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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西姆先生虽然有些惊讶,但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他抬头看了看天道:“雨已经停了,我们出发吧。”
说着,他将伞再次放进了手杖的隐形卡槽里,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阿芙罗拉小姐站了起来,她整理了一下因落座而略微有些褶皱的风衣,和马克西姆先生一起离开了咖啡厅。
马克西姆先生的别墅坐落在市郊一个极其幽静的街区。这里树木繁茂,有成片的高耸入云的杉木。他们走了很久的路,一路上,马克西姆先生跟阿芙罗拉小姐讲了很多关于巴黎的趣闻,逗得她咯咯直笑。
他总是用朗诵腔来讲述一段趣事,让人不知不觉就如身临其境般融入了故事中。一个半小时的步行时间居然没有让阿芙罗拉感到一丝一毫的无聊和尴尬。
唯一让她意识到时间流逝的是,自己的前脚掌变得有些酸疼。
他们步行了很长的距离,途中有着高低不平的碎石路和攀爬吃力的上坡路。这双有着半高跟的尖头靴子虽然造型秀气别致,却并不适合长时间步行。
他们一路前行来到了巴黎郊外的半山上,一处布满爬藤植物的铁门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到了。”马克西姆先生说道。
“水晶小姐,请问您准备好光临寒舍了吗?”
马克西姆先生用幽默地语调问道。
阿芙罗拉小姐殷红的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轻笑道:“准备好了。”
马克西姆先生推开了铁门,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座灰色石质墙面的小屋,砖红色的屋顶,看上去有些年月了,但是外墙很整洁,看得出房屋的主人是极其细心之人,一定在不厌其烦地定期做着外墙的维护。
围着墙角的一圈种满了蕨类植物。整个院子的风格非常古朴,没有多余的装饰,马克西姆先生径直带阿芙罗拉小姐来到了一间墙面被绿植爬满的玻璃花房。
“在向你展示我的袖扣之前,尊敬的阿芙罗拉小姐,我想带你看看我养的这些植物,它们都是我的孩子。”
阿芙罗拉小姐微笑着点点头:“好。”
她感觉自己将要步入一片如纳尼亚世界的魔法幻境,内心充满了期待和雀跃。
这会是怎样一座魔法世界呢?
“请将你的眼睛先闭上,让我来带你进入这片魔法世界吧!”
阿芙罗拉小姐听话地闭上了眼,当马克西姆先生提到“魔法世界”四个字的时候,她的内心微微一动,像被什么东西击中。
“这是心灵感应吗?”她想。
马克西姆先生轻轻地扭开门把手,随后他轻扶着阿芙罗拉小姐的手肘。她穿着宝石蓝色的天鹅绒长袖连身裙,外面套一件纯羊绒的黑色风衣。他没有直接握住她的手,而是扶住了她隔了两层衣料的手肘。作为一名绅士,未经允许的直接肌肤接触是不礼貌的。
阿芙罗拉感受到了手肘上传来的力量,虽然隔着两层衣料,却仍然让她的内心小鹿乱撞。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随着马克西姆的步伐走了进去。
花房的气温比室外低了几度,空气也明显更加湿润。
这些铺面而来的带着植物芬芳的湿气让阿芙罗拉心旷神怡。她尽情地呼吸着,花香沁人心脾。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马克西姆停下了脚步说道。
阿芙罗拉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郁郁葱葱的绿植,在绿植中有序地栽种着各种各样的鲜花,以不同颜色和品种的玫瑰居多。
“噢,这是五月玫瑰吧。”
阿芙罗拉小姐指着一朵绿植中的玫瑰说道。
“是的。再看看那株!”马克西姆先生指着另一株玫瑰品种说道。
“那是。。。。。。那应该是大马士革玫瑰?”
“是的,没错,看来你对玫瑰的品种很了解呀。”
马克西姆先生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阿芙罗拉小姐有些兴奋地指着另一株玫瑰说道:“那是土耳其玫瑰吧?”
“是的,你说的没错。你看,我的这些“孩子们”都够调一瓶玫瑰公爵夫人了。”
“你也懂制香和调香?”
“不,我不会,我的嗅觉并不太灵敏。不过。。。”
“不过什么?”
