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夜寂静,寒声碎

一举累十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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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榭看着朱聪,半晌,点点头,抽出了腰间长剑,挽了个剑花,剑尖直指朱聪,说道:“久闻江南七怪武功高强今日我方榭愿请一试,武功若有不济之处,还请朱二侠多担待。”朱聪看见他挽剑花的手法,知他剑术应属上乘,便多留了个心眼,不过表面上,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歪歪头,合拢了折扇,淡淡道:“随你。”

    江南七怪的名头实在太响,方榭很是犹豫,是咬着牙,才好容易一招“电照长空”朝朱聪攻去,剑身碰击折扇。

    两人交手,内力立分高下,方榭长剑一晃,被振开几步,朱聪略带笑意地看着他,潇洒闲雅,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惊异于方榭实力竟有如此,若不是自己早有准备,恐怕也会......

    嗯......也不会怎样。

    方榭首攻不成,心下存了几分怯意,迟疑着,才几个心跳的时间,折扇已至眼前,避招不及,这一下着实打在他脸上。好在朱聪见他未躲,急收内力,这才只是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方榭脸上吃痛,竟然傻傻地举起未拿剑的手捂住了脸上的印子。朱聪嘴角一弯,登时明白眼前的方榭虽然剑术属上乘,内力也不算太弱,但实战经验可说是丝毫没有。当下,朱聪便觉战意全无,有些遗憾,本来还想酣畅淋漓地地打一架呢!

    朱聪摇摇头,将玉佩抛还给方榭,又将后买的那坛酒推到他面前道:“玉佩还你,这坛女儿红,算给方二公子赔罪了。”也不等方榭有什么反应,他便仍像来时一样,踢跶踢跶地走了。

    方榭看着朱聪的背影,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对自己的怨怼。他喃喃自语道:“朱二侠,你武功在我之上,在下佩服,可羽儿……”

    此时,桂华扶着钟离羽已至钟离府。

    “小姐!”兰叶看到被桂华吃力地搀扶着的钟离羽,连忙上前在另一边也扶住了她,但口中不肯闲下:“桂华,你怎么能看着小姐在雨天出去不拦着她还跟她一起。你也太不小心了!你知道万一小姐……”桂华打断了她:“我拦不住的。”兰叶一愣,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桂华、兰叶二人服侍着钟离羽服药、沐浴、更衣,好容易才让神思不属,精神恍惚的钟离羽在床上躺下。钟离羽仍然是眼神空洞。桂华用一块白毛巾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担心地看着她,心里挺自责的。

    要是自己拦着小姐,就算拦不住,要是醉仙楼别耽搁这么久,或者回家路上走快一点……差点让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小姐……呸,太不吉利了。

    桂华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帮已然睡着的钟离羽扇着扇子,没一会又怕她冷,停了下来,可又过一会又觉得她热,又开始扇扇子。

    寂静的夜深了,世人的梦也深了。

    可坐在那儿的桂华,依旧是静静地坐在那儿。

    “小姐?”看着钟离羽的忽然张开了眼睛,桂华试探般地问道,“您怎么样了?”钟离羽微微弯了弯唇角,应道:“我挺好的……方才在醉仙楼,你有没有看到朱公子?他应该是作书生打扮,手里拿一柄折扇,衣衫有些,呃,不太整齐。”桂华答道:“看到了。”钟离羽微怔,疑道:“我怎么会认出他来?照理来说……”也许是太迷惑了,她摇摇头,似乎不打算再去想。

    月华如练,从窗口倾下,隔着窗纱,雾蒙蒙的,桂华泛着血丝的眼睛被钟离羽看得一清二楚。她轻声道:“桂华,你去睡罢,我没事了。”桂华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不过还是依言离开了。

    钟离羽起身,轻轻撩开窗纱。

    梦,被时间吵醒了,可惜,可惜,还有一半,就又能看到你的身影。窗外的风景,差一点就完美至极。(语出张云雷《曾经》这首歌超好听!!!二爷超帅!!!)

    月光温柔地拥吻着一袭白衣的钟离羽,她周身犹如笼罩一层轻烟薄雾,似真非幻,实非凡世中人。原本便容貌清丽的她,更是出尘如仙。

    她想着自己听不得雷声,看不得闪电的原因,也便就是她额角伤疤的来历,为什么,平日里也有突然雷雨交加,猝不及防的时候,可可不管是怎样,只要她陷进去了,就从没有认得出来眼前的人,哪怕是爹爹,哪怕是哥哥姐姐中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二哥。想到这儿,钟离羽又回忆起了那场大雨,她揉了揉眼睛,是湿的,什么时候,自己已然珠泪双流。明明答应了自己,不能哭,不能让家人担心的。可……现在没人会看到罢?积压了快七年的情绪,濒临崩溃。不行,不行,就算没人看到也不行,七情六欲,必须摒除。

    “罢了,罢了,睡觉。”

    同一个月亮,不同的月光,照着不同的回忆。

    屋檐上少年的身影被勾勒得清晰,是朱聪。他手里仍拿这那柄破油纸扇,身边放落几坛酒。但他此时无心去喝。他从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没有这么心烦意乱到半夜三更还睡不着觉。他们江南七怪游侠江湖,朱聪救过的女子着实不少,也有貌美的,也有过因救命之恩而有意以身相许的。但朱聪从未动心。甚至,为了避免麻烦,他把自己糟践得满面污垢,破衣烂衫。自己的脸,连自己都有多久没见过本来模样了?可钟离羽,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被自己偷盗钱财却又被自己救了的人吗?还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让自己觉得偷了他的钱过意不去的人?还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唤自己“公子”的人?也许仅仅是因为第二天就又见了一面?

    人生本就是图一功,图一名,图一钱财,图一美人。功名钱财他不在乎,但美人……他现在也已经不在乎了罢。

    “罢了,罢了,喝酒。”

    酒下了肚,明明超过了自己的极限,可是,他不愿停下。

    月光如昼,泪深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