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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都说我是傻公主,因为路人都道你是司马昭之心,可我偏偏还愿意处处维护你。其实我早就知道驸马你有篡位的野心,仍心甘情愿被你欺骗和利用,这是因为我爱你。而我之所以愿意付出的这一切就是希望你也能真心爱我。但我不曾想,你达成目的后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
这是钱蜻临死前对驸马薛天楚所说最后的话。跟着她凄艳一笑,饮干了手中藏有鹤顶红的毒酒。
薛天楚坐在崇明殿中央龙椅上,怔怔地目睹着公主痛苦地倒地,抽搐,痉挛,直至吐血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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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蜻对薛天楚是一见钟情,两人初次见面是在她十七岁那年。那时,薛天楚身为范阳节度使的父亲薛禄山刚刚去世,他带着丧信前来到东风国都城觐见陛下。
东风国的节度使为世袭制,薛天楚所行还有一个重要目的——继承范阳节度使的爵位。
在皇宫里,钱蜻无意间见到清隽俊朗的薛天楚,只一眼便被其迷住。后来她才知道,自己觉得是无意间的发现实则却是包藏祸心的奸计。
原来,薛禄山在世时最大的抱负就是推翻钱氏王朝登基坐殿,但他感慨东风国国运昌盛,自己有生之年必然无能为力。于是他在活着的时候就开始教唆儿子将来谋反,并在弥留之际怂恿他去勾引公主。
本来钱蜻就对薛天楚目眩神迷,心驰神往。又与他缱绻多日,柔情缠绵,终于不能自拔。
只是,薛家清楚,皇上钱沣早已察觉出自己的不忠,断断呼不会将公主嫁给自己。于是,薛天楚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在二人最不能割舍时选择回范阳。
钱蜻如同五雷轰顶,几尽崩溃。她跪在御书房前请求父皇恩准招赘薛天楚为驸马,钱沣终是不允。
为嫁给梦寐以求的人,钱蜻又是绝食又是上吊,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自己,终于逼得钱沣同意薛天楚入赘皇室。
之后薛天楚一朝飞腾,逐渐地把握住了兵权。那时,连市井百姓都在纷纷议论此事,朝廷重臣更是连连上奏要求废掉驸马。
钱沣几次打算趁机出手整治他。无奈最后都被公主钱蜻以死抗争地阻拦了下来。
薛天楚纵然是肆无忌惮,但那时表面上却一直对待钱蜻柔情蜜语,哄得她云里雾里的。
钱蜻想:不管驸马是否有忤逆之心,只要他真情待我,一心一意,哪怕他将来真要造反,自己落得个助手为虐谋害亲族的恶名也行。
她觉得这不是奢求。
与此同时薛天楚却想:钱蜻这个傻子,还道我会对她一心一意?宫中华美绝伦,永远不缺长袖善舞、聪明伶俐的美貌佳人。有朝一日待我面南背北,坐拥后宫无数,她指定要吃醋的。
所以,这个女人绝不能留。
他骗了钱蜻五年,终于在谋反成功登基那天亲手害死了这个最爱自己的结发妻。
钱蜻死后,没有一个人同情她,反倒都在奚落和嫌弃她的痴傻,更有甚者骂她是出卖了国家的祸水。钱蜻这辈子被薛天楚骗得终日开怀,没心没肺的傻笑,一天到晚沉浸在对夫君的爱意中,她最想的就是趴在这份爱里一动不动,享受着里面那种温软惬意,飘飘欲仙的舒适感。
但到头来她留给这个世界的却是一滴眼泪,那是她弥留之际抛洒出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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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蜻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一瞬间的恍惚后她怀疑自己来到了阴曹地府。正在担忧阎王小鬼们会不会因为自己前世的痴傻而冷哂讥笑时,她忽然发现四周的环境有些不太对头。
雕花门窗,什锦衾褥,拔步床,浅浅的菊花味儿香帐……
这不就是自己的房间吗?而且,这陈设,这装饰不正是自己出嫁前的闺房吗?
抬眼,钱蜻望着墙上悬挂着的《消寒图》,上面还提有一笔瘦金体的书法,那是她初次练习书法时提上去的。
因为字写得很丑,她担心被薛天楚嘲笑,所以命翠藕搁了起来……
钱蜻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在做梦吗?
她浑然不觉地坐了起来,正在纳闷,一个稚气犹存的少女走了进来。
正是翠藕。
这宫女是只消陪伴钱蜻长大的,忠心耿耿。不过,她跟其他人一样早就看透了薛天楚的野心,时常试图劝慰公主,最后招来了薛天楚的嫉恨。
夫妻俩为此闹得不愉快,最后钱蜻忍痛将翠藕打入了冷宫,薛天楚这才与她重归于好。
钱蜻怪异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翠藕皱眉,指着怀里的托盘:“是公主您让我把喜服取过来的啊!你说怕不合适。我说这喜服您都试了三回了,哪次都合适。您又说这几天吃的有点多,怕发胖了大婚当天穿不下。”
钱蜻一凛:“大婚?和谁?”
“还能有谁啊?”翠藕突然变得冷言冷语。
“薛天楚?”钱蜻兀自怪异,怎么时间往回走了?
翠藕暗哼一声,发现公主神色不对,凝神细细地看了一会儿。
“公主,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么,我陪您出去走走?”
