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葬礼

苏子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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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4日晚11点,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快去开门,子荣回来了。”父亲一说到哥的名字,崩了一天终于还是崩溃了,哽咽的泣不成声。

    “别这个样子,你让娃还活不活了!”大姑爹冲着父亲一顿呵斥。

    “妈呢?”我刚打开门,哥就看着我问到。

    我看了一眼正对着院门,门口摆放着烧纸的砂盆,和两根常明灯的房间。

    哥快速的跑了过去,还有五六米的时候,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膝盖在被人踩的松软的土里滑行,一边声泪俱下。

    “妈……对不起!对不起!儿子来晚了!”哥一边嘴里嚷嚷着,一边一个劲儿的磕头。脑袋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咚咚作响。

    “别这样哥。”我忍着掉下来的眼泪,没有哭出声音,一把拉住了哥。

    “让我看看妈。”我听到哥说话的时候,颤抖得牙齿碰撞在一起,那声音像极了母亲躺在两床被子下,还冷的发抖的声音。

    我掀起了厚厚的门帘,哥往前爬了进去,母亲安详的躺在木板上,身下是黄色的绸缎。哥掀开了盖在母亲脸上的黄纸,手捧着母亲的脸就哽咽的发不出声来。

    “儿子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妈!”哥拉着母亲的手不停的重复着。

    夜深了,很静很静,我跟哥跪在母亲门前的草袋上,聊了一个通宵。一边说着,一边往烧纸的砂盆里放纸钱。

    那晚我跟哥陪母亲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这些年我们在外上学,每每打电话回家,除了要钱似乎也没多陪母亲说过几句话。

    母亲很少给我们打电话,她总说担心我们在上课,会打扰我们,要么就说有时差,会影响我们的休息。

    印象中每次打电话回家,母亲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最后要挂的时候语气中也是充满了不舍。

    这就是母亲,一个心甘情愿为了儿子,一生都在负重前行的人。

    父亲说,母亲走的时候迟迟不愿意咽下最后一口气,她一定是在等哥,等着再看他最后一眼,哪怕听到哥再喊她一声母亲,这些话我始终没有告诉哥。

    身为人子,我体会的到哥心里的苦痛,那种痛比儿时丢失了心爱的玩具,比数学考试没有考满分被老师训斥,比恋爱时失去了喜欢的女孩,都要痛千倍万倍。

    “给妈买个手机带走吧。”我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个梗,早知道这样,当时我说什么也要坚持。

    “我来办吧,妈一生都没戴过金的,走的时候就让她尽量体面点。”哥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母亲的葬礼办的很匆忙,正是打春农忙时节,父亲不愿意耽误大家太长的时间。

    因为我跟哥都还没有结婚,能给母亲葬礼上披麻戴孝的就只有我们兄弟俩。

    二叔看不下去,就给已经开学的堂弟请了假,村民们都说,这是他们见过孝子最少的白事。

    哥抱着母亲的遗像,我端着丧盘,堂弟举着魂蕃。

    母亲走的突然,家里竟找不出一张可以做遗像的照片,哥把抽屉柜子翻了个遍,最后找到一张当时母亲入医疗保险时拍的一寸照片。哥用手机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放大之后还是轮廓模糊。

    为期两天的葬礼中,在道士不停地念经超度当中,我跟哥磕下了一个又一个头,每个头磕下去,心中总有说不出的痛楚。

    母亲入棺的时候,哥拿出给母亲买的金币跟银锭,小心翼翼的撑开母亲的嘴,把金币放了进去,又把两颗银锭塞进了母亲的手心。

    父亲用一卷卷的白布固定好母亲的身体,伸手摸了摸母亲的脸,看了许久后伴随着一声长叹。

    “严棺吧。”父亲狠下心把头撇到了一边。

    我冲着跑到前面,扒住即将要合上的棺盖看着母亲,我的眼睛已经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大声的喊着母亲,隐约中被几个人架到了一边,眼睁睁看着棺盖落实。

    3月7日早晨五点半,我叫醒了在睡着在母亲灵柩前的哥,今天是母亲下葬的日子,依照家乡风俗,在太阳未升起之时亡人就要入土为安。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跟哥站在母亲灵柩的前方,一人背着一条白布,布的另一端系在母亲的棺椁上。

    道士吹响了唢呐,我跟哥迈出了沉重的第一步。

    “妈,住新房来。”

    “来了。”

    母亲的坟墓就在我们家自己的耕地里,离家只有两公里的路,一路上我跟哥他说我应,一遍遍的喊着母亲。

    再离母亲坟墓还有五十米的地方,大伯跑上前来,伸手做了一个示意我们跪下走的动作。

    初春的早晨,泥土还有点冻,地里面夹杂着草根和木岔。我跟哥一步一步的往前挪,每挪一步膝盖下就传来刺骨一般的生疼感,心也就随着一阵刺痛。

    那五十米注定是我今生走的最漫长,最沉重的五十米。每走一步,就代表离母亲与世隔绝,在黄土底下长眠又近了一步。

    母亲的棺椁放入墓中以后,舅舅又拿木锤检查了一遍所有的楔子是否牢固。

    二叔递过来两把铁锨。

    “来吧,铲一锨土,该覆土了。”二叔说着,看了看天边已经泛起的鱼肚色。

    我跟哥都没有接过铁锨,而是蹲下身去,捧了满满一把冰凉的泥土,哥在东头,我在西头,沿着母亲的棺椁一点点撒下去。

    太阳映红了地里的枯草,大家都收拾好东西后散了。

    家里还的摆席,还有一天够忙的。

    二叔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走了。

    墓地上只留下我跟哥,我看着哥一阵苦笑。

    “看吧,这就是生我们,养我们,二十余载的结果。”

    “啊……啊……”哥仰起头对着已经泛蓝的天空,扯开嗓门大喊起来。

    “很快,我就带着儿媳妇来给你磕头。等你有孙子了,我就年年带着他来看你。”哥又跪在坟前,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笑容和着泪水跟母亲说到。

    “你放心,以后每年我都会回来看你,不管我在哪,不管多远,所以你不会孤单的,妈。”

    我跟在哥后面给母亲说了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