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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不凡一直认为。
世间众生,有善有恶,命由天定。
有恶人横行,便有大侠除害。
这是世道冷暖,也是江湖百态。
自从柳村走出以后,他便一直以旁观者行走于这个世上,冷眼瞧着俗世众生。
在中郡城救下小女孩那次,看起来是宁不凡无法忍受这等卑劣行径,实则他只是为了告诉那些暗中藏着的探子——我宁不凡并非你们能够掌握的棋子。
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将话里藏着的意思,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计划很成功,皇帝陛下得知此事以后,果然没有再想着要将他收为己用,只是借着宁不凡的身份做了一个针对东荒国以及棋阁的阴谋。
在万京时,即便姜然对他咄咄相逼,几次打压,宁不凡也一直以幕后人的身份,暗中推动着天下大势,至于为何要耗费心力弄死姜然......
用一句冷血的话来说,明面上看起来,宁不凡是在为那两个小姑娘报仇。
可实际上,只不过是姜然挡住了他的路,因此他才要将姜然除去。
最后,离开万京时被缙云公主刺的那一剑,看起来是他不忍心底的愧疚,但若是往深处想,他这番作为是为了告诉皇帝陛下——我与你一块儿弄死了你的儿子,但你的女儿也刺了我一剑,抵消了。
这些话说起来,很冰冷残忍,但这才是真正的他。
若是揭开宁不凡每日伪装在面上的虚伪,你会发现,他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达到一些自己想要的利益。
他并不善良,也不是一个好人,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仿佛与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格格不容。
可今日,他眼睁睁看着这些凶恶至极的恶徒,将一个女子凌ru至死,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拳打脚踢......
当然,以他的冷漠内心,或许并不会因此而动容。
但......
为何,这些恶徒,竟是前两日自己亲手放过的那些人?
为何,偏偏就刚好是他们,偏偏又被自己看到?
究其因由,是宁不凡放过了这些恶人,才导致了今日之惨景,可......没有人能指责他,但他心里却在责问自己。
为什么?
是我,错了吗?
......
剑意自宁不凡身上猛然迸发,一刹那,白芒遮天,清寒如雪。
渲染着整片夜空,平添了几分杀肃之气。
他面无表情,手里提着清池木剑,缓慢向前走,步伐极慢,每向前走一步,他的心里便刺痛一分。
以马爷为首的几名大汉瞪大了眼睛,呆滞的看着冲天剑光,身子一软,他们啥时候见过这番情景,他们惧怕,恐慌,胆寒,吓得腿肚子打颤。
在他们眼里,面前这位提着木剑走来的少年,既然连剑光都使得出来,必定是二品闻道境高手,他们这些厮混草莽的家伙们怎能抵挡得住?
他们是穷凶极恶的马匪,杀人如同割草,即便是碰上三品江湖高手,也敢提着弯刀砍下去。
可宁不凡身上迸发出的惨白剑芒,实在渗人。
若不是二品闻道境巅峰高手,怎能用出如此恐怖的剑气?
二品高手啊!那可是轻轻松松能够杀一百个他们这样的乌合之众。
这个猜想让他们心底生出极大的绝望,让他们根本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勇气。
“少侠......少侠!”马爷一时腿软,跌倒在地,手里一片滑腻,这是方才死去女子的鲜血,他颤抖着,不断磕头哀求:“少侠饶命,饶命啊!”
站在榆树旁的五个汉子,见此情景,也是跪地俯首,痛哭流涕,“少侠饶命啊!”
宁不凡捏紧手中木剑,淡漠问道:“你怕刀剑?”
“怕怕怕!”马爷磕得头破血流,忙不迭道:“少侠若放我等一命,从此后方圆百里马场双手奉上!”
马爷是附近的马匪头子,手中握着一批上好的良马,与不少富商都有着交易。
这当然是很贵重东西,这当然是他觉得自己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宁不凡微微眯眼,“你怕刀剑,来江湖作甚!”
江湖走马观花,你杀人,人杀你。
既然踏上了这条路,生死便不再由己,也莫怪天。
话已至此,便再也没了可回旋的可能。
马爷看着眼前木剑少年越来越近,本想咬牙提着弯刀拼死一搏。
可刚动杀心,只觉右臂一凉,迟来的强烈剧痛让他放声惨嚎:“啊!!!”
宁不凡冷冷一笑,心底的寒意越发冰冷,杀意笼罩在清池剑,使剑身染上一丝猩红,他放缓呼吸,大步向前,提剑由下而上,一个半月弧形划破空气。
“啊!!!”
又是一声惨嚎,这位马爷,凶狠至极的马匪,两只手臂皆被斩断。
鲜血如瀑布般猛烈溅射。
宁不凡身上的白衫染上一片猩红,滴答滴答砸落地面,瞧着当真骇人。
说时迟,那时快,这两剑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斩落两臂,马爷两条胳膊被斩落以后,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得一片白光,其后便是天地倒悬,继而意识模糊。
‘啪嗒。’一声轻响,马爷人首分离,身子轰然砸地。
或许,他直到身死都没想明白,为何他引以为傲的百里马场,那是多少人眼馋的财富,可在眼前这位少年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斩下三剑以后,宁不凡扬起袖子,擦拭一番眉头滑落的血迹,调转目光,看向仍跪倒在榆树旁的五名大汉,森然一笑,“你们,也怕刀剑?”
“跑啊!”
“跑啊!”
这五人肝胆俱裂,屁滚尿流,连滚带爬,手脚并用,慌不择路。
你们跑得赢野兽,跑得赢剑光?
宁不凡正欲出剑,却忽而一声闷哼,继而口鼻出血,他深深呼出口气,忍受着体内絮乱暴虐的剑意,左手随意的擦拭掉口鼻溢出的鲜血,凝视着五人慌乱逃窜的方向,艰难抬起手里的木剑。
他这一剑,若是挥了出去,五人必死。
可,举起剑的那一瞬间,他眼角余光瞧见了那个被五人打昏的十三四岁的孩童,这孩子终于醒转。
“姐姐!”孩童不顾身上的伤势,嚎啕大哭着,扑向姐姐的尸首。
宁不凡沉默想了一会儿,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剑。
对于剑修来说,拔剑很难,但收剑更难。
站在旁侧的王安琪以为宁不凡已经力竭,于是轻轻颔首示意,意思是,这五个恶徒她来诛杀。
只是,她抬脚刚越过宁不凡的身子,却被他染血的左手牢牢抓着手腕。
红裙女子心下不解,转身看去,眼里很是疑惑,她不明白,明明宁不凡要杀死那五人,却为何要阻止她?
宁不凡疲惫至极,盘膝坐下,重重咳嗽两声,七窍皆有血液溢出,却仿佛并不在意。
剑意本已压制下去,却在盛怒之际,竟再次爆发。
从他身上剑意不受控制,破空而去那一刻,他体内的经脉便被无数道剑意肆意冲刺,直至支离破碎。
对于武者来说,这是极为险峻的情况,若非有清池剑强大魂意始终在修复他的经脉,只怕他早已身死。
宁不凡将清池剑横放双膝,目光始终凝视在嚎啕大哭的孩童身上,他嗓音微涩,轻声道:“此事......我来处理。”
数月前,当雀儿与燕儿死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对叶辰说过这句话,之后他一手推动天下大势,在数月里不断谋划,算计,直至活活坑死了姜然。
今日,他又对王安琪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