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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药,谭术立马安排送陶倦言进城,高效率与他的能干外表非常相配。所以陶倦言到达约定地点后,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姗姗来迟的云瑰。
这是位鹅蛋脸的美人,长相古典大气,举止利落得体,丝毫看不出做媒体的浮躁与功利。
她满脸真挚地向好友致歉,又叫人送来一杯柠檬水。
喝完才开口:“我刚从打捞现场回来,这次一起来的记者是徐宁,她一直对我抱有意见,所以这两天忙了些。”
云瑰尽量避免抱怨和挖苦同事地做了一个简短的解释。她是陶倦言见过最心口一致的人,永远怀着报之以歌的善意,当初陶医生修炼人情世故的时候,没少向她学习。
“云主编辛苦了。”陶倦言卸下一身借来的如沐春风,狭长的的桃花眼看似多情,睫羽翩扇间卷走多余的书卷气,又始终掩藏着一分沉于眼底的真我。
“你还打趣我。”云瑰温柔纵容地笑笑,“还没问你,怎么到罗马来了,你这么忙,我还以为有生之年不会有机会圆我环球二人行的梦了。”
“诶?我哪里敢抢占留给封先生的未来蜜月之旅。”陶倦言为她点了一杯热可可,“我是被杨师委派来给昭世打工的。”
“你也是因为这件事?难道……是那个精神错乱的管制员!”云瑰面色发沉。
陶倦言一边看云瑰的表情,一边假意开玩笑道:“嗯,这事儿不简单?”
云瑰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担心,她毫不忌讳地告诫道:“你还是尽早抽身吧,这次封凭训练一半被拉过来试飞,完全模拟了当时的状况,飞机和驾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有人猜测,这是一起人为事故。”
尽管她说得十分隐晦,结合安东尼奥.卡佩罗被下药致幻不难猜出,有一伙不明目的的亡命徒劫持了这架飞机并最终一起坠毁地中海,销毁了一切痕迹。
难怪靳青起也在这,难怪云瑰要亲自过来,难怪……杨师几次欲言又止。
她心里清楚,抽身怕是难以抽身了,毕竟,祁家的背景涉黑,她是清楚的。但是表面上,还是轻巧转移了话题:“我走正规流程的,倒是你,看来罗马真正的诱惑还是封凭在这儿啊。你现在采访协调一肩挑,还能挤出时间见他吗?”
云瑰知道她不想多说,不动声色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来:“我是来工作的,哪里能以权谋私。反正他也快退伍了,就几个月没什么不能等的。”提到相恋十年的爱人,她的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最近也就是忙和昭世协商采访的事,那位总裁完全不松口,简直能上难搞排行榜top3。”
“还有你搞不定的人物,说来听听?”
“我之前采访过他一次,还是刚工作不久了,我也是第一次采访这样权势的人物,他看起来斯文又温和,我开始还以为会很轻松。”云瑰脸上带着“我还是太年轻”的苦笑,“结果发现这人问什么都不置可否,既不是圆滑地打太极,也不直接回避,几句似是而非后就能反抛问题,然后会发现被他牵着逻辑走了,是广大记者朋友最不喜欢的一类采访对象。”
“我记得那一年他也是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明明将近而立的人,看起来却非常年轻,加上满不在乎的语气和不愿意与人对视的习惯,让我觉得像个失礼的富二代。可奇怪的是,那次采访后他的外界风评反而很好,有人说他只是行动派内敛不爱说话。果然好看的皮囊占便宜啊,照我看,这祁戒也不过是个带着普普通通的奢侈品手表,穿着普普通通的高定西装,管理着普普通通的跨国集团——的超标准高富帅。”
说起这位业内有名的采访黑洞,最近的工作瓶颈,云瑰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轻轻松松唠了一堆嗑,把当年没认识陶倦言时迟到的吐槽补全了。
“是吗,这人是有点意思,我和他接触的时候就觉得一点都琢磨不到思维轨迹,连最基本的撒谎也看不出端倪。他的身上有一种奇怪又矛盾的气质,我觉得搞不好是我的潜在来访者、案主预备役。”陶倦言开玩笑说。
玩笑在很多时候具有一种奇妙的效用,那就是待事情真正发生后啼笑皆非地感叹。不过在生效前,谁会在意一个玩笑呢?
聊着聊着天色渐晚,两位美丽的女士用完晚餐后即将分别。云瑰不胜酒力,虽然只是小酌了几口红酒,就已经双颊染粉,陶倦言坚持先把她送回酒店,才联系了谭术的人。
看着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穿着黑色西服的司机和保镖,陶倦言心情倏地沉重。空难背后的窥不见轮廓的阴谋与沉沉夜色一起坠在她心头,虽然分析下来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但也没有任何值得被放一马的身份背景。
她记得六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坐在异国的陌生车辆上,与坦途背道而驰。不同的是,一腔孤勇早已湮灭,年少轻狂荡然无存。难道装聋作哑了这么多年,拒绝了这么多不寻常的来访者,还是注定再一次踏进灰色领域吗?
