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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时,阿铃才带回朝晖苑那边的消息,她傻里傻气的说将军今日早朝都未去,孟乔满身都是欢好后的印记,一大早就命香菱备水沐浴,还嫌弃的让将军滚出朝晖苑。
她还在自语着抱怨严歧许久都不曾来过我们院子了,那阵子孟乔自请去了佛堂,宿在那边厢房,可那时严歧宁愿一个人住在朝晖苑,也不来咱们院子。
昨儿个孟乔搬回朝晖苑,谁不知道她这是想讨好严歧啊?偏是严歧明知她的心思,还是冷落她来了咱们院子,可那香菱惯会使计的,硬是把人给截了去,昨夜倒是便宜了她们主仆俩……
我心里百味杂存,他们竟然已经圆房了!严歧啊严歧,我还以为他昨夜是在为我着想,顾及我的感受呢,殊不知他只是不爱罢了,这么冷的天,宁在凉水里泡上半个时辰,也不愿与我共寝,就算是没有香菱的出现,他只怕也是会寻个别的理由拒了我的吧?
“那边现在如何了?”我冷不丁的一问,打断了阿铃的自说自话。
她的那些话,压根都不是我想听的。
阿铃见我面色不善,诺诺道:“将军无故罢了朝,被皇上罚去巡视周边城池了,估摸着得上十日才回得来吧!”
“孟乔呢?”我问道。
“将军一走,少夫人就领着香菱去了城西郊的普陀寺,听朝晖苑里的人说,带了不少行装,似乎是要过去长住的样子。”香菱忙回道。
见我沉思不语,阿铃又补充道:“出府前,杨夫人还在府门外相送呢,说什么早些回府之类的话。”
我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抬手抚了抚额,我有些琢磨不透,总觉得孟乔在谋划着什么,但又寻不到任何头绪和依据。
她不是也在乎严歧么?为何她们圆房了她反而表现得如此异常,我隐隐觉得她似乎再准备潜逃,逃脱严歧的禁锢,逃离洛阳。
我觉得这么想该是对的,我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再联系秦雯,她心里或许正有气呢,我没必要现在去蹙她的眉头,但那晚孟乔的决绝,绝不是偶然。
张宥曾道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他听说后来严歧派了人去新安欲接孟锦来洛阳,却是没能接到,又不敢声张,只得悄悄又潜回了洛阳,不过暗中已有人在找寻孟锦的下落了。
而当张宥告诉孟乔,孟锦在他那里时,她虽怪张宥,却更恨严歧,她的弟弟失踪了,他却对她隐瞒,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未派人去找寻。
因此我便断定,孟乔潜逃是必然的,张宥一心与她求和,自是会好生照顾她弟弟,而她之所以没有选择同张宥一起离开,既是为了保护孟锦,也是为了保护张宥,毕竟她得走得悄无声息才能足够安全。
如此,我便只需静静地等待便好,等着有朝一日,严歧似疯子一般满洛阳城搜寻她的身影。
这几日里我刻意着去杨夫人面前晃悠,她虽有些不喜我,却也不曾苛待,不过是不如孟乔罢了,但基本的颜面还是总会顾忌着些的。
从她口中隐隐得知,孟乔去普陀寺是为给严氏祈福,她还欣慰小乔如今转了性子,先前在佛堂还抄了不少经,现下与严歧的感情也越发见好,她就盼着能早日抱上孙子。
我笑着附和着她,心里却在暗暗思量。
普陀寺是大寺,香火鼎盛,寺后还有尼观,有专门颂经的比丘尼,也有给一些好进奉的夫人和小姐们专备的厢房。
孟乔会以什么方式潜逃?潜逃地会选在普陀寺吗?今日是严歧离府的第七日,她是否已经顺利离开了洛阳?
我担心严歧在孟乔身边安置了保护她的暗哨,也不知道孟乔能不能摆脱。
因着一直悬心此事,今日又一早过来杨夫人这边伺候了,想着若是孟乔那边有什么异动,除了严歧外,她该是会第一时间知晓的。
我搀着杨夫人的手从后院一路散步至前厅,才准备入内饮盏茶稍作歇息,府门口便有骚乱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声朝着这边而来。
竟然是严歧回来了,我侧过脸瞟了阿铃一眼,这婢子不是说最少得上十日么?
