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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子里我便缠着奶娘给我收拾了几件衣裳,把我送去了六合观,那时我特别想念孋姐姐,想要离开严府躲开严歧,躲得越远越好。
夜间山林静谧,我和林孋静静地躺在榻上,我如倒豆般把心里的事都向她倾吐了出来,果然心里便舒服了。
生辰那日,林孋送了我一张古琴,我开心不已,想将琴转赠给严歧,林孋竟然也答应了。
还记得将琴给严歧时,他抱着琴摸了又摸,还说这是上好的梧桐木,明明也欢喜的很,后来不知怎的竟又将琴退还给了林孋,还是他亲自送去六合观的。
我放下手中的箸筷,抬眸看向外面漆黑的夜,尴尬的笑了笑,我还真是愚钝得紧呢!现在想来林孋那张琴分明就是有意要给严歧的,严歧,雁栖,我说这琴名念起来怎的这般熟悉呢!莫不是严歧是后来明白了林孋的心思才执意要退琴的,这莽夫还真是……
“少夫人,你这膳都用了快一个时辰了,想来大公子是没有这么快回来的,不若奴婢陪你去院子里消消食?”香菱瞧着我的面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一脸不耐,摆了摆手表示哪儿也不想去,香菱却是急了,奔过来就跪在我面前道:“少夫人,奴婢差人去打听过了,赵志那厮就算真有贼心,也不敢在此时给大公子塞人的,毕竟大公子与少夫人才刚刚大婚。”
这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她莫不是以为我在担心严歧会往屋里带人吧?他若是真有心悦的带回来倒也无妨。
我皱了皱眉,起身拍了拍香菱的肩,转身便出了偏厅。
沐浴洗漱后躺在榻上,又想起了许多旧事,这一年多来我都是这样的,精神匮乏总也睡不安稳。
半夜里睡得正迷糊间,感觉有人在拽我抱得死紧的被子,还不断的翻弄我的身体,我极不耐的半眯了一下睁也睁不开的眼眸,只见严歧这莽夫跪坐在榻尾,一手执着烛台,一手在我腿上摸索着撩我的织绔,我怒火上头,狠狠一脚蹬了过去,吼道:“严歧,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差点没被我踢下榻去,抬手挠了挠头,吹灭了烛火嘟囔道:“看来是好了。”
“好什么好?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嚷完卷紧被子就滚到了榻里面。
似有似无的湿热气息呼在我面上,隐隐总觉得被什么东西一直盯着似的,我往被子里蹭了蹭竟觉得有点硬,忽的睁眼,严歧的脸就在我眼前,我的脸蹭在他胸口,他手指上还绕着我的发丝,看我的眼眸过于温柔,我一惊结舌,“阿歧,你,那个,我……”
当我意识到什么时,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如八爪鱼一般缠在他身上,明显严歧已经被我挤到了榻边缘,我的一条腿还横跨在他的腰上。
我忽的退出他的怀抱,尴尬的望向窗外,竟已大亮,“夫,夫君,今日怎的这般晚还未起身。”
“嗯,本是要起的,奈何夫人抱得太紧,为夫脱不开身。”他居然回答得一本正经。
我憋红了脸,从榻上坐了起来,他昨晚的流氓行径我还没找他算账呢!居然好意思说我。
一直到收拾妥当一同坐上去孟府的马车,我都没给他好脸,也没同他讲话。
不得不说严歧对孟肇和阿锦还是极好的,我站在华丽气派的宅子外,看着大大的牌匾上写着孟府二字,鼻头微微发酸。
孟肇将孟府打理得甚好,阿锦跟在他身边我亦安心,他领了我和严歧去了他刚刚归置好的小祠堂,我和严歧在父母的灵位前上了香。
我终是没能忍住泣不成声,严歧将我轻轻揽在怀里,似不知该如何安慰,最后还是阿锦打破了沉闷气氛,要带我去看他的小院。
用罢午膳,我提出这阵子一直心神不宁,刚刚见父母灵位此感更甚,想要去六合观拜拜,虽然孟肇觉得去上香拜佛应赶早,但严歧都没吱声,他也不好多说。
严歧给我安排了两个侍卫和一个驭者,我带上香菱便去了六合观。
从前从不觉阶梯漫长行难,此时想要登上去却似气已绝。
我并没有亲往林孋居住的院子,而是让人去通传她出来一叙,我立在凉亭远眺着山下丛林,思索着等下要如何向她开口。
毕竟我们已许久不见,不知从前的亲密无间是不是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生疏。
她走了过来与我并排而立时,我突的一慌,她是只身前来的,来的如此快是我没想到的,许是我想得入神没听到她的脚步声吧!