“叮咚——”在驶向高地白色庄园的小路上,在跨过无形的监控红线之前,陶倦言的手机收到一条未知号码的信息。
号码看起来有点像传销诈骗的,她本想左滑删掉,一不小心点开了:
[怎么不回消息?明天昆廷接你去佛罗伦萨,早做准备。]
陶倦言心下一惊,瞬间领悟了字面之外的意思,从字里行间又掰出几缕靳青起给她的勇气来。既然已经有人想拉她一把出这火坑,那就顺水推舟。
她连忙翻开信箱,那里孤零零躺着几条来自助理、花行和云瑰的消息,并没有靳青起的短信,而微信之类的即时联络方式,在四年前靳青起消失后就没再用了。
但这样一来这条短信是读不懂的,看样子,应该在之前就有一条类似号码的信息她没有收到,或者是收到后被人匀速删掉了。后者难度太大,且对戒心强的人成功率不高,那就是前者,24小时开机却收不到短信能有什么原因?没有信号?不对,在这整条通往郊外的路上,保镖的蓝牙都是联通的,庄园里的硬件设施很完备,网速快得不行,城里就更不用说了。
那么为什么会收不动短信呢?会不会……存在信号监控?
就像那栋伫立在荒野旁的医院一样。
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看不到外界的消息,没有人能来救援,也没有人能够逃出去。
黑色轿车驶进高大的白漆铜质镂空大门。夜幕笼罩下,庄园轮廓影影绰绰,阳光下白得晃眼的别墅只余几点灯光,依稀可见石块堆砌而成的轮廓。
经过宽阔的草坪,有一个中央伫立着云石雕塑的圆形水池,两簇车灯从水池右侧射出,陶倦言乘坐的车从左侧绕进去,两辆车像经过转盘一进一出驶向不同的目的地。
到别墅大门,陶倦言下车,发现谭术好像在等她。
她想,正好可以向他提出终止协议。
“陶小姐,用餐还愉快吗?”谭术相较于其他秘书更周全体贴,像一位面面俱到的管家,但她很反感这种多余的问候,会让她觉得自己在工作。
不过谭秘书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他有一位这么不讨喜的上司,人情练达估计也是生活所迫。
陶倦言不动声色叹了口气,提起微笑:“很好,不过还是佛罗伦萨的牛排更和我胃口些。”
“那您可以告诉我餐厅名字,我联系人去请他们的主厨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其实……我还是更想亲自去吃。”陶倦言隐晦地表达了自己想离开的想法,盯着谭术无言暗示。
果然,机敏的谭秘书立刻领会了她话中有话:“您的意思是?”
“我想履行附加协议上的权利,终止治疗。”陶倦言的语气强硬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这……”可以想象他心里下半句一定是“不太厚道吧”,陶倦言已经打好了和他辩论至少三十个回合的腹稿。
“当然可以,您确认后,随时可以离开。”
陶倦言有些惊讶地看他,又听他接着道:“其实我等在这里也是为了告诉您这件事,总裁决定对外公布安东尼奥.卡佩罗先生的真实情况和后续治疗状况,但这有悖于与您的协议条约,所以他想征求您的意见,是否要继续进行治疗。当然,其他条约不变,如果您选择继续,我们会支付治疗费用,并给予违约金以及额外一笔赔偿,如果您选择终止协议,我们照付治疗费用和违约金。”
陶倦言几不可查地皱眉,瞌睡来了送枕头,有这样的好事?她想起刚才收到的短信,虽然终止协议是祁戒主动给的机会,但靳青起肯定知道内情,那他属于其中哪个角色?是费心安排的,推波助澜的,还是知情旁观的?有没有耽误他的事?
“我决定即刻终止协议。”
“好的,如果您愿意可以明天再离开,毕竟现在太晚,出去找酒店不方便。”
“谢谢。”到这一刻陶倦言才轻松些,虽然问题解决得过于顺利,但……好奇心最好还是不要太强。
离开之前出于职业道德她还是提了一下:“那卡佩罗先生的后续治疗来得及安排吗?我可以重新开温和些的药,白天给你的药方见效快但要及时根据情况调整剂量,我走后如果他盲目服用不好。”
谭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职业素养这么好,笑着答应:“那就麻烦您了,陶医生实在是非常负责,能力也如传闻中一样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