马克西姆先生走到一株红色的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前,用花剪小心翼翼地剪下一枝,去除多余的枝叶,只留下了两三片叶子,递到阿芙罗拉小姐的面前。
“我想将这里最完美的一朵玫瑰送给你,美丽的小姐。”
“你的笑容和它一样美丽,而将它提炼成香精之后制成的香水,应该比玫瑰公爵夫人更加美妙。”
阿芙罗拉小姐仔细地端详着这朵玫瑰,没有立刻接过去。
鲜红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每一片花瓣都恰到好处地舒展着,没有过度开放,也没有娇羞含苞,只有最完美的成熟的姿态,就像一朵待人采摘的饱满花朵,已呈现出它最诱人的姿态。
阿芙罗拉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般轻轻地扇动着,她闭上眼,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好香。那种带着**香气的玫瑰芬芳,有栀子的甜腻却多了一丝玫瑰的高贵,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阿芙罗拉小姐露出迷醉的表情。
马克西姆先生看着她微闭的双眼和玫瑰般娇艳的嘴唇,突然觉得有些口渴。那样殷红柔软的嘴唇,像娇嫩芬芳的玫瑰花瓣,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在他未有进一步动作之前,阿芙罗拉小姐睁开了眼,面色微红地接过了玫瑰。
“谢谢你,马克西姆先生。”阿芙罗拉认真地说道。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美的花朵。”
马克西姆碧水微澜的内心再次泛起阵阵涟漪,他在心中喃喃低语:你也是我遇到过的最美丽的姑娘。
“谢谢你带我来看你的花房。”阿芙罗拉又恢复了活力四射的样子。
“那么现在,请带我看看你收集的袖扣吧。”
“当然,请跟我来。”
阿芙罗拉随他走进了小屋。
令她惊讶的是,小屋室内的布置居然是华丽的洛可可风格,和房屋外墙的低调形成强烈的反差。
木质地板上铺着波斯地毯,暗红的底色上有繁复的藤蔓图案。壁炉上放着一只展翅的雄鹰标本。
“请跟我来。”马克西姆先生将她带到了一间硕大的衣帽间。
他推开落地壁柜的门,成套的西装和衬衣整齐地排列在那里。在一处有抽屉的地方,他轻轻地拉开环形屉环,一整屉的袖扣呈现在阿芙罗拉的面前。
她走过去,仔细地打量着这些袖扣。它们风格迥异,来自于不同的时期,但是可以看出的是,它们都有些年月了,虽然光泽未减,却能感受到岁月的痕迹。
她站在壁柜前,想象着马克西姆先生手拿绒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这些袖扣的金属件的样子,略微有些出神。
这是怎样一个男人呢?
她的目光不落痕迹地扫过整个衣帽间,这里似乎没有任何女主人的东西,小屋里似乎也没有任何仆人。
他是一个人在打理这间屋子吗?
她有些好奇。
这是怎样一个在意生活细节的绅士呢?
阿芙罗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的未婚夫。
想起她常常抱怨他的衬衣领口忘记熨烫整贴,需要她补工,她自嘲地笑了笑。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呢?
“你觉得怎么样?”马克西姆先生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嗯?”阿芙罗拉心不在焉地答道,没有听清他的问话。
“噢,我是想说,这些袖扣里面,有你钟意的款式吗?”
“啊,钟意,我想。。。”阿芙罗拉将思绪拉回,目光停留在一对红色的圆球形袖扣上。那是一对贝母材质的袖扣,上面的贝母纹理看上去很时髦,整对袖扣散发着珍珠一样的光泽。
阿芙罗拉白玉般的手指伸出,想要取下那对袖扣,却在触到它们之前停了下来。
“我可以看看这对袖扣吗?”阿芙罗拉问道。
“当然,要我将它们取下来吗?”
“嗯。”
马克西姆先生将袖扣从盒子里取出来,递到了阿芙罗拉小姐的手掌上。
他刻意避免手指触及到她的掌心,却还是在不经意间轻轻地划了一下。
阿芙罗拉觉得手掌有些痒,像小猫在心间饶痒痒,让她有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她将手掌凑近,用另一只手拿起袖扣,仔细地观察起来。
“真别致呢。”她轻声赞叹道。
“我非常钟爱贝母的纹理,让人觉得时髦又典雅。”
“我也是。我也喜欢立体的镂空图案,它的空间感让人着迷,比如说这一对。”
马克西姆先生拿起另一对袖扣,那是一对正方体黑金镂空的袖扣,上面镶嵌有黑色的长条形水晶。
“这个也很棒!”阿芙罗拉赞叹道。
“它的精致和繁复的细节让人移不开眼。”她赞赏地看着那对袖扣说道。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对船舵形状的金色袖扣上。上面刻了一个日期,1917。
马克西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噢,是那对。”他心想。
“1917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阿芙罗拉端详着那个日期问道。
“是的。那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的灵魂在那一刻诞生。”马克西姆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
“十月革命。”阿芙罗拉突然一字一句的说出四个字。
马克西姆猛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他转头的动静过大,衣服发出簌簌地声响,阿芙罗拉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是布尔什维克。”她用了肯定地语调。
马克西姆直视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中看出情绪。
令他意外的是,除了清明和坚定,他看不出任何情绪。
阿芙罗拉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心中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她转过身,向门的方向走去。
马克西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间有些慌乱。
他也说不清道不明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从心底深处涌起,席卷他的全身,他僵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呼喊着告诉他:“拉住她,拉住她,不然你将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这个他见面不到两个小时的女人,居然让他一个在战场上见惯生死的老兵涌起了深深的恐惧感。
那是一种怎样的恐惧啊?
那是一种害怕失去的恐惧,这一刻的马克西姆先生突然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他的速度极快,一步上前,快速抓住了阿芙罗拉小姐的手臂,用力一拉。
阿芙罗拉的身体极轻,四肢柔若无骨,被这么大力一拉,重心不稳,直接跌落在了马克西姆先生的怀里。
“啊!”她轻呼出声。意料中的跌落没有发生,她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中。
马克西姆先生的脸和她离得很近,淡淡的烟草味和男子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意乱情迷。
马克西姆先生的脸离她很近,她朱唇轻咬,保持着这个姿势有点不知所措。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额头上那道不深不浅的炸弹碎片留下的伤疤。
马克西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事实上,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他的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
那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就在离他不到3厘米的地方,他只要轻轻上前就可以拥有它,甚至将它揉碎,揉进他心底最深处的黑暗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