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无聊的战争

耕心堂一学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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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边轰轰地在爆炸,最近的一个炸弹就投在已经没了门的堡垒大门外,大家在飞扬地尘土中被尘土淹没除了两个早早躲到三层瞭望台偷吃罐头的马丁和不辣。

    麦师傅很激动,他相信他是来救炮灰团的。麦师傅尽了本份。一堆被随意丢在角落,灰头土脸比乞丐还脏的军队,一群打仗靠打败仗的士兵,是麦师傅给炮灰们心中种下了现代化战争的种子。

    东岸一心想胜利的虞啸卿用望远镜观察着南天门之顶起的爆尘和更高处那些轰炸机的掠影,它们几乎是飞在一个日军高炮威胁不到的水平高度上的,无惊无险地把炸弹水平投掷下来,炸得山都雾了起来,看起来声势惊人,至少从虞啸卿的角度看确实声势惊人。

    唐基就乐呵呵给虞啸卿上课:“可见呵,可见现在这个打仗光有陆军还是不行的,还要有空军。”

    他看着着虞啸卿不悦的神情,因为唐基告诉他不能进攻,不能进攻,唐基拍着虞啸卿说道:“岳飞岳鹏举到了今天也没得法,光做个统制也不行,要统制三军才行。长得很啊,长得很。”

    虞啸卿并不喜欢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但也确实觉得该有空军,两下一抵,于是只好有些悻悻地沉默,悻悻了一会又有些事情需要发问。

    虞啸卿随口说道:“张立宪,美国人今天投弹多少?”问完了他就后悔了,因为现在身后并不是他习惯了的张立宪,而是李冰。

    李冰立刻回答道:“十五吨。”

    这个数字是够让对战争一窍不通的唐基惊讶,夸张的说道:“一次就十五吨?听见没有。大手笔啊。”

    虞啸卿有些羡慕,更多的是无奈的说道:“十五吨,也做不来什么。”

    唐基看着低落虞啸卿,开始打起气来,冲着虞啸卿说道:“士气啊,士气。师座,还有从此以后就是美国人直接为你的部署提供支援。”

    是啊,这对任何一个渴望指挥千军万马的人都是巨大的诱惑,虞啸卿可以说是在享受自近现代以来任何中国军官还未享受过的资源。

    虞啸卿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这是背后的部分,还有现在就听得见的两山阵地上,从横澜山到祭旗坡,他的官兵们欢声雷动,因为仅从肉眼上看,南天门的日军已经被炸得还不了手了,虽然更可能是藏起来了,用不着还手。

    虞啸卿有些讨好的对唐基说:“副师座你再去活动活动,给山上边空投点什么吧。”

    看着远去的机群,或者更该叫它机组,因为就那么个小编队,卸货似地在一个安全高度上做了安全的水平投弹,它们实际上一直盘旋在云层里,扬长而去,硝烟还未尽。

    亢奋劲已经过去,也已经看见日军从自己的工事里完好无损地出来,十五吨炸弹起的作用也许还比不过迷龙的一挺马克沁。

    这鬼地方。死啦死啦在通讯器材旁边,冷漠地回答着来自江那边的问话,看他那样冷漠可真是让人心痛。死啦死啦:“是,师座……别说这,师座。”

    死啦死啦瞧着那门后来被蛇屁股挪过来挪过去的九二步炮,后来它就一直停在炮眼边了,对着正斜面,它还在随时准备为进攻的虞师提供支援。

    死啦死啦大声喊道:“把它调过来。”

    他指了指我们永远洞开的大门:“对那边。”

    孟烦了后来就和他一起看着炮口转向,这门炮现在起只为树堡炮灰们的生存服务了。

    孟烦了悲伤的说道:“我们没人要了。”

    死啦死啦斜了一眼孟烦了,用着依旧充满希望得信心说道:“我们没牵挂了。我们要无拘无束地为自己活着了。”

    这只是同一状态的两种说法,马丁在三层冲着一层喊:“打仗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现在已经没有人将马丁当做教官客气得说话了,大家都知道马丁有很多烟,他总是偷偷溜到外面,从日军的身上翻出来很多对战斗没有任何关系的东西,比如日军的香烟糖果,不管是谁只要是碰到马丁,马师傅都会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香烟或者一块糖。

    大家都知道马师傅晚上会溜出树堡,每一个拿到烟或者糖块的人都在劝马师傅,晚上不要出去了。

    不辣和马丁在三层放哨,一层正在挑着炮灰团的团旗,竹竿,铁杆,团旗烧掉了。挑出去的变成了竹内连山的衣服,佩戴着能找到的所有军衔和勋章,衣服上缝着块新找的白布。

    白布上的无头刑天是死啦死啦画的,跟他做的所有事情一样,拙劣到不要脸的模仿,倒也有了自己家的大气。

    行为和语言上不断的挑拨着日军脆弱的神经,换来日军的炮火和子弹。竹内把自己的衣服打掉了。死啦死啦骂道:“淘气!”

    接着是裤子,裤裆给割成开裆了。裤子上缝的白布这回是孟烦了的手笔。他想就用几根线条来突出原画的写意,意倒是会了,心里没有的神可出不来,于是它更像一个支支楞楞的涂鸦,颇似孟烦了的心境。

    死啦死啦又开始作死的用喇叭喊:“竹内,我的美国朋友给你推荐一项中国发明,开裆裤,他认为这玩意又卫生又科学,战后可以靠他大赚一笔。我觉得蛮有搞头,打完战了也想给他打打长工。要想算你一份子,就快过来乖乖地换。”

    沉默,沉默之后是枪炮齐鸣。又打断了。

    死啦死啦打骂着:“坏,坏,坏孩子。”

    之后的东西还没挑出去一层的炮灰们就快笑疯了。这回是竹内的缠腰布,也不用缝白布了,它本来就是白的。

    阿译在旁边又满意又不满意地扎煞着黑迹淋漓的双手,这回是他画的,工笔得很,并且画蛇添足地把眼睛鼻子眉毛都给加了上去。

    这已经不合适做旗了,它更像是街头拉的洋片子。死啦死啦在喇叭里吵吵:“打吧打吧,反正我有的是。反正你这孩子淘气了点,可倒还爱干净,柜子里存货多得是,我巴不得挨个给你展览。”

    沉默,很久的沉默。竹内显然不想攻打自己的内裤。于是那杆旗一直飘摇到了最后。轰隆的一声,以为竹内又开火了,然后才发现那是雷声。一层开始聒噪起来:“下雨啦!”

    “下雨啦!”马丁和不辣手忙脚乱把瞭望台里面的头盔挂好,一层的炮灰们在整个堡垒里找着任何能盛接雨水的器皿。

    雨开始下了,浇淋着那杆后来再也没被动过的炮灰团团旗,它真是太合适这帮炮灰了。

    下雨了,树堡里面炮灰们又可以活下去了。老天爷帮炮灰比虞啸卿和美国空军加一起还帮得更多。

    炮灰们要爱惜自己的小命了。堡里的日子是昏昏欲睡的,因为雨一下就是很久,因为淅淅加沥沥的雨声,因为无所事事的等待,因为阵发的血腥的搏杀。

    后者就是树堡炮灰们无聊岁月中能杀死人的神经痉挛。抱着枪,连从一层到个二层都抱着枪,枪像是长在身上的皮癣、烂裆和臭虫虱子。

    因为谁都不知道从二层到一层小个便的时候,日军会不会也痉挛一下子,猛地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