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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冷?”
溪宁伸手,贴上南孤岑的手背,一如既往的冰凉。
溪宁捧起他的手哈气,心里感慨:仙人是用琼汁玉露泡着长大的吗?这手,这皮肤,怎么能比她一个女孩子还要白皙光滑?
溪宁嫉妒地呼出一大团热气,又摸了几下,手感真好!
南孤岑不习惯这般亲昵,抽回了手。
他走到桌边,冲洗一遍杯具,沏了两杯热茶。
刚刚……小丫头的手,貌似也有点凉。
南孤岑想着,试了试杯壁的温度,递出一杯。
溪宁眼神亮了亮,接过茶一饮而尽,苦涩的茶水入口很甜很暖。
窗外响起一阵短兵相接的打斗声,又是哪个探子和哪个倒霉的贼打了起来?
自从雪城联合无极宗向全武林发了通缉令,松州城内四处是缉凶的探子,一时风声鹤唳,许多小毛贼都暂时金盆洗手,不敢顶风作案。
溪宁也去宗门分堂领过一张布告,上书:目击者悬赏黄金百两!缉凶归案着悬赏黄金千两!
江洋大盗,绝世神偷的价位也不过如此了!
溪宁走神间,桌面已经摆上了几个白瓷瓶,一方绸帕。
南孤岑用帕子沾着药水涂在脸上,一会儿功夫,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揭下。
溪宁学作轻挑浪子,挑起南孤岑的下巴,调侃:“月月还是这样最俊俏。”
南孤岑不语,深邃的眼眸倒映着一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
霎时,四目相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脸上,交错出一丝缠绵缱绻。
南孤岑偏过头,食指抵着小丫头的前额,拉开两人的距离。
溪宁顺势退开,心中似小鹿乱撞,云腮染上了一抹嫣红。
明明撩人的是她,怎么这么不争气!
溪宁懊恼,小心翼翼抬眸,正和那道深深目光撞在一起。
她轻咳一声,拿起扔在桌上的面具,打岔:“面具是什么做的?”
南孤岑淡淡道:“人皮。”
溪宁捏面具的动作一僵,瞪愕:“假的?”
南孤岑微微勾起嘴角,“真的。”
溪宁触电似的将面具甩回桌上,但指尖细腻的触感,却怎么甩也甩不掉。
南孤岑戴上新的面具,轻笑:“怕什么?”
这一笑天地失色,溪宁千般疑问,都噎在了嗓子里。
溪宁暗暗叹息,美色误人。
少顷,待面具贴合得天衣无缝,南孤岑坐到梳妆台前,勾画五官。
溪宁无事可做,乖乖地坐在床沿,托着腮,盯着南孤岑俊雅的背影,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楼下大堂里说书先生的话音,穿过嘈杂喧闹的人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话说这一个多月前……一个月黑风高夜……”
“啪!”
“号称“神佑家族”的云州溪府,被一伙神秘人屠戮满门……哎呀呀,那是哀嚎遍地,血流成河啊……”
南孤岑看着镜子,镜子里有一张半成品的脸,还有一个发呆的小丫头。
他画着画着,忽然停笔,缓缓开口,“丫头,听故事吗?”
“好啊!”溪宁立即收回遨游天际的神思,“关于什么的?”
“神药。”
南孤岑继续执笔,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
“神药名泽漆,阴崖埋骨地……”
“鬼沼血泽漆。”
溪宁脱口而出,仿佛回到了数年前的夏夜。
南孤岑笔锋一顿,药水在眉间晕开了一圈浅色的印迹。
溪宁回忆从前,怔怔地开口:“传说在一处秘境,有一株泽漆,饮血而生,可以起死人,肉白骨。一百年前,一个隐世高人得到了秘境地图,却被他的四个亲传弟子抢了。徒弟们联手杀了师傅,却发现没人能看懂这份地图,于是他们将地图撕成了四份,各自带走一份。”
“呵,奇怪的小丫头。”
凉凉的嗓音,尾调上扬,意味不明。
溪宁摸了摸脸颊,肤如凝脂,干净无暇,蹙眉:“哪里奇怪啦?”
她哒哒哒跑到南孤岑身后,攀着他的肩膀摇着晃着。
“你好好看看,本姑娘明明天真烂漫,活泼可爱!”
溪宁笑容可掬,带着小傲娇。
南孤岑甫一转身,恰撞上小丫头明媚的笑颜,灿若六月骄阳。
猝不及防地落进冰封的心里,若暖阳落在了冰原,纵火燎原。
南孤岑擦拭水印的动作偏了寸许,半晌道:“江湖上知晓神药的,不过十人。”
依旧冷淡的语气,多了一丝掩饰。
溪宁诧异:“不是个故事吗?”
“于不信的人而言,是故事,于信的人而言,是隐秘。”
一字一句,落在溪宁心中,惊起一阵波澜。
幼年,夏夜漫长,爹爹经常抱着她坐在星空下,反反复复讲着神药,秘境,她一直以为不过是寻常哄小孩的奇闻异事。
记忆的闸门倏然打开,回看灰尘扑扑的往事,桩桩疑点重重。
爹娘出事那年,门房送来一封信,说是一个小乞丐送来的,指名要给溪府的三爷。
爹娘看了信,匆匆出门,她缠着要跟去,爹娘只说访友,几日便回。
她在家中一等就等了三个月,日思夜想,等回两具腐烂的尸骨。
溪家人都说,她的爹娘是回程途中,命丧山贼之手。
她年幼,溪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以致爹娘草草下葬,真相也随黄土深埋。
如今想来,爹娘武功高强,爹爹更在当时排进了武林高手榜的前五,又怎会不敌区区几个山贼?
爹娘素来与人为善,没有积怨的仇家,是谁要害他们?只有……
溪宁深陷回忆中,双目通红,任由泪珠肆意滑落。
思念,自责,仇恨,铺天盖地袭来,她双手死死地扣住床沿,指甲齐根折断的痛意,也唤不回一颗渴望真相的心。
身后突然沉寂,南孤岑回首就见一滴鲜血滴落,心脏一揪。
他走到小丫头身边蹲下,冰凉的双手覆在她流血的手上,轻轻包住。
“乖~”南孤岑嗓音低沉,比平时多了不少温柔,带着蛊惑,“不哭,松手。”
溪宁恍恍惚惚,仿佛坠入了无尽暗夜,彷徨无助时,一个声音如清辉洒落,把她拉了出来。
她循声望去,见到了一束久违的月光,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
南孤岑被小丫头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瞬间僵硬,冰冷的杀气破壳而出,汹涌澎湃,然而,察觉到怀中小丫头身体一颤,他随即收敛了凌厉气息,柔和的像换了个人。
他一搭一搭地拍着小丫头的后背,轻轻安抚。
溪宁渐渐平静下来,环住南孤岑的腰身,一抽一抽地哽咽,嗓音有些嘶哑,“月月,我爹娘的死有问题,我要查清楚,我想报仇!”
“嗯,”南孤岑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应道。
有他在,小丫头想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