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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一想,越熹便觉得心中没那么沉郁,又恢复了往日嬉笑怒骂的模样。
心念一动杏眸一亮,随即双手托腮好奇看着他道:“你们全真教为何不能近女色?难道不娶妻真能让你们得道飞升成神仙?”
曦恒见她表情自然没有异状,不在沉溺于怅惘之中,知她已是释然,心中甚是欣慰,淡然一笑道:“人都是见色而情生,遇境而神驰,若除尽色根,则色身坚固,法身易修,精旺气足,后天充实,祛病能延年。”
越熹听得一头雾水,这小道士讲得弯弯绕绕的,她听得很是迷糊!
见她一脸迷茫,遂嘴角微勾,表情有些隐晦的看她一眼:“其实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他这句话不止是对她说,更是在提醒自己,他还是道行不够深,平日里师父的教诲领悟得还不够罢了!
越熹听得半知半解,却又隐隐有些明白。真是这样的吗?她对小道士的话不置可否。
观她神情似乎有所顿悟便又说道:“人生虽有百年期,夭寿穷通莫预知,昨日街头犹走马,今朝棺内已眠尸。人生在世,万般皆假,惟有性命是真。举世之人认假为真,将性命二字置於度外,恩爱牵绊,为衣为食。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昼夜奔忙,千谋百计,损人利己,贪图无厌。水火刀兵之处也去,虎狼烟瘴之处也去,生死不顾,存亡不管,碌碌一生,无有休歇,为子孙作长久计,及至精神耗散,气血衰败,大病临身,卧床不起。虽有孝子贤孙,替不得患难,娇妻爱妾,代不的苦楚。生平恩爱,到此一无所恃。三寸气断,一灵不返。彼是谁而我是谁,言念及此,生平恩爱,有何实济?既无实济,则知恩爱为人生之大苦,须要早早看破。真心学道者,若将恩爱关口打通,无牵无扯,脱脱洒洒,一心学道,自有进益。否则,恩爱舍不的,常挂心胸,妄想明道,难矣!”
末了又眼含深意的看她一眼继续道:“所以人生百载,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若是看破红尘则大道早晚将成!”
越熹抚着额角,有些颓然地瞧着他,她一直以为只有和尚才会念经,原来道士说起天书来还真是一点都不逊色!说了这么多,她愣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小道士开口闭口道啊道的,听得她直想打瞌睡!
看他不过一介少年,讲出的话却犹如耄耋之年的老者!
她有些头疼的心想,他说了这么一大堆,莫非是想循循善诱想让她入坤道?
脑中打住了这个可怕念头的同时,她迅速摆摆头。
所谓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不过是世人自我催眠的欺骗罢了!
道家这些严苛戒律,恐怕只有他这种清心寡欲,守得灵台清明的人才能遵守。若是出世,便只能心无旁骛,无欲无求。而她这种贪恋尘世的俗人,可还没过惯恣意潇洒的日子!
曦恒瞧她一脸懵懂的瞪着眼,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桌上的白瓷茶壶盖子。心中有些好笑,神色柔和的对她说:“听不懂也不奇怪,你只需明白世上万物皆虚妄,人的一生如白驹过隙,不必执着于那些无用的爱欲癫痴!”
“啪嗒”瓷盖掉落茶壶口的清脆声响。
少年瘦削而又清朗萧疏的身姿依旧纹丝不动地端坐于床铺边,她看着他清亮含笑的眼眸,心中却无端升腾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少年讲起道家哲学来倒是一套一套,听着不知不觉中她竟有点被绕进去了!有些苦恼的皱眉看着他,心中竟觉得有几分迷惘,萎靡的趴在桌上,下颌枕着交叠的手臂,懒懒的唉声叹气道:“哎…你还是别给我讲这些,我是越听越糊涂了!”
少年嘴角擒笑温声道:“那好,你要是不想听,那便不说了!时辰也不早,待会该施针解穴了!”
越熹腾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撑了个懒腰,端起桌上的碗,夹起碗里的饭菜坐到他旁边说道:“你先吃点饭垫垫肚子,晚上运功调息解穴很耗费精力,现在不补充点,后半夜跑路人容易没精神,要是再遇到意外又会是一番奔波。”她这几天风餐露宿,又被人追赶着是身心俱疲,这会好不容易有个地方能休息会,只想先把这少年安顿照料好,然后自己随意吃点东西,便想早早歇息!
“不碍事,我们全真教素来提倡辟谷养生,精进内功修为,七日不吃也没关系!”
“人生在世,无非是吃穿住行,吃是头等大事,你能不能别老给我提你们全真教如何如何,等会我便休息了,到时你想吃也没人给你喂了!”说着夹了一筷子的素菜就要塞到他嘴里,她实在是受不了这少年小小年纪动不动就说教的毛病。
见她一副苦恼模样,遂抿唇嘴角勾起一抹弯弯的弧度,乖巧的配合张嘴,细细咀嚼着。
越熹青葱似的手指捏着红木筷子,认真挑拣着碗里的饭菜,把少量的荤菜和葱花拨弄到单独的碗里,她刚才急急地跑下楼却忘记交代伙计单独炒一份素菜。
她知道全真教不食荤腥,等会这些挑开的菜留着她来吃。
端来的饭菜很多,两人吃也够了。
小心的夹起一点米饭缓缓送到曦恒嘴边,示意他张嘴。
张嘴吃下她喂过来的饭,他细细的打量她。
少女恬淡秀美的白皙面容如同一块无暇的美玉,不染一丝尘埃,一双清澈的杏眸专注的盯着他嘴边。
曦恒微风和煦的目光滑过她的面庞,心中有些好奇,带了一丝探究问道:“云岭溪谷一向行事诡谲,听闻江湖中有许多人都遭到过荼毒。你们谷主一向不理江湖闲事,把那些求取解药或看病的人几乎都拒之门外。之前我二师伯带着五师叔上门去你们云岭山求药,不想也被撵了出来,五师叔和两个师弟回来还带了些莫名其妙的怪病。你我非亲非故,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为何却要帮我?”
越熹听他说起这事,心中有点心虚,面上却不表露出来,翻了个白眼不自然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把我们云岭溪谷想成什么了!我们又非暴戾恣睢的杀人狂魔,教训杀的都是那些罪有应得的奸佞鼠辈,穷凶极恶之流!都是该杀之人!至于你,也是因为被我无辜牵连,白魅煞跟我师父的关系根本不像他表面说的那么简单,我也不敢带他们去见我师父,打又打不过,也只能迫不得已拖你下水了,现在我们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若是抛下你我也过意不去!况且……你问我为何帮你……”
她垂下了拿着筷子的手搁在腿上,低头一抹红晕漫上耳垂,有些闷闷的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帮你自然是有一番小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