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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陆,你也不用太担心。”
元泷从小袋子里掏出一盒膏药,轻轻的敷在他在伤口上,也许是疼痛难忍,陆沅的呼吸加重了,胸口上下起伏的频率有些加快。
元泷敷好了药膏便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幸好这小子自己做了点措施,否则早就是个死人了。放心,这小子的命总算捡回来了。”
元泷叹了口气,又有些心疼的收好自己还剩下一半的续凝胶。
“他浑身还是好烫,是不是还在发烧?!”
陆川摸了摸自己儿子的手,感觉不对劲,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待会吩咐人隔半个时辰给他擦擦身子,这药能救他等下就给他喂下,半个时辰后就会退烧,之后就按照这个方子吃上个两三天,没多久他就能恢复如常活蹦乱跳了。”
元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陆川手里。
元泷又接着说道:“老陆,以后啊,万万不能让他这样冒险了,这次是捡回了一条命,但未必次次都能这么好运!”
陆川点点头,急忙把陆沅扶起来,喂他吃下,又去倒了一杯茶喂他喝下,接着又吩咐下人吧方子收起来,让人明天去抓药,安排妥当后这才稍稍放心。
陆川送元泷走出院子,望着元老头已经不复当年的身姿,一时间有些怀旧,他沧桑的说道:“谢谢你,啊泷。”
也许是被这一句叫唤触动到了,元泷怔住了,拎着的箱子突然就摔了,脚下也差点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元泷的声音里有丝颤抖:“多少年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呢?如今我倒是托了这小子的福了,终于能听你这样喊我一声了。”
“每次见你身子骨都挺硬朗,我就放心了。”
陆川上前扶着他,帮他把医箱捡起来,面对面的近距离瞧着彼此,都不约如同的笑了。
“可惜这傻小子总是莽莽撞撞的,总是不给我省心,也怪我自己,要不是我疏于管教,也不至于弄成今天这样难以收场的地步了。”
元泷看不见陆川的神色,但不难想象到他心中的酸楚。
“这不怪你。”
元泷想伸手去安慰他,快到肩膀处却又缩了回来。
“这孩子,不知不觉就闯了大祸了。”陆川担忧的说道。
元泷说道:“陆沅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想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要不然让他跑吧,有多远跑多远,越远越好。”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那曹岩哪是什么讲道理的人,这死的又是他的宝贝儿子,就算沅儿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不会放过他。”陆川郑重的说道。
这么多年的相处陆川对曹岩也是比较了解的,不管陆沅跑到什么地方,他曹岩挖地三尺也能找到沅儿。
“既然现在都注定要撕破脸了,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陆川深深叹了一口气,元泷见他心中已有打算,便不再多说什么。
两日后——
陆沅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任由那阳光洒在他身上,精神看上去也比前几天好了很多。
唯独那双眼睛失去了色彩。
原本以为大病初愈的他可以过几天悠哉日子,没想到父亲还是没有放过他。
教书的先生还是日日算着时辰到府上来,坚叔每天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连偷跑都机会都没有。
那感觉就像唐僧给孙悟空念经一样,只要先生一念经,他也头痛欲裂,就差没有在地上打滚了。
其实他也并没有想要埋怨什么,他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
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父亲对他既有期盼又有愧疚,因此,父亲对他的管教甚是严厉,盼他成龙成凤。
他的祖上一辈又都是粗人,没什么文化,轮到了这一辈,父亲好不容易混了城将一职,父亲更盼他在学识上闯出一番名堂,到时候做到德才兼备,摆脱粗鄙之人的名头。
可他真的对考状元什么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陆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会儿父亲也该回来了,转身往大厅走去。
父亲刚进家门,没走几步,就对着前头陆沅的身影说道:“小子,今天好好读书了吗?”
