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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疏的细雨挥洒,桃花满院。
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轻灵、婉转,带着些许戏谑:“江湖榜七,一刀一剑,不染?”
随后,漫天桃花轻旋,一道人影缓缓浮现,竟是一身着淡蓝裙裳的女子,看着年纪,约莫十七八岁左右,脸颊带着轻微的婴儿肥,瞧着着实可爱。
不过,入一品之人,都会延寿三百,观人不能相面。
不染斜倚在亭下台阶,将剑横于胸前,剑尖朝那女子轻点,嗤笑道:“我还当这传说中的十里桃花仙是谁呢,原来竟是你,尘羽儿,七年前,秦州西荆楼客栈,若非你家主子为你说请,我一刀便砍了你。”
七年前,江家少主许洋化名司涯、带着心腹尘羽儿游历江湖。
命尘羽儿在秦州发展西荆楼势力时,与未湖楼等人发生了一些龃龉之事。
僵持之际,不染提着刀便要砍了西荆客栈等人,只出一刀,同为二品巅峰之境的尘羽儿便经脉寸断、重伤欲死,好在司涯及时赶到,做出了些许让步,亲手将新开张的西荆客栈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才止住这场刀兵相见。
西荆楼在万京的主事,名为十里桃花仙,这些未湖楼等人也都知道。不知道的是,这十里红尘仙竟是位一品入脉境武者,竟是七年前便经脉尽断的尘羽儿。
时隔七年的会面,没想到尘羽儿竟已破境入了一品,而不染仍止步在二品巅峰之境。
尘羽儿面色微寒,冷声道:“不染,昨日之仇,今日加倍偿还!”若非司涯怜惜她,亲自跑去了北沧国向慈悲门讨要了‘断续’为她重续经脉,又怎会有今日的十里桃花仙?
她随手一挥,漫天桃花飘然落向斜倚台阶的男子。
不染眯起眼睛,凝视着整片天穹坠下的无数桃花,桃叶随风轻摆舒卷、看似无力,破风之时却蕴含锋寒锐利。他屏气凝神,提剑划开身前桃叶,上挑横扫,剑刃劈散桃叶之际,‘叮铃铃’清脆声阵阵。
尘羽儿冷哼一声,双手轻轻一拍,漫天桃花猛然下坠,锁死了持剑男子所有身位。
不染面色不改,身形极快,一步跃出十数丈外,手中利剑如狂风暴雨般将身前桃花尽皆打散,霎时,他步伐再快,身子化作残影,从无数桃花环绕之下猛然掠出,锋寒长剑朝尘羽儿狠狠斩下。
‘轰隆!’一声,烟尘迷茫,地面出现了一片巨大凹陷,不染左手挥散眼前朦胧,侧转身子朝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尘羽儿的身形渐渐浮现,这一剑,被她闪过去了。
“区区二品之境,也敢向一品拔剑?”如黄莺鸣翠般的轻灵声音响起,带着点儿嘲讽的意味。
不染也不在意,缓声道:“装神弄鬼的东西,也敢妄称一品?”
尘羽儿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即便我是一品境最弱的,那也是一品!你一个蝼蚁,也敢说我装神弄鬼?当真是不知死活!”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二品与一品本就有天壤之别。
“可你在此地阻我,又能拖延多久?”尘羽儿笑吟吟道:
“杀你,倒是有些可惜了你的天赋。不如这样,你若能投效我西荆楼,我可保你三年之内晋升一品,如何?”
世间武者止步二品闻道,是缘由身上被天道上了一层枷锁,尘羽儿能破境入一品,皆是司涯的功劳。
三千年来,无数妖孽武者止步于二品闻道之境,不得存进,一品对他们,是极大的诱惑。
不染眼神平静,握紧了手中利剑,轻声道:“莫说是区区一品,即便是你拿全世界的东西与我,也不及老板娘的展颜一笑。”
尘羽儿摊开手掌,掌心处有桃花浮现,又说道:“柳思思?倒没看出来,你竟还是个情种?不过......我的桃花可绽放十里开外,十里之内,我稍动念头便能抵达,不染,你死之后,只需片刻,我便能轻易追上你的那位老板娘,翻掌即灭!”
说着,她将手掌翻转,满院桃花忽然凝固在半空,尽皆指向不染,再轻轻下按,无数道凝固在空中的桃花如利箭般刺向不染,划破无数道轨迹,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不染毫无畏惧之色,迎着满院桃花,向前踏出一步,抽剑而出!
‘叮!’‘叮!’‘叮!’有斩落桃花的声音。
‘噗!’‘滋!’有桃叶划破衣裳,刺入身体的声音,也有血液渗出,溅射四周的声音。
......
另一边。
小爽儿一脚踹开紧闭的后门,强拉着柳思思踏出门槛,枫落、秋来二人护卫着柳凝儿,紧紧跟随其后。
“爽儿哥!”柳思思攥紧小爽儿的衣裳,语调轻颤:“爽儿哥,让我去陪着不染吧!我自小与他一块儿长大,又将他从大燕带到了这儿,我不想他一个人......我说过要带他回返大燕的!爽儿哥!”
小爽儿深深呼出一口气,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废话?你想陪他一块儿死倒是容易,可未湖楼四楼谁来主事?你想辜负主子的厚望吗?”
陌尘、风铃已死,未湖楼三层楼底蕴尽失,若是柳思思再出了什么差错,不单是万京城,一整个天风国的未湖楼势力尽皆会失了主心骨。
若是未湖楼在天风的枝干被斩断,对于仵世子阳来说,便彻底失去了对天风国布局能力。
“我不管!”柳思思情绪有些失控,她鼻子轻轻抽动,哽咽道:“我不想再理会什么未湖楼的大业不大业了,那本就是你们男人的事情,偏偏要我一个女子来掌握,爽儿哥,求你了,让我去陪着不染,我只想陪着他......”
听闻这话,小爽儿心头一颤,忆起了平日里自己在嘉鱼居说书时,双手托腮含笑静望自己的那名女子,她叫风铃......
若是有可能,他也想陪着那名女子一块儿赴死,哪怕是见她最后一面,自己也此生无憾。
可......若是连自己都失去了冷静,又凭什么能对仍在天风国潜伏着的,未湖楼余下的暗探负责呢?
要知道,虽说未湖楼在万京只余下他们几人,可在整个天风国,发展多年,已然聚集了数万名暗探,遍布整个天风国。
若自己连同柳思思一块儿出了意外,顷刻间,整个天风国存在的这数万名未湖楼暗探,尽皆会被连根拔起,那可是活生生的性命啊......
小爽儿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拉着柳思思的手臂,向前奔走。
你心底的苦痛我感同身受,但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件憋屈的事,不尽如人意,死亡固然可以舍去一切繁琐,但能将所有苦痛埋进心底,坚定向前,这才能说,我是一个男人。
柳思思泪眼朦胧,另一只手不断拍打小爽儿那只紧握着她的手。
这个平日里从来都是谦静温和的说书人,忽然如猛虎般凶狠的瞪了她一眼,低声怒吼道:
“少他妈废话!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