堂里的始祖雕像就是一整块血玉雕琢而成的。

    血玉经过一番打磨之后,是城里大户人家喜爱的一种府中摆件,更是卓阳郡官府每年上供朝廷的贡品之一。

    于家村每个月都会把打猎来的动物毛皮和血玉一起,拉到百里之外的卓阳郡城。一部分血玉直接送到官府充公,剩下的血玉和动物毛皮则在郡城的集市进行售卖。

    换来的银子,又从郡城购买盐巴、衣物等生活物资带回村里。

    每次往郡城送货,都会装满几十辆牛车,由村子里的猎户轮流押运进城,往返一趟需要十几日。

    因为村长的缘故,于凡跟着车队进出好几次郡城。因此,别看于凡年龄小,但是比同龄小伙伴都要早熟,眼界见识都要宽。

    又到了送货去郡城的日子,于凡央求村长这一次也要跟着车队进城。

    临出发前,村东口,村长慈爱地拉着于凡的小手,塞了几个碎银子给于凡,反复叮嘱路上一定要听十八叔的话,不要乱跑和捣乱。到了郡城,买一点自己喜欢吃的零食。

    押运的过程很枯燥,白天天一亮就赶路,夜幕一落,车队就会停下来,然后几十辆牛车围成大圈。

    除了放哨的,其他人都在圈内围着火堆喝酒、吃肉和讲黄段子。也许都是同宗同源的缘故,只听一人吹得牛皮当当响,说跟郡城最大的妓院——倚红苑的头牌小翠颠鸾倒凤,好不自在,结果就有另外一人直接当场揭穿。

    因为都是知根知底的亲人,嬉笑怒骂后,也没有人在意,接着继续吹牛打屁。

    于凡嘴里咬着一截狗尾巴草,头枕手臂躺在草地上望着夜空上的星星出神。连十八叔坐到他身边都没有反应过来。

    “小凡,想啥呢,这么入神。”

    “哦。十八叔,您来了。”

    “你小子该不会也是想媳妇了吧,别听你那些叔伯们瞎吹牛,他们很多毛都没长齐,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尽在那里掰扯。”

    “不是,十八叔。我在想祭祖的事情,这次车队回去后,就要开始三年一度的祭祖了,也不知道祭祖完,我会在哪里。”

    十五年前,十八叔也参加了祭祖,比较幸运地是他没有消失,依旧留在村子里。跟他一起祭祖的孩子里,有三个都消失了。

    村子里对孩子消失这件事,一直讳莫如深。即使是当事人,也不知道那些消失的人怎么就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小凡啊,每个人的命都是注定的,多想无益。该来的自然会来。”

    “十八叔,您跟我说说,您当时祭祖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

    夜空洒下淡淡星光,落在十八叔粗犷的脸庞。摩挲着双手,十八叔欲言又止,几次犹豫不决地张口。

    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得开口:“小凡,村里的古训是参加祭祖的人都不能对外透露任何祭祖的细节。”十八叔,尴尬的摸摸头,“其实,那个,我也不清楚祭祖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八叔,您快说说嘛,为啥您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您不是参加过祭祖大典的嘛”,于凡摇晃着十八叔的胳膊,急切地央求。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9岁大的孩子。跟着村长进入祠堂内殿后,在村长带领下,每个人轮流向始祖雕像上完香,就跪在蒲团上磕头。紧接着,大家就闻到一股香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都昏过去了。”

    “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大家还是跪在祠堂里,除了始祖雕像就像被人刷洗一样更加鲜红欲滴外,就是少了三个孩子,其他别无异常。然后,村长带着我们给始祖雕像磕了三个头,就把我们全部领出祠堂,把祠堂门锁了起来。”

    “其实......我们是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那些消失的孩子,村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严肃地告诫我们,按照古训是不能把祠堂内的事情说出去,不然轻则家法伺候终身幽闭祠堂,重则天打雷劈烈火焚身。”

    “咚.......”

    正在这时,夜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这突兀的一身雷响,把于凡和十八叔吓得脸色铁青,三魂不归。

    直到脸上落下几滴水珠,十八叔才反应过来,赶紧扯着嗓子大呼,“下雨了,快把毡布拿出来,把那几车皮毛盖紧了。落了雨,就卖不了好价钱了。”

    然后,一阵手忙脚乱,人声鼎沸夹杂牛声嘶鸣。

    雨珠渐大,而于凡依旧楞在当地,一身衣物湿漉漉的挂在身上。

    “昏过去了,昏过去了,为啥是昏过去了......”

    于凡的脑袋中,一直还在消化着十八叔刚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