陆沅敷衍应了几句。
父亲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小书,走上前递给他,说道:“我知道你对那些四书五经没什么兴趣,但我都是为你好,今天路过市集的时候刚好看见有个老先生在卖话本子,觉得你应该喜欢,就顺手买了。”
“这……这可是珍稀本啊,谢谢爹!我就知道爹最疼我。”陆沅高兴的拿着话本子,喜爱顿上心头。
父亲便干咳了两声,有些嫌弃道:“行了行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要是能认认真真读书识字,别说一个话本子,你就是说要那老虎的屁股当坐垫,爹都给你打来!”
“是是是!话说……爹,算算日子,青叔是不是也该来了?”陆沅抬头问道。
“估计都快到了吧!那个,坚叔,待会你忙完,把准备给白青的卤猪蹄打包好,这糟老头子,别的什么都不好,就好咱郓城的一口猪蹄。”
父亲每次只要一提起白青,脸上总是一副高兴的神色。
坚叔正好走过来清理院子里凋谢一地的黄叶子,听到父亲的话之后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正说着,忽然门外传来马蹄声,紧接着一阵紧凑的脚步声随之而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老陆,好久不见啊!一进来就听见你在教训小沅,你啊你,还是那么苛刻。”
陆沅惊喜万分,立刻小跑上前。
只见一个穿着白袍的中年男人一脸笑嘻嘻的站在院子前。
中年男人走过来,拍了拍陆沅的肩膀,埋怨说道:“我们家小沅已经很努力了对不对,不能怪小沅,要怪就得怪那写书的先生,尽写一些小沅不感兴趣的字,要不然凭小沅的聪明才智早就名冠天下了。”
“没错,还是青叔懂我,不像我爹,一点都不理解我。”陆沅急忙接话,高高兴兴的挽着白青的手臂,三人慢慢走向厅堂。
白青一听,向后一仰哈哈大笑,打趣道:“你个混小子,我夸你损你你都听不出来个好歹。”
陆沅的父亲白了他一眼,骂骂咧咧道:“这孩子,要是有他娘当年一半的文采,我都不至于这么操心!幸亏他娘走得早,要不然都得给她气活过来了。”
“唉?老陆,话可不能这么说,姿娘说不定打骂都不舍得,哪像你这么狠心,天天给人家逼得,瞧瞧,这好看的眼睛里连光都瞧不见了,年纪轻轻跟个老头子似的,垂头丧气的。”白青接着话打趣道。
陆沅站在一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正好瞧见门外走进来一个憨憨的大胖子,大胖子的腰间还藏着一把特制的菜刀。
白青拉着陆沅走到跟前,笑嘻嘻的问道:“臭小子,你瞧,这是谁?”
“看着有点眼熟……咦?这不是凤来楼的那个……那个谁……?”
陆沅惊喜,脑子里急速转动,一时间竟没想起来是谁。
白青冲他眨了眨眼,补说道:“张厨子!手艺虽然比不上凤来楼王掌厨,但满足你的肚子还是绰绰有余。”
陆沅连忙高兴的点点头,让坚叔领着张厨子去熟悉环境。
陆沅父亲慈祥的看了一眼陆沅,对白青说道:“你啊你,哪有人这样做长辈的,老是宠着他,迟早把他宠坏了。”
白青笑着说道:“陆川兄,你也别太严厉了,毕竟他还是少年心性,慢慢来,不着急。”
说完,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歉意地对着陆川补了一句:“恐怕这次我不能好好和你叙叙旧了,我手里还有事等着安排,过两天就得赶回去,等不那么忙的时候,我再挑个时间来和你喝酒。”
陆川摆摆手,洒脱说道:“无碍无碍,小事,喝酒的事情以后再说,不着急。”
白青一暼两人穿着的那一身旧式军棉服,比起之前更是多了几道缝缝补补的口子,感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中还是放不下她,你还真别说,陆沅这小子长得还挺像他娘,就是调皮了些。”
陆川望着自己儿子,宠溺的摸了摸陆沅的头:“姿娘多文静的一个人,哪像他,一天天不着调的,一点儿也不像她,哪里像她了。”
白青微笑的问道:“叙旧一会再说,先办正事,这事得先确定下来,今年名额是不是照旧啊?”