阿铃会意,慌忙低下头去不敢看我。
杨夫人挣脱了我的手立即迎上前去,严歧单膝跪地抱拳朝她行了个军礼,他的确是很在意也很敬重他母亲的。
“歧儿,你回来得正好,你走那日小乔便去了普陀寺,说是要为我们严家祈福,还非要住在那边,她性子素来倔强,母亲拗不过她便应下了。昨日我还托了人去接她回府,她说待你回来亲自去接,她有话要亲口与你说,你现在定也是乏累得很,先洗洗尘稍作歇息再去寺里接她吧。”杨夫人一边扶起严歧,一边拍了拍他铠甲上的尘道。
严歧写满疲惫和焦急的眼眸沉了沉,还是强颜笑了笑,对杨夫人说道:“孩儿不累,孩儿这就去将她接回来。”
严歧说完转身就朝府门外走去,任杨夫人在身后呼唤他也没站定住脚步。
他这么番模样,任谁都看得出已是疲惫至极,想来定是归心似箭般急着回来见孟乔,才硬生生的不顾劳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我与杨夫人客套了几句便回了枫林苑,他的眼睛自然是看不到我的,我也不想在他面前自讨没趣,那个撩我心弦的夜,只当从来都不曾有过便好。
尚未到午膳时分,阿铃匆匆回来,支开晓月后道将军刚刚回府,是与少夫人同乘一匹快马回来的。
二人又一道去了杨夫人院里请安,请完安才回了朝晖苑,而朝晖苑那边的人说是将军与少夫人从未如此和睦过,两人一路毫无避讳的十指相扣从夫人那边回来,夫人笑得嘴合不拢了。
我手中的茶盏跌落,阿铃连忙帮我清理,嘴里还念叨着还好不太烫。
孟乔回来了,与严歧的关系比从前更好了,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我单方面的暇想,我全猜错了么?
杨夫人今日心情大好,让人传了我去前厅与他们一道用晚膳,菜色也是极为丰盛,除了严歧的几个幕宾,连管事都被设了席,如此不算太小的前厅也是坐满了人。
严歧与孟乔同案,就在我对面,杨夫人还是在上首正位。
席间我总不由自主的瞥向对面的孟乔,她今日难得的温柔端庄模样,我总觉得那不是真的她,她也惯会做戏了。可她脸上的娇艳之色及看向严歧时眼底的炙热之情却又不似在装,严歧面上亦是从未有过的温情惬意,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似在剜我的心。
晚膳食了些什么我全然不记得,满脑子想的都是我不可能就此坐以待毙的,即便是严歧愿意把我当作摆设留在他府里,我也不甘心他们得偿所愿快意人生。
三日后严歧遵了圣令去近城边的龙门山剿匪,我便随了杨夫人一道去了城门前给严歧送行。
因为离得近,加上匪患并不太猖獗,所需时日应是三日内即可,故而并未点多少兵将。
我还正疑惑着怎的不见孟乔前来送行的,殊不知她已在兵营阵列后方了,正与严歧在一处。
她又要去普陀寺小住,正好去龙门山要经过普陀寺,严歧跟杨夫人解释着,孟乔自在佛堂小住了一阵子后,格外的喜静,如今性子也柔和了不少。现在她特别喜欢听普陀寺那边的比丘尼颂经,他便顺路将她送过去,待剿匪归来时再顺便将她接回府。
杨夫人也未多言,分别嘱托了他们几句保重的话,待他们起程,我们便回了将军府。
三日时间短是短了些,我却无时无刻不在醉心琢磨,我相信自己还是能想出好的法子来的,这次我便是不会再心慈想着只将他们分开了,我想要的是孟乔死,而且是惨死在严歧面前。
我堪堪有点眉目,令了阿铃去给秦雯传话约见。是的,我只能是从她和秦焦身上着手了。
眼下也唯有秦焦能与严歧匹敌了,且我手上也有不少从前替严歧谋事时细心留下的证据,严歧野心昭然,大肆笼络朝臣收买民心,以及我曾献过策的以把柄胁迫过的官员名单,这其中还有不少人只是趋于形势假意向他投诚的,而这些想来都是秦焦梦寐以求的。
阿铃才出门口,就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我还未得及问她发生了何事,就只见她被人一脚掀翻在地。
来人是严歧,我算着怎么着他也该是明日才能回府的,不曾想他竟又提前了一日。
“来人,抓起来。”严歧沉声道。
“是。”他身后上前来两名侍卫,不容分说的就将倒在地上还来不及呼痛的阿铃拖走了。
阿铃临走前朝我摇了摇头,我了然未作任何回应。
严歧迈着沉稳的步子来到我面前,死死的盯着我的脸,他那双深遂的眼眸黑而亮,又似无尽的黑洞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我努力稳定着自己此时的心慌。
“乔儿失踪了,可与你有干?”他言语轻缓虽问得平淡无波,可我依旧能感觉到他的焦急和不安。
我惊讶的睁大了双眸,狐疑的看了他片刻,木然的摇了摇头。