说着,翠藕将喜服放在桌案上,过来轻扶她胳膊。
钱蜻懵了一瞬,点头说:“好。”
出了门就是御花园,风景如故,钱蜻却感恍若隔世。
她一路琢磨。可以肯定这里是皇宫,不是阴曹地府,并且身旁搀扶着的翠藕体感温存,显然自己也不是在做梦。
难道……
她突然抓住翠藕的手腕问:“翠藕,你相不相信有重生这种事情?”
“啊?啊!”翠藕连发两声“啊”,起初是因为不解,第二声则是因为手腕被公主锦捏的生疼。
“我现在便是重生了。”钱蜻感慨万千,一颗心还怦怦直跳。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惊状莫名的翠藕。
“上一世,薛天楚他终于谋反了,然后他……他还杀了我。”钱蜻说到痛处,凄艳地咯咯一笑,开始自失着不住地摇头。
翠藕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不满惧色:“公主您,您是不是做了噩梦?”
钱蜻缓缓摇头,郑重说:“没有。你们说的都对,薛天楚他的确狼子野心,并且忘情负爱,藏弓烹狗。”
翠藕心中一松,暗咐:只要公主能看清楚薛天楚的真面目就好,管他重生还是噩梦?
“可你俩马上要成婚了,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钱蜻摇着头嗫嚅:“我……我……”
毫无疑问,她还是忘不了薛天楚,心里还是喜欢他的。先不论他的玉树清隽,他的芝兰玉华,纵是过往二人的缱绻岁月便难以让钱蜻忘怀。
钱蜻踟躇悱恻着。翠藕谙熟她的脾气,早看明白了公主的心里,急的差点暴走。
她气得直甩脑袋,双丫鬓上的小髽髻不住摇摆:“公主,您现在都看透了他的毒心脏肺,怎么还不能割舍他呢?”
“我觉得,既然知道了他那些邪魔歪道的心思,我可以劝他,把他从罪恶的道路上拉回来。”
钱蜻异想天开地辩解说。
翠藕见她纠结侘傺的样子就知道她痴心病又发作了,心中一凉。公主明显还在对腹黑驸马念念不舍,这还没见到人家呢,就开始自我蒙蔽,自我欺骗地迁就起他来。待会儿薛天楚万一来了,两句沾糖裹蜜的谎话就能攻陷她。
“况且,我和他的那些种种柔蜜的过往,我又怎能忘怀?”
钱蜻说得怔怔,翠藕咬着嘴唇强忍了半天,终于大声喝道:“你只记得他口蜜,却忘了他腹剑。你只记得他对你的话,你忘了,你还是被他杀的呢!”
钱蜻埋怨:“你怎么尽是捡些不好的话说啊?”
翠藕好气!真心想把公主推进身畔的小湖里,好让她清醒清醒。
“公主,您还是逃婚吧!”翠藕苦口婆心地劝说钱蜻:“恕奴婢直言,您既然已经知晓薛天楚的目的是要欺骗你,利用你,成功之后还会杀你,您就不能再对他抱有幻想。我怕您留在宫里再见到薛天楚还会被他诱惑。他那人不仅长得好看,一张嘴更是会哄女人,会欺骗女人。我知道您到时候肯定招架不住,所以您趁现在快跑吧!出宫躲个三年五载,薛天楚寻不到您自然会放弃去娶别的女人了。”
钱蜻听了,惊叫一声:“啊!不行,我怎能让他去娶别的女人?”
翠藕扶额,真心地替公主感到悲哀。
这时,一位宫女走来对钱蜻说:“原来公主您在这儿啊!薛驸马他,他正四处找您呢!”
宫女说完噗嗤一笑,意思显然不言自明。
钱蜻一颗心突然怦怦地直跳坠,如同一只小鹿在胸臆间不住乱撞。她脸上一阵绯红,倏忽只感如坠云里雾中般飞起来了似的,恍然后才发现竟是翠藕拉拽着自己在跑。
“公主,您去见他就是送死,我可不能让你去。快跟我走。”翠藕边跑边说。
钱蜻一路被她拉出宫门,恍惚之间又有了点理智。翠藕说:“公主,您都知道驸马最后会杀您了,为何还要往虎口里面钻?老天爷给了您一次重生的机会,您若是再执迷不悟就谁都对不起了。”
说完,她狠狠地推了钱蜻一把,喊道:“快走吧!不要回来。”
钱蜻机械地“哦,哦,哦”,用所剩无几的理智告诉自己:翠藕说的对,一个人如果死在同一个人手里两次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自己可不能成为这样的笑话的主角。
自己已经白活了一辈子,这一世不能再白活了吧!
她携带着这个想法不住奔跑,走板下坡,见路就钻,直跑到一处热闹的街市才停了下来。
钱蜻过去从来没出过宫,眼前的情景直叫她晕头转向,懵呼呼的不知所措。
“让开,让开!”一辆马车呼啸着飞驰而来。马似乎受惊了,车把式不住大声呼喊。闻人急忙让开,但钱蜻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眼看马车奋勇袭来,才意识到危险。
但为时已晚,她结结实实地被马车撞出了几米远,直甩到了路边的水果摊里。钱蜻两眼一抹黑,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