提到名额,陆川脸色突变,沉吟道:“白青,今年的郓城推荐名额,我准备让陆沅去。”
白青眼神有些诧异,随即回复神色,他不解的问道:“往年你不都是推得曹家弟子吗?今年怎么突然来了别的想法,是不是那小子给你惹了什么事了?”
陆川不紧不慢的答道:“你就当我爱子心切吧!这为人父母的,哪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所作为的?更何况他也不小了,是该出去历练历练了,长长见识。”
白青眉头一皱,随即说道:“也行,这事你拿主意……好歹陆沅这小子喊我一声叔,也算我半个侄子了。
我在国都有点人际关系,要是他没被司院选上,我就托人给他安排个好去处,话说,你这是不打算让他去参加文官考试了?”
陆川沉吟少许,面色沉重,他望着自己的儿子,说道:“都这么多年了,这孩子愣是提不起一点兴趣,罢了罢了,没必要再苦苦相逼了。”
白青伸手弹了一下陆沅的额头,笑着说道:“早就和你说过,这孩子还是适合跟我混,你非要给人塞个文学才子的活,早让他跟着我多好,瞎折腾!”
陆沅心里一喜,父亲终于放弃让他成为一个书呆子了,随即有些懵懂的看着父亲和青叔,司院是什么地方?干什么的?陆沅轻声询问。
白青顿时正经了起来,面露崇敬之色,摸摸陆沅的头,郑重地说道:“修者你并不陌生,而司院这样的地方就是专门培养修者这类人。
放眼整个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修行之地能与这司院相比,就连曹家每年推选弟子也没见有几个能被真正选上的,所以你知道司院是个多么厉害的存在了吧?”
陆沅似懂非懂,对这神奇的司院产生了一丝好奇。
陆川重重的拍了拍白青的肩膀,转头厉声厉色地对陆沅说道:“陆沅,去了国都一定要多听你青叔的话,不要再惹出什么乱子来,听道没有。”
说完,陆川略带歉意的看了看白青。
白青轻拍陆沅的肩,赞赏地说道:“我看好这小子,将来一定能有所成就。”
“老爷,厨房已将饭菜备好,可以吃饭了。”
坚叔让下人把饭菜都端了上来,招呼着三人过来吃饭。
陆沅应了声,坐下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陆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把几块红烧肉,夹到他的碗里,让他慢些吃,当心噎到了。
白青站起身来,说道:“过两天,我就来接你,算上赶路的时间,估计到了国都马上就要进行考核,这次来的路上我耽误了不少时间,臭小子,这两天别乱跑,免得找不到你人。”
陆沅点点头。
到了晚上,陆沅便早早地上了床,躺在床上,看了看暗色月光下熟悉的布置,闭上眼,把这一切都记在心里。
院子外面还能听到父亲与青叔的声音,父亲今天挺高兴的,拉着青叔死活不让他离开,青叔犟不过只好先留下。
两个大男人在庭院边喝酒边划拳,不知不觉进入了深夜。
陆沅暗自握了握拳,离开家的愁绪与外面世界的好奇交杂在一起,“我定要闯出一番名堂”。
“终于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小的时候去过一趟国都,但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凤来楼的张掌厨那一手醉鸭有没有变了味道。”他心里回味着。
这将是他出去闯荡的最好机会!别提有多高兴了。
第二天陆沅醒来的时候,提到青叔时,坚叔告诉他白青叔昨晚半夜就已经离开了。
父亲也因为喝了酒,到现在还没起来,陆沅感叹道,父亲似乎一下子也变得放松多了,从前的父亲可从来没有睡到大中午过。
他依然记得父亲昨晚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担忧与期望,那是比让他读书时看他的眼神,要有深意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