他盯了我好一会儿,似是也觉得我不是在撒谎,随即朝着小榻走了去,他很是疲累的坐了上去,手里把玩着我方才饮过的茶盏的盖子。
“那日出发的晚,路上因带着她行得慢,又想着要早些回来见她,我便只将她送到了山脚下,就领着兵将急速赶往龙门山了。今日我骑了快马只带了几名部下先行回城赶去普陀寺时,寺里的僧弥说孟乔根本就不曾到过寺里,后观里的比丘尼也如此说,我命人将寺观搜了个遍皆无迹可寻。林孋,若乔儿的失踪与你有关,我定将你碎尸万段。”严歧缓缓叙道,就连说要将我碎尸万段那句也没有半点咬牙切齿。
他越平静我反而越是恐惧,他自语自话的说完,也不听我任何辩解,就朝门外挥了挥手,我被进来的侍卫带走,关押在了他府里设的私牢里。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这座私牢也让恐慌不已。
虽然没有过多的血腥气味,洒扫得也算干净,可这里着实阴冷了些,纵是他们照顾我,给了足够多的褥子,可我还是冷得很。
还有那些膳食,虽是比我从前在诏狱食得要好一些,可那之后的这许多年里,我一直有厌食的毛病,也极为不喜在这种环境下进食。
但为了身体能存有一点热量,为了能活下去,我在饿了整整两日后,开始强忍着胃部的呕感食用了少量的饭食。
我一日日的数着日子,竟有些希望严歧能尽快找到孟乔,也许那时当他发现她的失踪与我无关,会好心放过我,届时我便求了他准我离去,毕竟他从前是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想走他是不愿留着我堵着他闹心的。
我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他那么狠辣怎么会轻易放过我,他可是早就想弄死我的,只是碍于孟乔而已,即便他知道我与孟乔的失踪实际无干,他只怕也是不会再留我性命了。
在我被关押到第十日时,证实了我的猜想,我被人带出了那间牢门,去到了一个小房间里,严歧就坐在案几后,他的右手有节奏的敲击着案几,这个动作是孟乔以前惯爱做的。
见我愣怔在门口未动,身后的侍卫用力推搡了我一把,我跌跪在了地上,我索性就势理了理衣衫跪坐在那里朝严歧看了去。
他倒是没端什么架子计较这些,而是缓缓的朝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才露出一半时,我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他居然能找到我在枫林苑藏这些物什的暗格,如此,那些我留着的对他不利的证据是不是也都落在他手里了。
他没有看我,将盒子置于案几上,淡定从容的打开,从里面缓缓取出了那支白玉簪,正是他当年早早送给孟乔的那支。
严歧将盒子扔到我面前,取了巾帕仔细的擦拭着那支簪子,“林孋,我还是小觑你了,孟乔的东西你还真敢觊觎。”
说完他阴冷的眸子如淬了毒的利箭向我射来,我眼眶里蓄着泪,却倔强着不愿落下,同样定定的回看着他。
“不想说也可以,元庆的供词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他自顾说着,又偏过头去问身侧的副将道:“对了,傅鑫,元铃怎么样了?”
“回主公,大夫去诊治过了,无奈没救回来,已经咽气了。”傅鑫抱拳恭敬的回道。
“哟!那倒可惜了。”严歧看了看我啧啧道。
“已经整整十日了,我几乎是将整个洛阳城翻了过来。其实就在第二日,便有线人报孟乔乘坐的马车,当日并未在普陀寺逗留,而是在我走后直接就回了城,再由南门出城奔新安而去,据可靠消息,那驭者不是我的人,孟乔一定是受人胁迫的。我的人一路追去,只在半道上寻到了被弃的马车,马车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又再快马追去新安,亦是毫无踪影。如果不是你,那便只有秦焦了,是你们谁都行,我只要孟乔她还活着就好。林孋,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你若不肯自行交代,待我拿到元庆的口供时,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你都得死!”严歧厉声说完这段话,朝身侧的傅鑫示意了下。
傅鑫拱手后,在案几上取笔墨和纸给我,令我按他所说,给秦雯写了一封书信。
严歧拿着傅鑫呈给他的信,一再审视后,才让傅鑫遣人将信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