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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林钰不由得低头看着手上捧着的匣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来。
这匣子是今天常威亲自交到她手里的,说是她母亲的吩咐。
再想到常威说的,母亲要通过他转述给自己的话,林钰忍不住再次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连眼角都有些酸涩起来。
母亲说,她对不起她,要她以后好好地活下去……
其实对于母亲的印象,林钰早已模糊了,不仅是因为隔了一世的缘故,还因为,她的母亲,一直都不喜欢她。
自她出生后,就把她放在了禹州城外的那个小庄子上,由着几个下人照顾抚养长大。
一年到头林钰也见不了母亲几面,哪怕就是见了面,母亲也甚少主动开口与她说话。
甚至于,连她的名字,都是等到了要开蒙的年纪,母亲才想起来给她取的。
连名字都要等到不得不取的时候才有,就更不要指望她能对她这个女儿有什么其他上心的地方了。
所以即便是上一世,母亲于她来说,也是极其陌生的。
曾经她当然也是怨怼过,委屈过的,尤其是当看到乳娘陈妈妈对着她的女儿蕊儿都是百般呵护照料的时候,更是觉得心酸难忍。
当时她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何这世上的母亲还有如她母亲那般铁石心肠的。
难道是因为她长得不够好看的原因吗?
她小时候皮肤确实不够白皙,脸颊和鼻梁上还有些星星点点的小斑点。
每每揽镜自照的时候,虽然她自觉自己细看之下,五官还是挺不错的,可一眼扫过去,那不够白净的肤色和星星点点的小斑点确实很影响美感。
谁看人不是打第一眼论美丑的呢?
甚至那个时候她还有个荒唐的念头,觉得自己定不是母亲亲生的,因为母亲肤白如雪,脸上也没有任何的瑕疵,是个任谁看了也会赞叹不已的大美人。
后来她更是对这个念头越发地深信不疑,要不然该怎么解释她的母亲对亲生女儿一直视而不见这个令人难过而又难堪的事实呢?
直到许久以后,她才知道,她确是母亲亲生的不假,而母亲之所以不喜她,实则是因为她的父亲,包括母亲为何离开林家,都与她的父亲有关。
她的母亲林婉,幼时就与同是闽地大族的程家长房嫡次子定了亲,可长大之后,聪慧要强的母亲就越发看不上纨绔子弟程二公子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母亲结识了前来闽地做生意的父亲,沈复。
沈复是临安府人,家里是江南那边有名的大商贾,为人聪明上进不说,长的也是英俊潇洒,俊朗不凡。
母亲自小就有经商天赋,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帮着家里打理庶务了。那时又遇到了同样出类拔萃善经营的沈复,自然是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三见就私定终身了。
可林家向来重门第,别说母亲早已定了亲事,哪怕就是没有定亲,也不可能把唯一的嫡女下嫁到商贾出身的沈家。
所以情窦初开的父母俩人不但被棒打了鸳鸯,沈复还因此受了牢狱之灾,吃了个大亏。
可后来人虽然被沈家找了关系又花了重金给救出来了,但却受了不少的皮肉之苦,不仅如此,沈家在闽地所有的生意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沈家因为这一遭也是元气大伤,自此以后就彻底退出了闽地,再也没有踏足这里了。
可是眼看着多年心血被毁,沈复的父亲却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气急攻心之下,居然一病不起,之后就撒手西去了。
可临走之前还给沈复定下了一门亲事,且逼他发誓,从此以后,绝不跟林家女有任何的瓜葛,否则就是对不起沈家的列祖列宗。
沈复自然只得含泪应下。
所以后来千方百计逃出家门的母亲,又费尽周折跑去了临安,得知的却是情郎已经定亲,而且对她拒而不见的事实。
悲愤之下的母亲也立下誓言,自此以后,与沈复再无干系,终生不会相见。
可那个时候母亲已经有了身孕,她辗转去了豫州府,再到禹州城外的一个小田庄上生下了一个女儿,为此几乎丢了半条命,也因此伤了身子,此后再难生育了。
上一世的林钰在暗地里打听到这一切的时候,也很是唏嘘。
自此之后,倒是再难对母亲产生什么怨气了。
毕竟,母亲也是个可怜人,她与自己,与父亲,说到底,就是一场孽缘啊。
可这一世,同样的中秋节夜晚,她之前还只当是又在做梦,所以就按着以往梦里想的,做出了与上一世截然相反的决定。
没想到而今梦境竟然变成了现实,那她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这样,她以后的人生就该与上一世全然不同了吧?
她不会再是别人掌握在手中的傀儡,不会再是别人谋取钱财的工具,不会再被人限制着自由,不会再被人算计着嫁给了一个混蛋,不会再过那样为别人做嫁衣的一生……
这一世,她只要自由!
起码这一刻,就已经与上一世大不相同了,这一世她跟着常威一起悄悄先跑了,还因此得到了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还听到了两世加起来都不曾听母亲说过的真心话。
想到那些话,林钰握着匣子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母亲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她的吧,不然也不会嘱托常威来找她了。
想到母亲,她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林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这才放下手中紧抱着的匣子,起身走到了窗边,冲着襄州府的方向跪倒了下去,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刚要起身,却忽然听到门外有叩门声传来,林钰连忙站起快步走到门边,先压低声音小声问了句,“是谁?”
待听得门外是常威答了句,“是我。”这才把门给打开了。
常威快速挤身进来之后又忙把门给关上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动静,确定并无异状之后,这才把林钰拉离了门边,悄声与她道:“大小姐,怕是有人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