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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落入朝阳皇宫的那一刻,便越过赵弋,轻易接手了仅剩的两千名红甲禁军。
他做了二十余年禁军统领,所有的禁军将领皆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即便是赵弋有着诏命,也无法再调遣余下的红甲禁军。
不过,赵弋并不在意。
红甲禁军人数本就不多,且已被调入朝阳皇宫之内。
朝阳皇宫十三门,有数千城门守备营把守宫门。
而万京城外仍有数万玄甲黑犀营人马守着四处城门。
皇后娘娘的归来,无法改变整个万京城仍然被握在姜然手里的事实。
清宁宫。
皇后娘娘端坐在榻上,数步之外,姜然低着头,老老实实跪着。
整座大殿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姜然已经跪了两个时辰,却不敢起身,因为母后没有让他起来。
皇后娘娘轻轻呼出口气,凝视着面前的孩子,“然儿,你不来迎接我,是为了告诉我,你翅膀硬了,我再也管不了你了吗?”
姜然目光平静,回道:“儿,不敢。”
皇后娘娘自嘲笑笑,眉眼复杂,“我入宫已有两个时辰,却不见协儿,云儿前来问安,可是你将他们幽禁了?”
姜然面色不变,回道:“儿,不敢。”
“你不敢?”皇后娘娘站起身,刚想呵斥,话到喉间却不知该如何说,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坐了下去,默然道:“跪这么长时间,腿酸了吧?起来吧......”
姜然摇了摇头,回道:“儿,不敢。”
皇后娘娘心底涌入一阵心酸,双眼红了一圈,“倔!你就知道倔!从小到大就是这个倔脾气......你不起来,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你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为何还要继续这么做?”
“难道就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皇位?那个位置有什么好的,为了这个位置,你宁愿自己的父亲落入北沧国的围剿,宁愿与你从小到大始终要好的大哥翻脸,宁愿幽禁自己的弟弟妹妹,哪怕协儿从未想过与你争夺皇位。”
“你从来都是这样,做错了事,受责罚后,下次还会犯同样的错,你就不知道改一改?”
皇后娘娘情绪起伏极大,最后的一段话,说的已是断断续续。
姜然沉默了许久,抬头迎上皇后娘娘的目光,坚毅道:“儿,不改。”
......
翌日。
赵弋领着自己手底下的人,退出了朝阳皇宫,将皇宫内的守备全权交由海落。
两千禁军守备偌大的朝阳皇宫,有些捉襟见肘。
朝阳皇宫里,所有被幽禁的人,皆是恢复了自由,除了三皇子姜协。
赵弋临走时,将姜协带出皇宫,幽禁在长留郡王府。
与此同时,朝阳皇宫十三门却增加了数倍的兵力。
甚至从城外调入不少的玄甲黑犀营人手。
严禁宫中有人进出。
今日朝会。
长留郡王姜然向众人宣布,皇后娘娘患病,需静养,任何人不可叨扰。
江叹之嗤笑一声,拂袖离去。
而六部众多官员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消息传了回来:其一,孟河朗已率五万禁军赶回万京,正在城外驻扎。其二,大皇子姜承与徐帅率领亲卫正在赶回万京的路上。
这无疑是一件极为振奋人心的事情。
孟河朗率军赶至万京,则万京城再无忧患。
大皇子做出如此选择,已经足以表明不再与姜然争储之决心。
既然,连这唯一的意外都不复存在,那么......大局已定。
朝堂上及时站在姜然身后的众人,心底无比畅快。
看来,皇后娘娘并未为万京带回什么变化。
看来,他们的选择果然是对的。
看来,确实没有什么遗诏。
他们,包括姜然不知道的是,真的有遗诏,只是被奉皇后娘娘命令的海落亲手烧了。
如果当初没有烧这一份所谓的遗诏。
今日的万京,定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遗诏被公示于众,朝堂百官真的会按照皇帝陛下的遗诏,奉姜协为主吗?
只怕不会。
因为他们已经牢牢站在了姜然的身后,此时再做其余选择,唯有一死。
但是,孟河家呢?大皇子呢?天风国的无数百姓呢?
他们便有了正当理由反抗姜然。
法不诛心,但言行诛心。
皇后娘娘在无形中阻止了这份变化。
余下的几日,整个万京城不再封城,彻底打通了与外界的联络。
淑妃娘娘与礼部商议了皇帝陛下的谥号‘武烈’帝。
于是,皇帝陛下梓宫发丧的日子与姜然登基的日子也即将定下。
看起来,一切意外都不会再发生了。
看起来,是这样的。
......
江家,湖畔。
父子二人手中皆是操持着鱼竿,并坐在一处。
两人中间放着古朴雅致的小巧案子。
案子上两个鎏金盆,还有一些其余渔具,盆里有许多鱼饵。
奇怪的是,两人脚旁并未放置装鱼的器具。
“无趣。”江叹之轻轻叹了一声,随意的抖了抖握着的鱼竿。
许洋凝神远眺平静的湖面,淡淡一笑,“父亲钓鱼,不是为了吃鱼,钓上来又放生,放生后继续钓,循环往复,属实无趣。”
江叹之一听这话,板着脸训斥道:“老夫心善,不忍杀生,你一个小娃娃懂个屁!”
许洋悠然挑眉,不置可否道:“父亲,不是官员,是一个商人。”
官员欺名,商贾盗世。
江叹之的嘴里但凡十句里有三句真话,也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商人。
所谓诚信,那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想知道一个商人要做什么,从来不是从他嘴里听出来的。
江叹之嘿嘿一笑,颇为满意的瞧着自家的孩子,“儿啊,你说这皇帝陛下真没有留下什么密诏吗?”
他也就是抱着一个看热闹的心思来看这件事。
要说谁当皇帝,他还真无所谓。
今日朝堂上那么不给姜然面子拂袖而去,那是做给皇后娘娘看的。
许洋瞥了眼父亲,收回目光,缓声道:“有或没有遗诏,并不重要。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说的算,与我江家没有关系。”
“我江家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漩涡里始终跟随皇后娘娘的脚步。”
“如此,自保足矣,若要更近一步......”
“别瞎说,”江叹之一巴掌拍在儿子的脑门上,左右看了眼,轻咳一声,谨慎道:“为父知道你很厉害。但江家如此富贵,已是世间极限了,毕竟身为人臣,再进一步必招君王忌惮,此话日后无需再多行赘言。”
许洋笑了笑,也不在意。
父亲没有野心,挺好。
若是父亲有了野心。
自己便设法推翻一整个姜氏,以江代之。
世俗王权,不过如此,过眼云烟罢了。
瞧那些可怜的鱼儿,还在奋力争夺鱼饵,若不是钓鱼之人无杀生之心,这些鱼儿早就成果腹之物。
属实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