我看了看林孋,挥手示意侍卫退下,香菱也退守在了凉亭外背对着我们,我正准备向她示好,她却先开了口。
“我是该唤你阿乔?还是该唤你将军夫人?”
她的眼神冷漠又陌生,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怔了怔,心里委屈得不行,我还记得那年在父母的墓前,她抱着我失声痛哭,还有她给香菱的银钱。可此时……
“孋姐姐,你我是只能如此说话吗?”我没能及时藏住泪意,语气潺潺。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你不是来炫耀的吗?”她眼底有鄙夷有嘲讽,还有她丝毫不作掩藏的恨意和妒火。
我自嘲的笑了笑,滑落到嘴角的泪咸涩,我抬手轻拭,缓缓道,“炫耀?我有什么可向你炫耀的?”
“父亲突发意外离开了我,母亲一病不起似是去了半条命,奶娘衣不解带的随侍在侧,我带着年仅四岁的阿锦沿街讨要百家粮。小阿锦问我说,阿姐,不是说父亲意外亡故,只需讨要百家粮便可超度么?为何我们要讨这么许多。我哄着他说,那是为了父亲能超度的更好!我领着他刻意去了很远的街道上讨,讨完东街讨西街,将讨来的粮食偷偷藏在街角,待到夜深人静才带了奶娘去取,奶娘当时都惊呆了,我告诉奶娘,超度都是骗人的,活命才是要紧,被藏起来的这些米粮就是我最后的尊严。及笈之日我身不由己入了张府,在张府的哪一日我不是忍辱偷生度日如年?从父亲离开到我被张府出妇,整三年,区区三年光景,我孟乔却已阅尽了半生。”
我顿了顿看向林孋质问道:“我向你炫耀什么?炫耀我孩儿的祖母是我的杀父仇人吗?炫耀我的母亲串通我的婢女毒害了我的孩子和婆母,还带着最疼爱我的奶娘自缢在张府逼我被出妇吗?还是要向你炫耀我再度被胁迫,纵是沦为二妇也不得不嫁给严歧?”
“孋姐姐,若可以,我倒是想像你这般,古佛青灯,素手白绢,若能等来自己心爱的人,那便与他携手一生,若是等不来,了此残生也能落个清白之身。”说着我从袖袋里掏出了一袋银钱,递到了林孋手里朝她庄重一拜。
林孋手僵在那里,嘴张了张似要说什么,我抢先道:“孋姐姐,这是阿乔最后一次唤你姐姐,这袋银钱是当年你给我的,我一直记着这份情,里面的银钱我从未动过,因为我舍不得花它,现在物归原主,从此你我姐妹情断。还有,从前阿乔并不知你爱慕严歧,若那时知晓,我便是舍了一切也会求得严祖父和父亲的同意,成全你与他。现在知晓虽是晚了些,我却仍有此念,你若愿为严歧的妾室,可以去严府寻我,告辞!”
我看也没再看她一眼,理了理并无皱痕的衣衫拂袖而去。
“阿乔!”
我已走出了凉亭,听到她的呼唤声站定回首,林孋握着钱袋的手似在颤抖,她看着我有些泣不成声。
“以后请唤我少夫人。”说完我将手搭在香菱的手臂上,任她搀着我施然而去。
香菱终是没忍住,对着我嘟囔着不该在此时给严歧纳妾,即便非纳不可,也不该明知她对严歧有意还要纳她。
我淡然的瞥了瞥香菱,她噎住没敢再多嘴。
我却甚是同情林孋,她有爱人的心思,却没有爱人的勇气,从前种种浮现在眼前,那时的她唯唯诺诺,只怕是连严歧的眉眼都不敢细瞧吧!
此时我亦有些不喜她,可她对严歧的爱慕却是真切的,就着这份真挚我也该肃穆。